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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分别逝世60、33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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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3 09:34: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父母分别逝世60 、33周年祭

                               王 焕 淼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父亲已逝世60周年、母亲也逝世33周年了。
      60年一个甲子,在人的一生中够长的。但我却清晰地记得1960年(即和弟弟王焕森从澧县大堰垱镇西街下放临澧县官亭公社太平2队的第三个年头),那时候传信靠人,是表哥求人在大队部打电话到公社,公社派员到文工团通知父亲病重的。我匆忙赶路,从公社彭家铺到太平大队十多里地,不到一小时走完。在王家祠堂遇表嫂告:“快些回去,幺幺(第二个幺字念耀,我这样叫父亲)死哒!”
      晴天霹雳!我“哇!”地一声,当场大哭。父亲才45岁,正当壮年。一个家庭顶梁柱倒了,母亲和三个未成年的弟弟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太平大队到大堰垱镇6公里,我边走边哭,眼泪都哭干了。父亲的一生像过电影般闪现在脑海一一听长辈说,祖母脾气暴躁,父亲稍不听话,拖刀就追杀!他7岁就离家给地主帮工,受尽折磨。一次躲在阁楼睡觉没听到叫唤,狼心狗肺的地主婆竟在寒冬腊月拎着一捅冷水,从头顶泼了下来,他冻得像筛糠,地主婆却狞笑。可怜他,才7岁啊!
      我想到,父亲长大后给人帮工,成天奔波在外,不辞劳苦,从深山老林运烤火的白、黑炭到木炭行;我想到,父亲一辈子勤扒苦做、节衣缩食、辛苦劳累一生,只望我们过得好,将来有出息,自己却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我记得父亲一辈子为人正派,严于律己,性格刚强、耿直,敢作敢当;我记得父亲严格要求我五兄弟,本本分分做人,认认真真做事,能读书的,砸锅卖铁也供,不能读书的,要老老实实在家帮大人做事;我记得父亲有一次在灶前对我说:“你并不比别人差,干什么事,各人(自己)认准了,就要坚持下去。”这句话,我一辈子都始终牢记并努力践行;我记得父亲和母亲一样教导我们:“饿死不做盗,讨米无人笑。”走正路,不搞歪门邪道,并经常告诫,为人做事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我还记得父亲在粮食紧张时,情愿自己挨饿,把饭让给正长身体的孩子;我还记得父亲病中,从官亭文工团给他带回三块红烧猪肉时,他冲我高兴的笑容……
      我也曾对下放后,第一次回家便被父亲赶走的事,耿耿于怀,对父亲的“棍棒教育”不以为然。可在父亲撒手人寰后,我才意识到他那是“恨铁不成钢”。
      其实,我的父亲并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只是肺结核,严重缺乏营养。那年头猪肉、油、糖等物资都要凭票、排队供应,有时候有票,排队在后面也买不到,哪有办法“营养”?!那时候,五兄弟只有我一人算参加了工作,但只管饭吃,无工资,拿不出钱来给父亲治病。我所在的临澧官亭公社文工团,距大堰垱西街的家近30里地,不可能跑来跑去,伺候汤药、尽孝床前。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老人家生平第一次官亭公社之行,竟成了我父子的诀别之时……
      一直哭到大堰垱,这时我的眼泪流干了、嗓子也哭哑了。满以为再也哭不出来了,想不到看见父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手拎着“打狗粑”(本地迷信说法,去阴间防恶犬丢给狗的),面上盖着白纸。忍不住悲从中来,双膝抢跪在地,匍匐向前,趴在父亲身边号啕大哭,泪雨滂沱!在家等候我回来的母亲和弟弟们,亦围在父亲周围,悲痛欲绝,周边的邻居也跟着掉泪……
      父亲头脑非常灵醒,知道自己的妻室、儿子们都没有能力应对他的后事,早已准备好了棺材,而且是自己抱病内刷漆、外涂沥青的,这就给母亲和我们减轻了很大负担。
      送父亲“入土为安”,真正生离死别的时刻摆在了面前,下葬的第一锹土铲下去,我也才意识到——我的父亲,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任你呼天抢地,哭作一团,我的父亲再也不理会我们,阴阳两隔了!
      60年中,我曾几次在梦中与父亲“见面”,他老人家还是在官亭公社看我演出《女斩子》时的样子,但一直没与我交流……
      我的母亲1987年驾鹤西去,享年69岁,她多想度过“古稀之年” 啊!
      母亲出生在临澧县九里乡太平村一户农家,父母早亡,靠兄、嫂抚养成人。日本鬼子侵略我国,由湖北打进湖南,将其大哥抓去。他不愿给日本鬼子卖命,多次逃走,但屡逃屡抓,还被诬为“赤匪”。最后被日本鬼子枪杀在大堰垱镇黑水堰,尸骨难寻!自此,姑嫂二人与三个未成年的表哥、姐相依为命。经常吃了上餐无下顿,不得已吃树皮、草根、观音土,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经在大堰垱镇六支行当账房先生的二舅舅孙圣海与南街烧炭行老板、我未出五服的伯伯王登贤的撮合,母亲嫁给当时正在烧炭行打工的父亲。不久相继生下我们五兄弟,他们的晚年总算有了指望。随着父亲去世、我和弟弟相继参军,家里的生活和三个弟弟读书的重担,全由母亲一个人承担,压力可想而知。
      母亲苦熬苦盼,好容易盼望两个儿子从部队复员,还没来得及舒眉展眼高兴几天,又被澧县县革委常委、“造反派”头目任X监点名下放农村!
      多亏共产党的“下放收回”政策,母亲和两个弟弟(三弟已招工)搭上了末班车,落户澧县城关镇。后来又落实政策、恢复工作,在日杂公司下属水果店上班。四弟后来也招工到棉机厂;五弟则当作“知青”,第二次下放。
      母亲还有“心病”,只有看到我结婚了,看到了我的儿子、她老人家的孙子降生,她才除去“心病”。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下好了,死都可以闭眼睛哒!”由此可感受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拳拳之爱。
      母亲退休了,人老了,病也多了起来,三天两头需要带着她去医院,或者请医生到家里来问诊。一次,她的肺结核病犯了,我赶忙送她到澧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考虑结核病有传染,我们商量由五兄弟轮流,伺候她老人家,不让家属和子女来护理。住院期间,母亲病情急剧恶化,曾大口喷吐鲜血,当时送手术室已来不及,医生决定就地抢救,要求我们兄弟五个把病床倒抬起来,让母亲止吐。五弟见血就晕,我们兄弟四个抬着病床,纹丝不动,大汗淋淋,谁也没有去擦一下,为的是不影响医生抢救我们的老娘亲!
      可能是五兄弟的孝心感动天地、医生的抢救手段高明,抑或是老娘命中注定还要留在人间,她的福没享够,她还要代替我们早逝的父亲享受天伦之乐。
      我们兄弟抬着病床抢救母亲的事情,被医护人员传播出去。一时间,在澧县城关镇传为“佳话”。此后,母亲的身体虽然大不如前,但比住院前好了许多。
      后来,又有人介绍治肺结核病的偏方:“削去柚子顶盖,把皮内果肉捣碎,加入冰糖,隔水蒸1一2小时,自然冷却。每天凌晨2时左右,由人给肺结核病患者喂柚子肉,患者只吃不讲话。另外,白天用‘据据藤’煮水当茶饮用。7天为一疗程。”我坚持给母亲喂了两个疗程,她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
      1985年6月,我为了照顾即将分娩的妻子,要调往津市市委办公室。母亲虽舍不得我走,但她老人家始终没有说个“不”字。她明白事理,“两地分居”终不是办法,总会有一天要解决,也就是说,大儿子或迟或早要离开她的。
      1987年6月,母亲再次病倒。她自己估计来日无多,像我的父亲一样不给后人添负担,早早就备好了“寿木”。她老人家考虑,我在津市市委办公室工作,肯定是要响应火葬号召的。在我回澧县看望时,她只字不提“身后事”,只说:“你们都要上班,不可能回家照顾。我想去乡下二姐家住些日子”。
      二姐是我亲大舅舅的女儿、嫡亲表姐(我叫二姐)孙际英,代替我兄弟五个(家)尽的孝!我的妈妈在表姐家住了四十多天,都是表姐端茶递水,伺候吃喝,没有半点儿厌倦、不耐烦。我曾几次带着药和母亲喜欢的食品、水果,去大坪探望,每次妈妈都说二姐招呼得周到。每一次去,我都会尽量多停留,陪老娘说说话,陪她吃饭,陪她在菜园子、田边地头走一走。每每从大坪离开,妈妈都要拉着我的手,珠泪双流,说“舍不得死,还想活过七十岁”。“而今医疗条件好,有病治病,肯定能活过七十岁的。”我竭力劝妈妈不要东想西想,好好休养。

      真是冥冥之中有神灵左右,就在妈妈提出回家的要求,于1987年7月28日晚,把她老人家从大坪乡下接回澧县城关镇生产街。当晚,由我和二弟王焕森值班。谁也没有想到,我的妈妈、我的亲娘,在刚回家的第二天,也就是7月29日上午,安安静静、不声不响地“走了”!一时间,哭的哭,喊的喊,家里乱成一团。
      我是长子,不能老是沉溺于悲伤之中,必须拿主意办理母亲的丧葬大事。二弟王焕森这时才告诉我,妈妈害怕火葬,给他们四兄弟交代:“不要王焕淼回家办丧事,他在政府搞事,会火化我的。”我听了异常伤感,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当不孝顺的忤逆之子。为了不造成影响,我没有惊动当地机关单位,津市市委办公室、《津市报》送花圈、挽幛,是因为办母亲丧事必须请假,不得不惊动他们。《澧县报》、澧县照相馆送花圈,是因为我曾经在那里工作过多年。知道我母逝世的朋友来吊唁,不知者我亦没有通知。
      遵照母亲的遗嘱,将她老人家运回大堰垱镇红阳村,与我的父亲合葬。
7月31日凌晨3点左右,我们五兄弟和参加办丧事的亲戚朋友,拆除灵堂,将母亲的棺木抬上大货车。在并不热烈的“噼噼啪啪”鞭炮声中,火速驶离城关镇生产街。到了红阳村,我们才敢燃放烟花鞭炮,把我的亲娘热热闹闹的送上山。
      当时,我的儿子不到一岁半,是其母抱着送他亲奶奶上山的。
      可能是人的精力专注于接人待客、处理杂务,分散了注意力的缘故,母亲刚逝世时的悲痛稍微淡薄了些,上山时我反倒没哭了。待处理完丧事,算完账,回到津市家中,突然感到像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想到老娘平日讲得最多的一句“只要人平平安安、清清吉吉就好”的话语;想到老娘不顾老眼昏花,一针一线为我们兄弟五个各家做棉鞋的景况;想到老娘已经与我们阴阳相隔,孤零零地躺在红阳村的山上,止不住悲从中来,鼻子发酸,喉咙哽咽。我怕我的失态,会吓着幼小的儿子,连忙让老婆抱他离开。一个人把门窗紧闭,仰天倒在地上,痛痛快快地号啕大哭一场,淤积在胸中的痛苦和郁闷,才得以减少、消散。
      33载,母亲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老娘仍然关注着我及我的后代。当她老人家获悉重孙女儿王沅霓出生后,连连祝贺:“恭喜王焕淼当爷爷哒!”
      鉴于新冠肺炎疫情突袭,为响应党和政府号召,今年不能上山为父母扫墓,谨以此文寄托哀思。愿父母在天之灵安好!





     2020年4月清明节前于常德市柳岸人家

    编者注:本文作者王焕淼先生是原常德日报社资深记者、主任编辑,笔名“山水”。多年笔耕不缀,常有作品现诸报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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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3 09:40:3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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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4-3 09:42:5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文章是原常德日报资深记者王焕淼先生昨天发给我的,他深切悼念父母分别逝世60、33周年的祭文!往事悠悠,情真意切,读来令人唏嘘泪目!转发在此,以飨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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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3 09:49:3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7岁就离家给地主帮工,受尽折磨。一次躲在阁楼睡觉没听到叫唤,狼心狗肺的地主婆竟在寒冬腊月拎着一捅冷水,从头顶泼了下来,他冻得像筛糠,地主婆却狞笑。可怜他,才7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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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3 09:5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记得父亲和母亲一样教导我们:“饿死不做盗,讨米无人笑。”走正路,不搞歪门邪道,并经常告诫,为人做事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我还记得父亲在粮食紧张时,情愿自己挨饿,把饭让给正长身体的孩子;我还记得父亲病中,从官亭文工团给他带回三块红烧猪肉时,他冲我高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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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3 09:58:41 | 显示全部楼层
饮水思源,慎终追远,感恩怀德,寄托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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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3 14:27:18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佳帖,学习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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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3 16:25:52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老师佳作!为您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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