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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名鑫 家 门 校 门 (1935-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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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2 19:33: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杨名鑫
家  门  校  门
1935-1947)
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腊月初九日出生在湖南澧县孟姜乡周家码头,这里非常美丽,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前有嘉山为屏,后有小河环绕,就像《江南之恋》中的歌词:“我家在江南,门前的小河绕着青山,在那红花绿叶的村子,我懂得怎样笑怎样歌唱……。”乡风淳朴民俗亲和,终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穷苦但勤劳善良。
没到上小学年龄就跟随着哥哥和大孩子们跑到一里外的刘大高屋(大土豪刘益友的庄园式豪宅)上自由学(不注册不守校规去回自由),大一点后哥哥要帮家里干农活才去正式读一册,当时津市凭请来的一位女黄老师教我读:“来来来,来上学,大家来上学。去去去,大家去游戏,游戏真有趣……”
断续读了几个一册,反正没什么长进,期考音乐时颤颤惊惊唱:“战战战,我们昂首上战场……”只唱了两三句就哭着下位。黄老师抱着我哄了好一会就睡了过去。后来又到土皇垸柏家台插班读三册,也是玩得多读书少,放学后更和小伙伴一路疯玩。弹号打鸟爬树抓斑鸠摸鱼玩水无所不为。一次中午看到大人们在湖塘里踩藕也跳下去参和,结果一氹到底只剩两手在空中乱抓。如不是大同学任绪才把我一头顶出水面,早就去了西天。回家后父亲用吹火筒一顿皮股乱打,令在堂屋里跪了几个小时不准吃饭,母亲泣咒祖母怜唠,祖父回来后才解除惩罚。
只有两岁我就跟祖父母睡觉,由于玩野了经常梦中尿床,可怜祖母隔三岔五就要洗一次被单晒一回棉絮,特别是天寒地冻苦不堪言。
为了解决这一难以启齿的不雅习惯,老人家找了许多治疗偏方,什么金钱草野茨米田螺辣柳根棉油蛋等,但都无济于事。最后,两位老人无奈采取了“延睡提醒”措施。祖母负责定时叫醒小解;祖父上床后不让过早入睡,教警句讲故事口传诗文。如田家诗:“正月东风冻又消,一年活计在今朝。地肥雨过荞先种,田瘦天晴粪早挑。”还有总理遗嘱:“余致力于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建国方略建国大纲三民主义及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决议……务须于最短期间,促其实现是所致 嘱。”这些,都是在这个时候启蒙背颂的。
同时,祖父还插讲一些乡风民情陈年旧闻,如“贺龙一九二七年把当地大土豪刘岳生殊杀于津市某南货店,尸弃豆支仓三年无人敢吃空支;小乡绅连夜结伴逃跑被赶得瓜皮帽挂落刺蓬不敢回捡;油榨坊姜求道南货店一夜被土匪抢光,寻不到金银手饰把内老板下身都烧烂了……”。还有,“昨天某乡长带乡丁捉住了一个土匪,在东建堤秘密处死抛尸蒿草湖……。”说也奇怪,几年下来,我的尿床习惯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好了。
最后的学业我是在观音港彭恒财私寓办的中心小学和庹家湾孔阶私塾分别艰难完成的。小学毕业时还欠校长周乃林三斗米。
一九四二年正是日寇犯澧兵荒马乱的岁月,也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当时,我虽然只有七岁,但许多往事却像昨天一样清晰,并不时在脑海里翻腾缠绕。尽管时光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无论是经历的,看到的和听到的都记忆犹新。
记得在一个晚春的晌午,我的二祖父杨显灼从油榨坊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村里惊慌地说:“日本鬼子的先头部队已到了红庙、苏麻咀,正向我们这边开来,沿途拉夫抢劫强奸放火无所不为,赶快跑啊……”一时间,整个村子像蜂箱暴裂,男人们六神无主,慌不择路,老人妇女系小牵幼、抱着衣被杂物就往垸里破田涉水一通乱跑。我们一家九口除老弱外全部躲在离家隔水的老坟塔一个临时堆罗的芦苇棚里,没吃没喝衣也湿透了,冻得大人小孩互抱取暖。过了午夜才又悄悄由母亲带着哥哥回家弄点吃的。祖父母年迈体弱又有病,实在熬不住,就躲在老屋外粪池边背角处栖身。几天后,听说日本鬼子已经从南盘东港拐雁窝湖开向了津市澧县,我们才搬回家中。哥哥、父亲和我晚上仍睡在孤野凄凉的坟塔里,躲避拉夫和掳劫的噩运。
端午节还没过,又闹了一次躲水灾和逃日寇的双重灾难。这次是国民党为了阻止日本大部队继续西进,从王家咀与张畔渡之间挖开孟姜大垸,妄图以水御敌。一夜之间上下十八个大小子垸先后进水,我家是决口近处,很快全部淹没,一片汪洋。一块地势最高的毛山地也未幸免没顶之灾。所种的蚕豆眼看葬身鱼腹,祖母带着我冒生命危险涉水赶到地里一面哭,一面抢摘蚕豆角,以便日后糊口保命,不到一会儿水就漫过了祖母的膝盖,老人家背负一包蚕豆角,一手牵住我的手往堤边赶,还没赶到刘家祠堂,水渐涨高,风又加大,就把我托付给乡邻陈登华带上堤,自己不舍身背的蚕豆角,让水冲入漩涡沟中,浑身湿透,差点淹没,后才由路人搭救上岸。每当想起这些事,至今心悸。但也激起了我更崇敬祖母为活命无畏水口抢粮、舍身护犊的伟大情怀。同时,也更激起了我对日本鬼子残暴凶狠的加倍憎恨。
一九四三年入秋的时候,我们全家除祖母死活不愿离开故土老屋坚持留下外,又一次逃到了窑坡渡虎爪山南侧和大旗山投亲躲鬼子。先借住在表姑父杨自禄家,后又到姑表姐夫郑家栖身。除萝卜、杂粮、野菜裹腹外,夜凉了就和衣全家挤在一处席地铺草而眠。弟弟因饥饿啼哭挨打不计其数,怕扰邻惊敌烦亲,母亲边打边哭:“讨债鬼,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你的胎投错了,哪么不投到‘吴、蒋’家(指中国的两个大户人家,如临澧丁玲家族)去啊……”这时,幺妹还在襁褓中挣扎,是二姐用背篓背着逃跑的;父亲挑行李,哥哥提只鸡笼和餐具。祖父牵着我边跑边咳喘,最后,病得皮包骨头走到了生命的倒计时。
那是一段国破家悲、流离失所、四处亡命、暗无天日的苦难时光。日寇的铁蹄几乎踏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先后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南京大屠杀和南县厂窖大血案,犯下了数不清的滔天罪行。在津澧一带同样血债累累,罄竹难书。
一九四四年中秋,早稻收割后,母亲做了一些菜加米合磨的汽水粑粑,要我趁星期天给住在津市南岸襄阳街开茶馆的外祖父母送去尝尝新,一进门,外祖母见到我就哭开了:“友儿(小名)啊,我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呀?你娘和全家都还好吗?……”紧接着,外祖父边流泪边告诉我他们二老这几年在津市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开口就骂:“狗入的日本鬼子不是好东西,老百姓从没招惹他,他却大老远派军队烧杀抢掠,派飞机四处轰炸。在钟家岗把农民抗旱的水车当高射炮临空用机枪扫射,车架巢筒打得乱七八糟,弹痕累累,真是可恶……”、“从津市开往长沙的一艘小客轮,刚过孟(醒)家洲也惨遭袭击,烟囱炸裂,船体倾复,死伤多人,尸横边岸;轰炸东河街警报台时,你的三姨父为防硫磺弹,披着泡湿的被絮躲在一个煤坪墙角里,半天滴水未进,吓饿交加,最后昏迷倒地失去知觉,差点丢命,你三姨母眼睛都哭肿了;更惨的是炸汤家巷,投的硫磺弹边炸边烧,一朱姓妇女正在菜地干活,跑慢一步,炸得尸首横飞,残衣高挂树杈,惨不忍睹;还有江西义渡码头的“公德林”是一栋荒年富商乡贤行善施粥的场所,也炸得百孔千疮,歪斜坎坡;茶炉口亚细亚的三个大储油罐也炸倒了两个;这几年我和你外婆是在躲躲藏藏中才捡回了这把老骨头啊……”
一九四七年祖父的肺涝病日夜咳喘带血不止,身体每况愈下,所担任的垸务局财务工作被迫辞退,忧病交加不幸过早逝世,年仅59岁。我的学业也随即中断辍学在家,母亲不甘心,到处求乡贤遗老、找舅姨表亲,举债借粮维持全家糊口度日,迈着一双小脚到庹家湾请求庹孔阶老先生减费接纳我在他办的私塾,和陈登直结伴,陈读四书幼学,我读《诗经》、《增广贤文》和《百家姓》,不时听老先生训示《礼义廉耻》:礼,是规规矩矩的态度;义,是正正当当的行为;廉,是清清白白的辩白;耻,是切切实实的觉悟。
那时,没听说“勤工俭学”这个词,但我是边读书边割牛草,换点小钱买纸张笔墨的,从家里只能拿点米和杂粮带上蔬菜自做或搭餐。一次割了一担牛草(三四十斤)和张结生结伴到油榨坊去卖,半路大雨倾盆,浑身淋透,牛草越挑越重,十来岁的肩膀根本无法承受,只得边哭边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千辛万苦到达唐记榨坊,老板一看草湿,背着手边走边说:“湿草牛吃了拉稀,不要……”无论怎样哭诉就是没感动老板,无奈我和张结生弃草痛哭空手而归。这是我幼小心灵受伤害最深最重的一次。
这年秋天在家境日衰、兵荒马乱中终止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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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2 20:57: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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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3 06:38: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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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3 10:5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您出生在抗日战争年代,少年时代吃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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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6 19:19:1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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