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永志 于 2020-9-4 15:44 编辑
军营生活杂忆(6)
酒泉卫星发射基地
谚语“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说的是一天中温度变化很大。早上温度很低,要穿棉袄,中午温度高,穿的很薄。西瓜是暑热季节水果,围着火炉吃着西瓜,火炉说明温度低,与吃着西瓜形成强烈对比。这里说的是一天的温差大。据说新疆吐鲁番地区,塔里木盆地就是如此。
我对基地的感受更典型。夏日中午,室外温度高达40多度,地面温度更高,七八十度,鸡蛋放在沙子上面会被蒸熟。但只要进到房子里,就凉飕飕的,中午睡觉要盖被子,——绝对不是因为房子里有空调,当时的条件没有此说。主要是室外阳光直射,地面无遮拦,沙子吸热。房子隔热,温度低,只能是坐在被窝里“吃西瓜” ,不过在基地吃的是哈密瓜,那时我们连队也有菜地,都能生产,不过成本不菲,后文我还要谈到的。
基地冬天长。1968年新兵训练结束,到基地老连队已经是5月初,风暴天气,还需要全副冬装。不久,我在营房门前拍了一张照片,就是如此。基地冬天的气温极低,零下三十多度,是我们南方人不敢想象的。零下三十多度是一个什么概念?我有亲身体验:部队洗澡是大澡堂,北方的大澡堂,我这个男方人第一次体验,几十个人赤条条的在一个水塘里;大家可以相互搓背,很舒服。从澡堂洗澡出来,舞动手里的毛巾,开始冒热气,只要几分钟,就硬邦邦的,可以竖起来了。室内室外晒衣服的铁丝不能摸,一模手上的肉就被粘住了,至少要揭掉一层皮,刚到连队时老同志再三嘱咐,但仍有吃亏上当的。说拉小便,尿液马上成为一条冰柱,有些夸张,但绝对落地后就结冰了。营房的厕所是干厕,没水冲的,大小便经过冷冻,再盖沙,也不臭。
为了防冻,营房建设有特色。营房一律平房,墙壁双层,砖砌的,中间是空的,称火墙。墙外面有火炉,添煤烧火,火就在火墙中流动,烟囱在房顶上。冬天,战士不仅轮流站岗,还要轮流烧火墙,也是两个钟头一班,每班两个人。任务是给炉子添煤。勤快人,一般能做到室内温度在零度以上;如果偷懒,添煤不及时,室内温度在零度以下,大家会叫苦不迭。炊事班会为午夜值班的准备晚点。贪吃的人有时自己去摸食物,在火炉子上或煮或烧着吃;有时也给不当班的战友分一杯羹。严冬时间长,施工连队占便宜,最冷的天是不施工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毛主席著作、训练。1968年5月,下到老兵连后不久,摄于营房门口。经过老一辈军人的努力, 营房外面已经有小树,但仍需要经常从地下抽水浇灌才能存活。
基地基本不下雨也不下雪,年降水量只有几个毫米,所以营房的房顶是泥抹的,北方叫干打垒吧,泥里面参进杂草,粘连成块,既保温又经济。但有特殊,好像是我当兵的那年,一天夜里突然下了一阵雨,雨大,但时间并不长。久旱逢甘霖,尤其我们这些南方兵说不出有多高兴。我到戈壁后,因为干燥经常流鼻血。但不久传来兄弟连队一个战友被房梁砸死的噩耗,听说还是我安乡的老乡。当兵的睡觉,一个班睡在一起,一个炕,每个人一块床板放在炕上,大约八十多公分,全班一字摆开。约定俗成,班长、副班长睡两端。如果有排长同住,排长是单独睡的。军队的《内务条例》是否有此规定,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老人家有教导,反对绝对平均主义,对首长骑马不能有意见。我那被砸死的战友本不该死,他睡觉的地方无事,他是因为班长探家走了,临时挪到班长的铺位上睡觉被砸死的。那个时候,保密很严,死在基地的军人,只能葬在基地。我那战友的亡灵可能一直留在基地了!还有一条,犯罪判刑的人,无论是战士还是军官,永远出不去。连首长经常提起这条,举例说一个战士和班长斗嘴,口误说了“反标”,他怕一辈子出不去,逃跑,后来饥渴难耐,差点死在戈壁滩上了。令人顿生畏恐之心!(注:“畏恐”一词,不是我生造,意思是畏惧恐慌。出自《荀子·王制》:“威严猛而不好假道人,则下畏恐而不亲,周闭而不竭。”汉董仲舒《春秋繁露·王道》:诛求无已,天下空虚,群臣畏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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