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那儿时的同学们

张超球

                  想起了那儿时的同学们  


    又到了，开学的时节了！我又看到了，那些一二年级的小学生，一个个背着书包，主要是在爷爷或奶奶、外公或外婆的陪护下，正欢天喜地、一蹦一跳地穿街走巷，上学来了！这顿时让我，一下就回到了六十多年前，自己和同学们上小学读书的情景。

    1958年正月，当春节还没过完，开始吃集体食堂时，就听人们奔走相告，说我们的村里，办起了初级小学！当时，类似这样的村办或联村办的小学，都叫“村民办小学”。要知道，我们的大人，可比我们这些刚报名上学的孩子，还要兴高采烈呢！只听人们一起谈笑此事时，总抑制不住他们兴奋的情绪。其感慨的话语，不外乎下面几句话的意思了：
    ——这下可好啦，乡里有了高小，我们村里还办起了初小！
    ——从此后，我们的伢儿，都有书可读了！他们再不会像我们过去那样，即使有饭吃，也没有地方读书呀！
    正因为有了自己的初级小学，所以春暖花开时节，当我们第一次来到由农户家里腾出的房子，开始读一年一期时，那兴奋的样子，别说多高兴了。记得当时，我们班上一下来了五十多位同学，认识的占了一半。这一半，都姓张，全是我们一个家族的，并且是在一个大食堂里吃的饭。那不认识的一半呢，都姓李，也是来自一个祠堂、三个食堂吃饭的。我们村一直比较大，由张、李、郑三个大姓、近两千人组成，全是五六百年前，从江西迁徙来的“江西老表”的后裔，且都是老姻亲，也相互走得很近。当时我们奇怪：为何没见一个姓郑的同学来呢？后听老师讲，本还有一二十个郑家的同学来同班读书的，只因班额太大、教室坐不下，所以他们只能迟一年来上学了！
    我们这五十多位同学，年龄悬殊较大。类似我这8岁入学的，还算是小的！大的呢，尤其是女同学，有几个已满14岁！所以挤坐在一个教室里的，前几排都是个矮的小同学，后面一些呢，全为很高很懂事的同学，而且大都是女同学。听她们课后议论时得知，原来她们早就想读书，只因乡里就一所初级小学，又离家较远，大人放心不下，就没让她去上学。现在好了，学校办在家的附近，安全了，每期只要一元学费了，就让她们来读书了。我记得当时，这些年龄大的女同学，一个个都表现好，肯读书，期期成绩鉴定都是“甲等”，比我这个头三期的“丙等”，可是高了整整两个档次！我还记得，这些女同学，由于比我们都懂事，一直觉得她们是我们同学学习的好榜样。
    我们这村办小学，办学呢，属于“就地取材、就汤下面”，条件十分简陋。比如体育场地呢，除了农户原来的一个晒谷的禾场外，再无其它任何场地了。也无任何体育器材可玩了。教材呢，一般开学一周之后，才轮到老师从县新华书店那里，好不容易买到挑来学校。当我们得到这些新书后，喜欢得不得了，总是抚摸着这些语文和算术课本，闻了又闻、翻了又翻，一时舍不得放手，而忘了听老师讲课。老师教歌呢，只要我们跟着她唱就是，也从不教我们识谱。上语文认生字吧，不教拼音，只要求我们跟着认读。这有什么办法呢？没办法！我们的老师呢，都是土生土长的。不是来自种田的中老年农民，就是刚从外乡小学毕业后回来的。还好，老师们都工作认真，也关心同学们。譬如，每期末在我们的“学生手册”批语上，写的都是鼓励的话语。要是谁没来上学了，他们就通过同学搭信问讯。若不读书了，他们还上门家访，去劝学呢。
    我们这些同学，虽然年龄大小不一、个子高矮不同，脾性也不一样，可在懂事的大女同学的影响下，都能融洽相处，从没发生不愉快之事。当我们读到二年二期，与附近黄土村的合并办学时，却一下少了很多同学。原来辍学的，大都是年龄大的同学。听老师为他们叹息说，这些同学，本来都想继续上学，只因来外村读书，个子那么高了，还在读初小二年级，怕人家笑话。结果，这一期开初，原来的五十多个同学，一下少了一半人！再过一两年，我们便时常听人讲，那些没读书了的，某某、某某女同学，出嫁了！也是的，当时随着食堂停办，从1962年下半年起，农村在逐渐变好，农民生活得到一定改善后，农村青年结婚的也就越来越多了。这时候，我们班上那些没再读书、年纪到了十五六岁的女同学，便多数在嫁人了。
    上世纪六十年初，由于新中国才十多年时间，所以办的学校还是很少，办学条件也不大好。记得1962年秋季开学后，我们这个班读了两个四年二期后，有十多位考上了乡完全小学高小部的五年级。我们这读高小的人数，大约相当于当年初小一年级上学人数的四分之一！再后两年考一中初中后，就只两个人继续读下去了！这在如今来讲，可是不可思议的严重问题！而在当时呢，却因时代的不同、条件的限制、人们眼光的局限，就此造成了难上学的永远遗憾！
    多年以来，我为当年中途辍学的这小学五十多位同学，一直遗憾不已。
    记得二年二期开初，当我背着书包去黄土村初小读书时，就见邻居家的那女同学，看见我后，一边抹眼泪，一边哀求大人让她继续上学去。可随后呢，就听她娘大声地训斥她道：“你十五六岁了，这么高了，还读么的书呢，准备嫁人吧！”结果，半年之后，就见她泪流满面，嫁往沅江对河的艟船洲去了。
    我家附近，一位成绩与我不相上下的女同学，得知没考上一中初中，眼睛都哭肿了。后听说县城里的和平中学正招生，她很想去试试，结果她大人不仅不支持，反倒劝说她：“还考么的学校哪，女伢儿大了就得结婚，俺还哪里找钱，送你去读书呢？”五年后，她结婚招郎，却遇人不淑。再之后，有了孩子，后又添了孙子。家里呢，一贫如洗。二十年前的一个冬天，惨淡的阳光下，她坐在大堤上，一边卖甘蔗，一边纳鞋底。回家路过的我，蹲下来问她：“你这一天，能赚多少呢？”过早枯萎的她，苦笑道：“能赚个三四块，就不错了。”我十分同情她：“你这也，太华不来了呀！”她叹气道：“唉，当年只怪爹娘不让我读书，不然，怎会出现今天这个只做老妈子的命呢！现在，家里还等着，凑上交的农业税和提留款呢！”见她如此，我于心不忍，便把身上准备买东西的一百多元钱拿出来，给把她。她呢，坚决不收。没办法，我只好安慰她几句后，乘她揩眼泪时，悄悄把钱放在甘蔗里面后，就走了。
    其实，我那儿时过早失学的同学中，当初他们读书的成绩都比较好，人也好，而过早地走上社会后，脑子没得到开发，一般过得很不顺心，人也过早地老了。前些年，我回本村李家大屋场上参加一亲戚丧宴时，一下碰见了几位当年大几岁的男同学，我差点没辨识出来。啊，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当我拍拍他们的肩膀，逐一打招呼叫“某某同学”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天才问我：“你是哪个？哪里的？”后来人们大声告诉说我是谁时，他们才“啊啊”起来，赶忙拱手相向：“啊呀，原来是你呀！这书读得多的，还是好啊！”见他们仍不失六十年前的那憨厚、直爽本色，我竟一下想起了鲁迅作品中的润土形象，感觉眼前的这几位老同学，好像就是今时的一个老年“润土”！就此，自己当即看出了其中的丝丝悲凉。随后，老同学们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说了各自的一些情况。原来，近些年来，他们的家里，幸喜儿子孙子外去打工、挣了钱，把平房换成了两三层的楼房，吃穿不用愁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感觉自己老了，没什么用了。由于当年只读了一年多书，现在每天除了闲聊、玩玩牌、看看电视外，便没了自己的乐处，拿个老人手机接电话，还要问几岁的重孙怎么接才好呢。唉，空闲下来的时间，就只能坐着，靠打瞌睡打发岁月了。我设法宽慰他们说，夕阳正好，霞光万道呢！
    以后，每每碰见儿时过早失学的老同学，心里就有沉重感。
    我总觉得，该上学读书时，没有好好读书，就如人生过早地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父母的爱一样，人便不能感受到心灵慈爱的精神滋养，性格也会发育不全面，从而影响人的智力与非智力因素的正常发挥的。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好在如今，时代在飞速发展，祖国在日新月异变化着。由此，激励着今天的人们，都汲取着过来人因读书不多而带来的发展前途不大的教训，正高度地重视着，对子女孙辈们读书的关照。看而今，除了在家督导孩子们抓紧看书做作业外，便是每每天天，坚持不懈地履行对后人护卫的“八路军”作用。即每天清早送他们上学、中午接他们回家、午饭后又送至学校、放学后又接他们回家，如此来回8趟。
    这都是，大人们、老人们，洒向今天小学生们的都是爱，都是阳光雨露！如此，今天的学生们，怎么会不成才呢！这大概也是，过来读书不多的前人，在心理上、生活上，对后人们的加倍补偿吧！

张新泉

当我拍拍他们的肩膀，逐一打招呼叫“某某同学”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天才问我：“你是哪个？哪里的？”后来人们大声告诉说我是谁时，他们才“啊啊”起来，赶忙拱手相向：“啊呀，原来是你呀！这书读得多的，还是好啊！”见他们仍不失六十年前的那憨厚、直爽本色，我竟一下想起了鲁迅作品中的润土形象，感觉眼前的这几位老同学，好像就是今时的一个老年“润土”！

张新泉

欣赏点赞写得可观的。

史开均

欣赏老师佳帖！为您点赞！

张超球

张新泉 发表于 2020-8-29 15:15
当我拍拍他们的肩膀，逐一打招呼叫“某某同学”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天才问我：“你是哪个？哪里的？” ...

谢您赏评！
祝福您！

张超球

史开均 发表于 2020-8-29 16:00
欣赏老师佳帖！为您点赞！

谢您赏评！
祝福您！

张超球

张新泉 发表于 2020-8-29 15:15
欣赏点赞写得可观的。

谢谢您高评！
请上座！
祝福您！

寒儒

我也是1958年发蒙读书的。

张超球

啊，这么巧？
有同感吗？

寒儒

那时候一个年级年龄相差七、八岁不是稀奇，我们班上也有十几岁的女生，等两年就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