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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硝烟
(三)
土地巷与上街口的交汇处,有座香火旺盛的上泗观庙宇。年年庙会鼎盛,敬香求神医病者四里八方的来这儿。逛庙会的闲汉更是一拨一拨的拥来看戏凑热闹。庙会里如有什么大的活动还能噌吃噌喝。离庙不远,有家名为惠德堂的成药铺,求神人中也有信奉神药两解的意念,从庙里出来再来这儿弄点小药。到得病人全愈,人们确不定是神还是药的效能,有人说是惠德堂的药好,也有人说是庙里的菩萨灵验。久而久之,求神的必须买药,买药的顺道求神,神药两解的心理使得药铺的生意兴隆,口碑皆好,庙里的菩萨也灵验远播。 药铺老板姓李,五十余岁,高矮适中的身材一身长袍马褂。微胖的脸上显露儒雅的温和,一双精明的眼睛终日微笑着面对世人。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让人不觉间对他就生出几份敬重与信赖。李老扳医术精湛,心地善良,不势利待人,对求医者贫富一样,在小镇颇有口碑。在那个鱼龙混珠,穷富突显的社会里,有这样的做人心态确实不易了。他有一儿一女,儿子随他打理药店,女儿在县城女师读书。美中不足的是前些年日寇入侵陵源,飞机轰炸周边,夫人死于流弹。近几年又时局不稳,赶走了日本人又搞起了窝里斗打内战,他没有心思再婚娶了。只想早日结束战争给儿子娶房媳妇,为女儿嫁个好婆家就心满意足了。近一段店铺里的生意很不错。前一晌,来了个北方口音的药商,高高微瘦的身材,显得气质敏捷,精神饱满。不足三十岁的年纪,一双睿智地大眼睛里透析出谦和的精明,面带笑容为人和蔼。这远天来的财运砸到了李老板的头上,他自然是气爽心喜,常说:“财来瓦砾成金,运退黄金失色。”人生一辈子为的是个什么?不就是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攒下万贯家财么! 早春二月,那天清晨,灰蒙蒙的天空微露寒锋。惠德堂药铺刚打开店门,闪进一个二十多岁的客人。店铺里开门的年轻人,貌似伙计又不同于伙计,一脸笑容热情无语地恭迎着他。只见来人在店铺里随便地游览着,然后把目光聚焦在了药品柜橱上。他看得很仔细。在商言商,那似伙计的年轻人暗里察言观色,揣摩客人的一举一动。尽管他接触过无数的客户。但从这个年轻客商精明警觉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商人的贪婪,一时还看不懂他的真实身份。光凭那身光鲜体面的衣着打扮,又似个富商老板的派头,想着他能看中这儿的什么药品呢…… 这个年轻药商名叫李冬生,他第一次挟带简单的行李,由陵源乘坐小筏子(船),在漫天雾气里从土地巷码头登岸。他生得略显清瘦,肩阔腰圆似如练家子,着一身时行的青灰袍褂,一股英俊潇洒的气质油然而溢。他游观着巷道左右的摊点,那神态一眼就让人觉出是个商家老板。但那睿智犀利的目光里,却透折着机警萧刹的威严。他感觉这条不足百米的小巷子,人流摩肩,商铺娱乐场所连片挨壁,茶楼酒馆猜拳行令,打渔鼓,唱道情说快书的日夜连台不断,卖艺起哄,热闹非凡。笔直走到上街巷口,再过去不远就是农田乡野了。他站在人堆里思索犹疑地徘徊观望着,正不知所措。猛听得有人和他打招呼:“呦嗬,这位老板是要用饭还是住店呐?请进来看看吧!” 他回过头来四处张望,就见不知从哪里蹿出个店小二模样的小伙计,正堆着一脸职业的卑微笑容谦恭地瞅着他。随着他的手势望过去,就见一座三层酒楼耸立在面前,他正站在酒楼的阶梯下。抬眼往上望,只见门楼正面三个斗大的烫金招牌“爽心楼”那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的映射下刺目耀眼。他向店内觑了一眼,只见里面座无虚席,热气腾腾的,不觉皱了一下眉头。机灵的店小二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赶忙热切地道:“老板,您想要清静么?二三楼可有包间哩。上面空气清新,环境舒畅安静,如果在三楼小镇的全貌可尽收眼底呐。”李冬生听得心里一动,正想找个高点的地方以观全貌,他疑虑地望着店伙计,道:“啊,这儿就能看到小镇全景么?” “呵呵,客官,你可别不相信,不是说我们小镇就没有比这更高的酒楼了,而是我们所占的这个地势比其它地方要高,不信,您先进去观赏一下嘛,不合您意随便走人哟,生意不成仁义在喽!”他想想:初来咋到,还是先进去看一下嘛!不实地观察哪知实情哩!正好肚子里也在闹腾,先解决了饥荒再说吧。他感觉这伙计好客随和,会做生意,微露笑意点着头随着他登上了三楼。果不其然,一下子似远离了尘世的喧嚣,清爽安静下来了。他一时忘了这酒楼叫什么来着?好费了一下脑子,想起来了,似叫:爽心楼。到了顶层,还真有点爽心之意啰! 他凭窗远眺,清风除来,白云破雾,如絮翻涌于眼前。整个小镇由远及近尽收眼底,只见高檐耸立的封火墙筒子楼,裹挟着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商铺,民宅。横七竖八的小巷街坊纵横如蛛网。再放眼沅水洲头,内,外,沿河两岸,均有深浅不一延伸至水面的吊脚楼,远远望去风景旖旎,独树一帜。楼台上晾晒着衣服被子,也可见静坐楼台养心垂钓的闲汉,在碧波荡漾的水下可钓半斤以上的鲫鱼。吊脚楼下的柱子栓靠着称为筏子的小木船,用于载客运货,轻便灵活,是上行桃源下达陵源的主要交通工具。街河源头从上洲鲢鱼口出沅水,下贯桥港簰筏连片,船樯林立,河号悠然。内街溪河水清碧玉循环洄绕,他站在三楼陡觉风清气爽,小镇的全貌尽收眼底,便有了远眺初识的感觉。一回首却见钭对面不远处有家“惠德堂”药铺,与他所在酒楼掎角相依,触感这儿水陆通达,行事方便,闹中取静进退自如。 药店伙计他正在心里嘀咕着:镇上比他们大的药铺多着哩?不知他…… 他那里知道客人心里想的,却是闹中取静,低调营商!就在他捉模不定小心陪着客人打哈哈时,从内里走出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年人。他对眼前的年轻人稍感一怔,随即呵呵笑着热情地招呼着:“呦哟,来客人了,怠慢了哟,不知老板在敝处想要点什么货呀?” 客人笑脸回迎,道:“呵呵,您老板呐,恭喜发财,贵店的货可不少呀,看看再说。”他打量着老年人,不知怎的,那张和蔼的面孔使他似曾相识,人的相交第一印象很是重要,心里无形对店老板就生发出了几分好感。 老人谦虚着:“啊哈,您才是老板哩,我可谈不上哟,祖上留下这片药店总得要经营呐,荒年战火的混个生存而已啰。”老头感觉客人口音异样,晓得是远路人,再观那身非凡的打扮,猜测着来者不善,但从那双率直的眼神里,可断定他是个来路正经的人,起码不会是邪道上的。说不定也许会给他带来财运嘞。他不敢怠慢,暗里给小伙计丢了个眼色,急切地叫道:“成儿,快给客人泡茶啦!”说着连连对客人道:“老板里面请,里面说话方便着!”客人稍做犹疑,对外瞥了一眼,也许感觉外面说话惹眼,进得里面对药铺老板也能有个更深的了解。客气的雅让了一下,便客随主便进入了内室。到得里面互通了姓氏,方觉都是李姓,自然就亲近了许多,老人指着店里的那年轻人道:“这是我犬子,混世虚度年华,二十有一了。”接着转面和蔼地问道:“呵呵!客官年轻有为,不知贵庚有几啊。” “哈哈,老长辈不必客气,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呀,我可要比贵公子大几岁喔,日后我们的生意就好做了,还望前辈以后多多担待指导啰。” 经过一番深谈。也许是李老板在小镇的口碑,再者是年轻人觉得这儿闹中取静,就选中了这儿。以后他间断不多日子就要在此批量的进一次货。如此大量的交易,在李老板以往的生意中是少有的。他非常小心的珍惜着这单生意,勤谨的筹措对方所需的药品,在经营服务上使得客人无可挑剔的感到满意。这个年青客商主要是购置西药,外伤消炎药品居多。其中还有不少是紧俏的,且明令管制的盘尼西林等药品。且对这类药物的需求量较大。李老板深知,这类药物大批量的成交会惹来麻烦,但在利润的诱惑下,他感觉有风险的生意才会有大的赚头。他细心的观察着年轻人行事小心谨慎,从不在外面与其他人闲扯夸口。他们做了这许多生意外面人还看不透他多大个老板,以为他是小搞小撮的小药贩哩。故此他相信不会惹出什么大的漏子,年轻人且在药品价格上从不斤斤计较。当然李老板也不会以欺诈手段赚取昧心钱财,相反的比市场行情让利给他。两人在交往合作中很快取得了相互间的信赖,在很短的时间里成为了熟识的知已。恰巧同姓,这就促使他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年轻人嘴巴很甜,无形中便以伯伯称呼李老板。而李家兄妹也以哥哥叫着年轻人,而且表现得非常亲切自然。特别是药铺老板的女儿,对这个远方来的哥哥更有一番情有独钟的情愫。此后这个年轻的药商,在李家药铺就似出入自家门里一样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