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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张本红楼梦》笔记（28） 富察·明义《题红楼梦》诗浅释之五 《红楼梦》金陵十二钗 第十七首，锦衣公子茁兰芽, 红粉佳人未破瓜, 少小不妨同室榻, 梦魂多个帐儿纱。 1、明义这首诗写的是晴雯。“兰芽”与晴雯有关。《芙蓉女儿诔》里有“斗草庭前，兰芽枉待”。（《张本红楼梦》第1059页）还有，第七十七回中宝玉说：“他这一下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来的兰花送到猪窝里去一般。”（《张本红楼梦》：“她这一去，哪里还等得一月半月？再不能见一面两面了！”）因此认为明义诗中的“兰芽”是指晴雯。同时认为“同室榻”、“帐儿纱”也与晴雯有关。依据是，《芙蓉女儿诔》里有“红绡帐里，公子多情”一句。第七十七回：“因晴雯睡卧警醒，且举动轻便，故夜晚一应茶水起坐呼唤责任皆悉委他一人，所以宝玉的床外只是他睡。”并且，晴雯与宝玉“同室榻”时也是“未破瓜”之年。依据是《芙蓉女儿诔》里的：“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六载。”认为宝玉与晴雯相处时段晴雯尚未满十六岁，正是“未破瓜”之年。“梦魂多个帐儿纱”的意思是晴雯的魂给宝玉托梦。第七十七回：“宝玉又翻转了一个更次，至五更方睡去。只见晴雯从外头走来，仍是往日形景，进来笑向宝玉道：‘你们好生过罢，我从此就别过了。’说毕，翻身便走。”宝玉睡梦中，晴雯走进来笑别，“梦”与“魂”只有帐纱之隔。 2、刘心武认为这首诗是写宝玉与宝钗婚后的情形，在《揭秘〈红楼梦〉》第二部第163页是这样解说的：“‘锦衣公子’当然是说贾宝玉，‘拙兰芽’是指他不善性行为；‘红粉佳人’我觉得说的是宝钗……‘未破瓜’的意思就是还是处女。” 反对者认为这段解说至少有四处错误：错误引述明义的诗句。将“锦衣公子茁兰芽”，写成是“锦衣公子拙兰芽”。原文“茁兰芽”，是“茁壮”的“茁”；而不是“笨拙”的“拙”。错误解释“兰芽”的含义，将“兰芽”解释为与“性”有关的事物是错误的。错误理解“破瓜”一词。最后对明义的诗进行片面地理解。刘心武先生认为这首诗是写宝玉与宝钗婚后的情形，既然宝玉与宝钗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当然不能算“少小”。同时，宝钗与宝玉已经结成了夫妻，夫妻同床共枕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还要说“不妨同室榻”？可见明义诗中的“红粉佳人”并非是指宝钗。 3、写宝、黛幼时同室，只隔"碧纱厨"事。“锦衣公子”，无疑指宝玉。“茁兰芽”是形容少年宝玉像刚长出来的兰草新芽一样鲜嫩清秀。《芙蓉女儿诔》里有“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芽枉待。”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晴雯悄悄地藏在屏后，贾宝玉在斗草庭前静静地等待其藏好。“红粉佳人”指黛玉。“未破瓜”，“破瓜”一词有三种含义，有两种与年纪有关，或为“二八”指十六岁，清代翟灏撰《通俗编·妇女》：“宋谢幼盘诗‘破瓜年纪小腰身’，按俗以女子破身为破瓜，非也。瓜字破为二八字，言其二八十六岁耳。”或谓六十四岁，瓜字分开为“八八”两字，旧又因用作六十四岁的代称。《通俗编》：“若吕岩赠张洎诗‘功成当在破瓜年’，则八八六十四岁。”三是谓女子破身。明义诗里的“未破瓜”和“茁兰芽”一样，都与年纪有关，指十六岁。 《红楼梦》中只有林黛玉与贾宝玉有过“少小不妨同室榻，梦魂多个帐儿纱”的经历。第二十回中宝玉对黛玉说：“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长的这么大了，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疏你的？”（见郑庆山校《脂本汇校石头记》第205页。《张本红楼梦》第231页有改动：“你先来，咱们两个，又一桌吃饭，她是才来的，岂有个为她远你的呢？”）表明宝玉与黛玉小时候常常同榻而眠。第三回写林黛玉进贾府，见过上下人等之后要安排住处：“当下，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贾母便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幮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给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幮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呢？’贾母想了一想说：‘也罢了。’”（《张本红楼梦》第34—35页）宝玉和黛玉小时候同室下榻，一个在房中碧纱幮内，一个在碧纱幮外面的床上，两小无猜。富察明义的诗说的正是此事。第三回林黛玉第一次进荣国府时约七岁左右，正是少小之时，未破瓜之年。幮是一种似橱形的帏帐。如陆该《字林》“幮，帐也，似厨形也。”王建《赠王处士诗》“青山掩障碧纱幮。”明义的诗句所说的“少小”、“未破瓜”、“帐儿纱”、“同室榻”等，与小说中描写少儿时期的林黛玉与贾宝玉同时睡在碧纱幮里和碧纱幮外的情节悉相吻合。 第十八首，伤心一首葬花词, 似谶成真自不知, 安得返魂香一缕, 起卿沉痼续红丝。
1、写黛玉病死，婚事不遂。 明义看到的版本里，黛玉的《葬花词》成了谶语，当指“一掊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等句（《张本红楼梦》第322页）。最后两句可证黛玉死在“春残”。书中说“黛玉每岁至春分秋分之后，必犯嗽疾”，也是伏笔。 “起卿沉痼续红丝”一句，是说黛玉是病死的。明义所见版本，黛玉死时宝玉还没有成婚。否则即便能够“起卿沉痼”，又如何能续红丝？ 2、这一首诗和第十九、第二十首诗，写《红楼梦》第八十回以后的事，是咏原本《红楼梦》或《石头记》的。第十八首，写黛玉之死，从“安得返魂香一缕, 起卿沉痼续红丝”两句，可知黛玉死于疾病，而不是什么投水而死，并且死于宝玉婚配及贾家败落之前。 第十九首，莫问金姻与玉缘, 聚如春梦散如烟, 石归山下无灵气, 总使能言亦枉然。 1、 显然指通灵宝玉的下落。作为“金玉良缘”的重要元素之一的“玉”，在良缘破灭之后，恢复了石头的本相，回归到青埂峰下，上面刻满了文字，记载了它历炼繁华的来龙去脉。这跟目前我们看到的版本的第一回，介绍书和通灵玉的来历相吻合。小说里未出宝玉其人，先出通灵宝玉。结尾部分大概是先介绍石头的下场，再介绍它的主人。 2、初看起来，明义的这首诗似乎就是写第一回中石头与空空道人对话的这一段，但仔细一想，情况并非如此简单。因为在第一回中并没有反映“金姻与玉缘”、“聚如春梦散如烟”等内容。第一回中没有提到“金姻与玉缘”，“聚”和“散”也都还未发生。如果这首诗不是写第一回中的事，它就是写第八十回以后的事。如果明义这首诗写第八十回以后的故事，第八十回以后应该还有一段石头与某人进行一番对话和唏嘘感叹的情节。 第二十首，馔玉炊金未几春, 王孙瘦损骨嶙峋, 青娥红粉归何处, 惭愧当年石季伦。 1、不像是写小说中人物宝玉，抑写小说作者曹雪芹，后来零落憔悴。 2、 似指宝玉与宝钗自己做饭，已经成为贫贱人家。“未几春”，这样没有过几年，“王孙瘦损骨嶙峋”，曾经的锦衣公子已经风采全无。“青蛾红粉归何处？惭愧当年石季伦。”曾经围绕着他的那些女子都死亡或失散了，沦落到这一步，亏了他当年像石崇一般富贵风流。 那么明义看到的本子里，宝钗未死，宝玉也不曾出家。通灵玉一走，他就灵气全失，成为一个普通贫家百姓了。宝玉的结局居然这样黯淡写实，毫无旧小说讲究戏剧性的习惯。作者的天才与勇气，真令人叹服。 3、写后三十回的主人公宝玉的遭际。有人认为此首诗写《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理由是前一首已经对《红楼梦》的故事作了总结，此首诗再写书中情节不妥当，有重复。这种看法错误：首先，前面一首只是写通灵玉的下落，并非对全书的总结，这一首诗是写宝玉的遭际，石头与宝玉在书中最后的结局是各不相同的，这两首诗分别咏之，在内容上并不重复。其次，明义的全部二十首诗题作《题红楼梦》，显然是针对《红楼梦》的情节而作的，如果忽然冒出一首咏作者的诗来反而不妥当。第三，从此首诗的内容看，与文字记载及推测中的后三十回宝玉的遭际非常符合，如贾家落败后宝玉落魄，沦为击柝之属，袭人通过权贵之手归于琪官等情节。所以，此首诗当咏小说中的宝玉。 总结： 一、明义题诗及诗前小序，可知明义当时所见《红楼梦》，既不是八十绘本《石头记》，也不是后来百二十回本的《红楼梦》，而应当是1754年（乾隆甲戌年）脂砚斋将书名题为《石头记》之前的一个本子。 二、全部二十首诗中，前十七首咏前八十回事，其中至少有第三、四、六、八、九、十四，这六首诗所咏内容与今本《红楼梦》及《石头记》不相符合，显现出《红楼梦》早期稿本的一些面貌。 三、二十首诗最后三首，所咏内容为八十回后的情节，既然明义当时不可能见到百二十回本《红楼梦》，那么他所见的本子应当是包括后三十回在内的“旧时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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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8 17:26: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