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之鸡叫城——谜底会比爱情更残酷

于乾松

双城记之鸡叫城——谜底会比爱情更残酷 郭伟民点击鸡叫城四大谜团 和老所长一样，郭伟民也喜欢笑。大笑起来时，眉目飞扬，整个人清亮、灿烂。 红白细条纹衬衫、海蓝色小花纹T恤，他对色彩的讲究打破了我最初对考古学家的想象。跳跃、新鲜的色彩里，他的自信暗藏。 2008年，上一任所长袁家荣参加了他在北大的博士毕业论文答辩会。郭伟民面对中国考古界顶级人物们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令他印象深刻。 从北大毕业后，郭伟民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跑出去好远了。这个年纪去读的书，一定是自己最想读、最有用的——一位下属如是评论自己的顶头上司，并坦言自己没有他这种求学的毅力与决心。 目前，郭伟民是湖南省考古研究所惟一的博士生。 在家乡的那座校园，少年郭伟民获得了一份绵长而美丽的爱情。还有一场来自澧水之阳的爱，正在等待这个风华正茂的男人，并会将他慢慢变成一位老人，就像他的每一位前辈。 2009年6月，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第三期即将启动，澧阳平原史前遗址群再度进入这一工程。郭伟民继续担任这个工程子课题的项目负责人，主持鸡叫城的第三次发掘。5月19日，他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关于心情：就像男人要上战场 现在的心情，说起来还真的很复杂。因为我们带着很多的问题去，但你又不知道能不能解开这些谜，是意外惊喜？还是大失所望？当然前期我们做了很多准备，有一些基本的判断，充分估计了各种情况，但谁也不知道现场会发生什么。这使我们有一种难言的兴奋与激情，就像男人要上战场，或者侦探要去案发现场，不是去牺牲，而是去发现，去征服，去与未知世界博弈。 ◆关于鸡叫城： 鸡叫出来的城池 澧阳平原东部一带有个传说，这里有一对合不来的翁媳斗法，彼此约定以鸡叫头遍为准，一夜筑一座城池。至于具体细节早已无从知晓了。当然这只是传说。其实这座传说中鸡叫出来的城池，现在还依稀可辨。远远望去，它比周围地势要高出许多。但上个世纪80年代，在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活动中发现鸡叫城时，文物工作者只判断它是一处遗址，还没有发现他们脚下的城墙，也没有及时观察出环绕于城墙之外的护城河。 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考古学全面复兴，各地的考古新发现不断改写中国的远古历史。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澧阳平原也开展了许多重要的田野工作，特别是1991年开始的城头山考古发掘，完全改写了湖南乃至中国的历史。在发掘城头山的同时，考古工作者想到了距它十多公里的鸡叫城，当年的普查人员还记得鸡叫城也有类似于城头山那样横亘的土墙和外围的河沟，它会不会也是一座城池呢？大家的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于是在1998年10月，一支小规模的考古发掘队进驻鸡叫城，对土墙进行考古发掘，发现这是名符其实的人工筑出的城墙，将高岗围成一座方形的城，城墙之下，则是宽达50米的护城河。 没有任何文字记载这座已经废弃了的古城。它属于什么时代？为什么要建这么一座城池？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由于城头山的光环，鸡叫城并没有进行更多的工作。它一直躲在城头山的光影里，不太为人所知。 ◆关于四大待解之谜： 2004年，国家启动了中华文明探源工程。这个工程是继国家“九五”重点科技攻关项目——“夏商周断代工程”之后，又一项多学科综合研究中国历史与古代文化的重大科研项目。2006年，项目第二期启动时，澧阳平原史前遗址作为该项工程的子课题开展了一系列田野工作，鸡叫城再度浮出水面并进行了小范围的发掘，现在基本确定它是一座距今4000年的古城，面积足有城头山的一倍还多，达15万平方米。但更多谜团也开始浮现。 它是拥有四环线的超级城市? 2006年第二次发掘时，有一天晚上，我们几个人盯着一幅鸡叫城地图在看,突然发现如果以鸡叫城的方城为核心,它的四周呈现了三个很明显的圆圈,类似我们今天说的城市的四环线,面积达到400多万平方米。特别是第四环,密布着排列有致的平行沟渠,很像是人工开挖的灌溉水渠。但它们真的是灌溉水渠吗？还是有别的功能，比如交通、防洪?现在对我们最有诱惑力的，是四环线之间的演变过程。如果这四环在时间上没有大的缺环,那将是全国考古史上一个很大的突破。 无法估量的谷糠从何而来? 目前我们还只是在一环线西部挖了一条49米长的沟。在沟里我们意外发现了大量的细碎谷壳，就是我们今天说的谷糠。它们完好地保存在壕沟的淤泥里,深达一两米,有的地方甚至达三四米深，全部呈黑色。这令人震惊。4000多年前的人使用什么样的工具把谷壳变成谷糠？沟里如此巨量的谷糠,到底从何而来？是做什么用的？是不是沿着这个沟挖进去,可以找到一个大型粮仓？这些都是谜。 城里的人吃不吃盐？盐是外来?还是本土的? 人们曾说，上帝曾有三根手指，指点人类寻找最理想的生息场所：一个是水，一个是丰富的食物，第三个就是盐。盐的发现在人类进化中也是一件大事，因为它可以使食物更久地储存，保证人们在食物的淡季比如冬天也不至于挨饿。所以一般来说有盐井的地方，都是人们围绕定居、早期人口最密集的地区。鸡叫城这么大，这么多人，没有盐是很难想象的。但他们的盐从哪里来呢？本土吗？离鸡叫城大约十公里远的盐井镇，是目前湖南最大的湘澧盐矿开采地。如果当时人们还不知道这里有盐，那么鸡叫城和中国三大史前盐的供应地有无往来？比如四川盐井？能不能找到他们装过盐的陶器?这些都需要通过发掘来寻找答案。 为什么鸡叫城突然兴起,又突然消失? 我们的发掘表明，在城头山兴建城池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水乡泽国，后来才逐渐变成陆地。大约在城头山的繁荣阶段，这里才陆续有人居住，并形成一个规模不大的村落。但为什么它会突然兴起成为一个超级城市?我们目前只能推测：经过2000多年发展，城头山人口增殖太快，资源跟不上了。相比较而言，鸡叫城地势更加开阔和低平，更加靠近河流，人们就迁移到这里来了。 鸡叫城的繁荣维持了数百年，在距今4000年以后突然衰落，这与中国文明化进程相一致。在中原地区率先迎来文明社会的时候，周边其他地区曾经璀璨的文化变得黯淡无光，这其中的原因一直长期困扰着学术界，至今还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 ◆关于谜底：它比爱情更残酷 这些谜都能解开吗？没有人知道。今年6月，揭秘鸡叫城的漫漫长旅即将开始，但短期内没有人能知道这座古城最终的真相。如果说城头山可以挖上100年，鸡叫城就可以挖上200年。200年，短暂的生命个体在这个数字面前太渺小了。从这一点来说，这座古城远比爱情残酷，因为你根本等不到最后的结果。 ◆相关链接 城头山考古发掘大事记 1979年，澧县考古工作者曹传松和王本浩在车溪乡南岳村开展文物普查时发现。 1991年-2001年，以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何介钧研究员为总领队，先后对城头山进行11次考古发掘，出土文物16000余件。 1992年和1997年，城头山遗址先后两次入选年度“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1995年3月25日，原国家主席江泽民为其题词。1996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1年，被评为“中国二十世纪100项考古大发现”之一。城头山的考古发掘成果，镌刻到了北京“中华世纪坛”的青铜甬道上，写进了我国大学、中学历史教科书。

曾巧中

       城头山的考古发掘成果，镌刻到了北京“中华世纪坛”的青铜甬道上，写进了我国大学、中学历史教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