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蝍竹榻闯荡 夜半一团惶惶 徐远双 那是我在部队服役的第十个年头。 就在五十年前的1975年上半年,我们测绘大队一队三中队进入广东佛山地区,执行万分之一大比例尺航空摄影控制与调绘战备测量任务。我们五分队由我,杨大华 (73年湖南汉寿籍战士),李振忠(73年河北三河籍战士),高崇友(73年河北三河籍战士),孔祥泉(75年山东无棣籍战士),黄学勇(75年广东化州籍战士),共计六人组成。 时至五月,我们进入了第一个作业驻地——广东番禺县大石公社。由于测区地形原因,我们在大石公社驻地的基础上,增设了一个临时的作业集聚点,时间约5~6天。 番禺县地处珠江三角州,属珠江水系,濒临南海,既属稠密水系网区,又系海洋性潮汐带,自然交通很是不便。沟河港叉密集,农村村内,村际多为断头路,想要交往,常遭梗阻。正因如此,当地人很少穿鞋,多为光脚行走,顶多拖双木屐。其目的就在于方便涉水淌河。因而,当地除了公路通过处有桥梁外,其它村间溪沟河叉几乎没有桥,靠步涉和泅渡;又正因为水网和潮汐缘故,该地乃湿地地貌,湿度很高,飞蚊与爬虫众多。当地人居住房舍的地面,都嵌铺有细加工石板。上述诸象,给我们野外测量作业,造成了相当大的难度,也给我们的生活安全和身体健康造成了很大程度的影响。 进驻临时集居点,开始第一天作业,就显示出了与以往作业的几大不同。其一:慢。以往在山丘区作业,山脉大,山峰多,野外控制作业,欢测通视条件良好,一个测站上,可以连测很多目标点,一天可以拿下几个控制交会点。像片调绘作业,可以爬上个山头或一个山垭,居高临下,确定村庄的范围,道路的进出口,河流的走向,通过看像对立体判断,只需实地核实地理名称和数据注记,一天能完成5一8平方公里的作业面积,多者能达十几平方公里。在此平坦水网和潮汐区作业,都只能用一个字来描述:慢!一个控制交会点位数据,往往需要花去数天时间,调绘作业则更慢,慢得一天只能完成1一2平方公里的作业面积,仅仅相当于以往在山丘区作业面积的23%。其二:累。由于地势平坦,村庄大而密集,树丛林带纵横交错,通视条件不好,水网交织,道路直通性更差,调绘作业时,必须村村转,路路到,且是百米一淌水,半里几泅渡;控制测量作业时更是如此。导线观测中,成天在稻田禾苗间跋涉,两脚泡得雪白无血,两腿被禾苗割出一道道伤痕,一天下来,腿麻腰酸软,口干舍燥,精疲力乏,累得食欲下降只想睡觉,晚上还得与飞蚊与爬虫拼搏,坚持内业。 一天,浮云在头顶上空铆着不动,焦阳如火斜射,地面热浪如蒸,鸡张开口,散着翅膀,狗伸长舌头托着尾巴,各显其行卧不宁。晚上,飞虫群与飞蚊群从房前屋后,经窗外扑扇而至,盘旋于作业台灯之畔,闹腾得心神难宁,连蚯蚓也从屋檐石阶下摇头探脑,拦躺门槛内外,屋内四壁都热得直冒汗。 晚10点,作业人员还在一面不停驱赶着飞虫袭扰,一面用手背揩着额头汗水,一面坚持当天內业,其他人员打着哈欠,陆续准备就寝。我于晚11点半左右完成内业,在井内打了半桶凉水,往身上泼了个痛快,进屋上床,倒头就进入梦乡。因为热,竹床上也未加垫被褥,身上也无盖物,裸床裸体裸睡。 大约凌晨四五点间,整夜晚静谧诡秘,连飞鸟与爬虫都还陷入于甜美之中。然而,宁静中隐藏暗流,就在我们都沉浸于酣梦时刻,一个异类不速之客已窜入进来,满怀杀意,探头甩尾,蹑手蹑脚,梭入我和新兵孔祥泉的寝间,摸上我睡的竹榻,左闻闻右舔舔,并使得竹榻噓嘘嗦嗦作响。当其嘘嗦之声导入耳畔时,我的第六感管使其猛然惊醒,顿时感到耳边有条冷冰冰的东西在蠕动,初以为是条蚯蚓或壁虎什么的,我触电似的翻起床,并立即叫醒对床的孔祥泉把灯拉开,说床上有怪物。开灯一看,只见尺余的巨型蜈蚣在灯光下,连头带颈翘了起来,闪着磷光,吐着蓝烟,头顶上两只触须向前伸探着,直冲我窜梭过来——我立即拿起床头的一本书,对准那家伙狠力横扫将去,那东西便落地不动了。 这一来,惊醒了分队所有人,跑来一看,都惊吓不小,再也不敢继续睡下去了,都回到各自床位,对其床板缝、门缝内外,乃至枕头包,资料箱,炊具箱,炉灶等来了一场大清查。在处理那条被拍掉地上而死的那条家伙时,用钢卷尺一量,从头到尾,足足31.8公分。我想,它的造访,闯荡竹榻,是要舔我的汗,还是吸我的血,要我的命,已无从考问。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后处治后,时间已近6点,天已大亮,分队恢复正常。早膳毕,依旧照常按规定各司其职,投身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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