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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张本红楼梦》笔记(25) 富察明义《题红楼梦》诗浅释之二
红楼情
第五首:侍儿枉自费疑猜, 泪未全收笑又开, 三尺玉罗为手帕, 无端掷去复抛来。 1、 因为有“三尺玉罗为手帕”一句,普遍认为“侍儿”诗写宝玉赠帕、黛玉题帕。宝玉遭贾政笞打后,遣晴雯送手帕于黛玉(第三十四回,《张本红楼梦》第414页),以及黛玉题帕(《张本红楼梦》第415页,题诗三首。)但这种观点有出入。赠帕是蕴含深情的举动,黛玉之所以题帕,也正是体会到了这种深情。既然如此,明义怎么会使用“掷”、“抛”二字?第二句“笑又开”,题帕一幕何曾笑过? 2、 另:写第二十九回“多情女情重愈酙情”,宝玉去潇湘馆道歉,说到后来自己也哭起来,“要用帕子揩拭,不想又忘了带来,便用衫袖去檫。林黛玉虽然哭着,却一眼看见了他穿着簇新藕合纱衫,竟去拭泪,便一面自己拭泪,便一面回身,将枕边搭的一方绡帕子拿起来,向宝玉怀里一摔,一语不发,仍掩面自泣。”(《张本红楼梦》第359页)其时紫鹃在侧,“侍儿”或指紫鹃。接下来“宝玉见他摔了帕子来,忙接住拭了泪,又挨近前些,伸手拉了林黛玉一只手,笑道……””正好符合诗中“泪未全收笑又开”。 我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有漏洞。“侍儿枉自费疑猜”,紫鹃并没有“费疑猜”,她很清楚宝黛二人心结,一直居中说合;手帕经黛玉一摔,宝玉并没有抛回给她。并不符合“掷去复抛来”。 3、 还有个解释,这首诗是讲第二十四回“痴女儿遗帕惹相思”至第二十六回,写小红贾芸交换手帕的事情。“侍儿”指小红,在怡红院不得志,心灰意冷,可巧得到凤姐赏识,又有贾芸垂青,当然是意外之喜。《红楼梦》第二十四回,小红的出场是以“丢帕”为前提的,但书中并未提及手帕是如何丢失的,而是让小红“找帕”直接出场,“我何曾在屋里呢?因我的绢子找不着,往后头找去,不想二爷要喝茶……”(《张本红楼梦》第282页)。小红的手帕被贾芸“进来种树之时”捡到的(第二十六回,见第302页),贾芸却有意将自己的手帕还给小红,小红不得不谢他,又赠一块手帕。两三番手帕来去,这是“无端掷去复抛来”。不过小红并不曾哭,谈不上“泪未全收”,“费疑猜”三字也不对榫。虽然没有定论,“侍儿”一首无论指宝玉道歉还是小红换帕,都比题帕更符合。 第六首,晚归薄醉帽颜攲, 错认猧儿唤玉狸, 忽向内房闻语笑, 强来灯下一回嬉。 1、第三十一回,写宝玉赴宴会归来,宝玉与晴雯口角冲突后言归于好的情节。但这首诗反映的内容非常奇怪,在今本第三十一回,宝玉醉酒晚归,错认晴雯为袭人,后紧接着是“晴雯撕扇”一大段非常精彩的文字(《张本红楼梦》第375页),但明玉的诗中却没有。 2、一说, “晚归”一首诗,是写秦可卿家事的。其中“薄醉”的可能就是贾珍。喝的微醉回来,帽子也是歪的,表情也是乜斜的。“猧儿”“玉狸”,分别指小狗和狸猫,贾珍在院内逗弄猫狗,故意错认猫狗,引秦可卿在房内发笑,然后入房找秦可卿“强采灯下一回嬉。”——似是一段淫文,在删去“秦可卿淫丧天香楼”时一起删掉了。此诗当是秦可卿“淫丧”的一个间接证明。 明义这首诗中所说的“猧儿”和“玉狸”,绝对不是指袭人和晴雯。袭人、晴雯原服侍贾母,是贾母派去服侍宝玉的,名义上仍是贾母房中的人,按贾府的规矩,宝玉只能叫姐姐而不能直接叫她们的名字。可见探春所说“如同猫儿狗儿”的丫头中,不会包括袭人和晴雯。明义诗中的“猧儿”和“玉狸”,可能是指真的狗儿猫儿。如果是指真的狗儿猫儿,这首诗可能不是写怡红院里的事,因为怡红院并没有养狗儿猫儿。 第七首,红楼春梦好模糊, 不记金钗正幅图, 往事风流真一瞬, 题诗赢得静工夫。 1、指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以后,初进园时作《四时即景诗》事(第二十三回,见《张本红楼梦》第265页)。"赢"原作"嬴"。 2、对应的是第十七回,“一面说,一面走,只见正面出现一座玉石碑坊来……”(《张本红楼梦》第187页)周汝昌则认为这一首诗指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以后,初进园时作“四景即事诗”,当误。 3、明义这首诗实际上是描写第十七回、第十八回两回中的内容。第十七回中,贾政一行人一面说,一面走,只见正面现出一座玉石牌坊来,上面龙蟠螭护,玲珑凿就。贾政道:“此处书以何文?”众人道:“必是‘蓬莱仙境’方妙。”贾政摇头不语。宝玉见了这个所在,心中忽有所动,寻思起来,倒像在那里曾见过的一般,却一时想不起那年月日的事了。贾政又命他作题,宝玉只顾细思前景,全无心于此了。(《张本红楼梦》第187页) 第十八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伦乐宝玉呈才藻”中,迎春、探春、惜春、李纨、薛宝钗、林黛玉各题了一首诗(《张本红楼梦》第200页),而贾宝玉一人却题了四首诗(《张本红楼梦》第202页),大放异彩。明义将第十七、第十八两回中的事写在同一首诗里,表明在明义所看到的红楼梦抄本中第十七回、第十八回还没有分回。 第八首,帘栊悄悄控金钩, 不识多人何处游, 留得小红独坐在, 笑教开镜与梳头。 这首诗对应的故事应该是第二十回中宝玉为麝月篦头一事。第二十回中,宝玉同贾母吃毕饭,因记着袭人,便回至房中,见袭人朦朦睡去。自己要睡,天气尚早。彼时晴雯、绮霰、秋纹、碧痕都寻热闹,找鸳鸯琥珀等耍戏去了,独见麝月一个人在外间房里灯下抹骨牌。宝玉笑道:“咱两个作什么呢?怪没意思的,也罢了,早上你说头痒,这会子没什么事,我替你篦头罢。”麝月听了便道:“就是这样。”说着,将文具镜匣搬来,卸去钗钏,打开头发,宝玉拿了篦子替他一一的梳篦。只篦了三五下,只见晴雯忙忙走进来取钱。一见了他两个,便冷笑道:“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宝玉笑道: “你来,我也替你篦一篦。”晴雯道:“我没那么大福。”说着,拿了钱,便摔帘子出去了。(《张本红楼梦》第226页) 按"小红"一词,乃借用泛名,与《红楼梦》中丫环林红玉通称小红者无涉。这段描写中有“帘子”,这与“帘栊悄悄控金钩”相符。“彼时晴雯、绮霰、秋纹、碧痕都寻热闹,找鸳鸯琥珀等耍戏去了”,究竟这些丫头到哪里玩耍去了,宝玉并不知道,这与“不识多人何处游”一句相符。“独见麝月一个人在外间房里灯下抹骨牌”,这与“留得小红独坐在”一句相符。宝玉笑道:“早上你说头痒,这会子没什么事,我替你篦头罢。”这也与“笑教开镜与梳头”一句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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