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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硝烟 （四）
李冬生在爽心楼住下后。自觉身负重任，除了购置药品外更有重大任务，不可疏忽，要争取早日打开局面。经过几天的观察，从直观上感觉，“惠德堂”药店铺面实诚不张扬惹眼。再经过与老板的接触和实地观察，他所需要的东西也能应付，药铺老板为人处世本份，和善，俩人在内室一番深谈后，双方都感觉满意，回酒店后又在心里一番慎重惦量，自觉条件成熟，第二天就与惠德堂药铺拍板成交了第一笔业务。 他办完这些事后感觉松了一口气。隔天，他依据着爽心楼所见的大概印象，实地堪查行走了一些巷道。发现小镇有许多建筑物还是前清早年遗留下的。那些古旧的门楼，石柱以及骑马墙头上飞跃着的龙脊，锈迹斑驳钉着铜扣的厚重大门。以及旧式门窗上的花鸟，山水图案，无不显示出小镇悠久的历史文化。这些深沉的远古记载，不觉使他遐想连篇，在心灵的深处，生出几份难以言表的情溢。随着纷纭的迷茫，他盲目地从正街官码头的广益宫，拐蹿进一条简易小巷道。巷子的出口处一面临水，是个随街成形数百平米的湖塘，水面有个叫木鱼山的小岛屿，上面长满了荒凉的芦苇杂丛。（在这儿插句题外话，六十年代地质堪探出地下有石油，在那荒岛上钻探了几个月，结果储量不足放弃了）出巷子就是沙砾石的陵桃简陋公路。巷子里的住户，在冷清中挟带着不甘寂寞的热火。在出巷口不远处，有一较为宽阔的场地，不知哪个朝代学子进京考取了功名，有两个皇赐数丈高的青石杆高高耸立着。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坐在自家门前品着清茶，捧着尺把长的竹旱烟管，悠闲自乐，以此为荣津津乐道着：我们这儿可出过中皇榜的大官呢！ 南方的天气四季分明，李冬生近段药品生意做得顺利。春日交夏的季节，清晨红彤彤的太阳喷薄而出，惬意温柔地眨着眼睛。他想着今天还得走几个地方，熟悉一下这儿的地理环境。不一会儿嗽洗完毕下得楼来，站在酒店门口，太阳就变得白晃晃的扎眼眩目了。他嘴里嘟囔着：这南方的日头也他妈的变得太快，眨个眼儿就火辣着了！他掏出一副墨镜罩在脸上，入乡随俗的在头上咣顶当地常见的尖顶寮叶壳斗笠，警觉地四处睃了一眼。正待迈步出门，猛见一个靓丽的身影在旁边叫响：“呦哟，冬子哥，要出门么？”他心里一惊，回过神来，见是药铺老板的女儿。他微感错愕，给她丢个眼色，紧走几步在稍觉冷辟的地方站定回首道：“呵呵，你怎么来了，今天正好没事，想随便逛逛，领略一下这儿的风光嘛。”他张望了一眼周围，又道：“小妹，你这是去哪儿呐。” “嘻嘻，我是没得事的人，闲着，正想去找你扯白话哩，既然你想出去走走，不妨小妹给你做个响导呗，也免得你沿途寂寞走重复路喽，我保你玩得开心哟。”她偏着头，娥眉宛转，一脸顽皮笑意地瞅着他，双眸里流淌着挑逗温柔地春色。他面露难色，但又无法拒绝，今天本有一件紧要事要办，顺便熟悉一下这儿的乡俗，却被她堵住，左右为难的尴尬着。即而转念一想：有她伴着，在别人看来也是一个由头。他不再犹豫，瞅着她随和地点点头：“呵呵，要小妹当响导，可不敢当喽，你如没事，一同走走也好啰，只是有屈小妹了哩。”她深情的回敬了他一眼，脸上笑得甜甜的。 他们穿过拥挤的土地巷进入上洲河街，穿行在人堆里言欢顺势而下。俊男靓女在这较为封建的小镇里，引来了许多嫉妒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猜疑。冬生只觉脸上有股火辣的不自在，有意与她拉开了点儿距离。她可不干了，她的心里对他已是暗暗生情，她不仅喜欢他潇洒果断的派头，更钦佩他为人正直富有同情心。她感觉他的言行里为别人想得多，思想上总有那么点点与众不同的色素，但又说不出究竟有什么不同哩？反正他不仅仅是药材商那么简单！来这儿的生意人她可见多了，哪个不是锱珠必较，毫厘必争的唯利是图，一身铜臭味的角儿哩。他可没有这些商贩习气，她模糊的感觉他身上的味儿有点像……像什么呢？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着哩！她娇嗔地喊道：“冬子哥，等等我呐，走那么快干嘛呀，你不就是想出来玩玩吗？”她只悢不能搭肩牵手地黏着他了。他在无奈中只好放慢脚步，前后睃了一眼，做出一脸热诚地轻轻问道：“小妹，你们学校放假啦，同学们有没有说到当前的时局呀！”这是个敏感的话题，他虽然问得随意轻松，但眼睛里却闪烁着炽热的火花。她感觉出他对这个话题很上心，想到这儿，心里激荡了一下，美丽的眼睛里无形中泄漏出几分崇敬，她好奇地回道：“冬子哥，你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么？” “呵呵，也没什么，目前国共两党打得如此激烈，没人关心这时局那才觉得不正常哩！不打仗了我的生意不就更好做了嘛？也更安全哒么！”你说，“我现在千幸万苦走一趟货要担多少风险呦。”他们小心地说着话，尽量不触及当前的敏感话题，但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一路行来，从土地巷始，要经过官码头，大码头，桥港，转拐头，包括土地巷经过六处知名的港口码头。这些码头从河下进巷道，过内河石桥直通正街。他们闲扯着到了上下洲的接壤处大码头，这儿有个规模不小的龙王庙，她在龙王庙前站定。他随着她停住脚步，摘下墨镜，左手擦着满脸的油汗，右手挥动着寮叶斗笠使劲地扇着风。盯着庙堂里许多进出的香客中，多是蓝包头，大裤衩，浑身黢黑的壮汉有些不解。她见他瞅那些人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就道：“冬子哥，这些进香的人多是河下撑簲驾船的，他们一年四季在风口浪尖上翻筋斗，求着龙王爷风平浪顺的保佑他们平安哩。我们也进去看看吧！你的货路不也有要走水路吗？求求龙王爷保佑你平安，发财！”她的刻意关心，使他心里升起一股温热。 “噢，谢谢小妹，龙王爷真能保佑他们平安吗？今年上春发大水不是打散了一架木簲，失踪了几个人吗！”他说着，见她脸上汗尘扑扑的，无意中挨了过去使劲的挥动斗笠帮她扇着风。她羞红着脸回眸一笑，眼睛里散发出幸福温热的光芒。他直觉一股浓厚的女人气息向他袭来，在不断地膨胀中他感觉呼吸变得粗短了。在艳红辣热的阳光里，脚下也似在飘荡着。 “嘻嘻，那只有天知道了，反正求的是一份心安吧！几百年来，沅水出洞庭湖入长江的船只，簰筏，年年在风浪里翻簰沉船的不知葬没了多少人哩！吃水上饭的就是赌着性命挣钱，凶险着哟！”他虽不信神，但她的好意难拂，他与她进庙烧了柱香，从庙里出来继续沿河街往下逛。他瞅着她的背影，见她走路一弹一弹的，脚步似装了弹簧般的轻快，阳光。想着老家乡下的老婆，直在心里嗟叹，不知父母他们都怎么样了，家乡的形势发展比这儿红火，家里分田地了么…… 他们从土地巷至最后向家码头，到处人声鼎沸各有风采。客商老板手提皮箱面溢春风。短打蓝包头大裤衩，脚踏草鞋的簰估佬精神老气。头戴寮叶斗笠，敞胸露臂，豪爽里稍显木讷的船拐拐。他们在各个河码头拥上返下的络绎不绝。忙碌着把云贵的竹木，湘西的桐油，柚子，粟子，药材等农产品运下来。又把长沙，武汉，江浙等地的官布，海带，盐及日用品返回湘西云贵去。他们在这儿设站打点，开商铺会馆热闹着这个码头，在这个地方做着发财的梦…… 沿河通岸各大码头，各俱历史特色的巷口直入正街。在小镇鼎沸一时，每个河码头三桅五桅的大船附岸起航，应用时的壮观景象和伟大作用，使得小镇一时气势恢宏。一条三里余长的上洲到下洲的河街，各处别具风味。初来咋到者进入河街时似觉到处一样，但又情趣别异。打铁铺，典当行，地摊货郎吆喝昂。唱戏耍猴满街场，各异闲汉一帮帮，婊子露腚晾白光。佛教和尚忙道场，道士捉鬼画符咒，祈福禳灾保安康。 李冬生见识了正街后，今天再逛河街，小镇方圆五六里的地面，他算不清掎角旮旯里究竟有多少座庙宇庵堂。这些庙宇修得宫殿式的汽概，除了平时的求神敬香外，还有每年正常，热闹非凡的庙会。庙会盛典时，除了外来的和尚念经外，还有许多外地的草台班子到这儿打名气，不计报酬的凑热闹，只要吃喝管足就使劲的表渖献艺。把个小小的镇子一年四季沸腾得汤锅似的红火。 两人最后驻足在下街桥港观音硚，这是座不知那个年代修建的，较为壮观的小石硚。横跨溪河，是从省城到陵源，再通往湘西南的唯一陆路要道。在当时交通闭塞落后的状态下，南来北往的客商，热闹了这个有车站的地方。小溪流从观音桥下悠然拐出，不知绕了多少个湾蹿至枫树湾，穿插余田坪，田河乡野，拉通了周围数十里外的水运通途。沅江不涨水时，小溪河床位高于沅水，每逢春汛发水，沅水上升，外水由鲢鱼口桥港口灌入内河。两岸几十里的农田十年九淹的泡在了汪洋里，农民一年的期望也浸在了汗水和泪水中。待沅水退去时，小溪河内原有的脏污垃圾随潮冲刷流走，又换了一河新水。周而复始，溪河下的水永远是清澈绿绿莹莹，是两岸百姓的生活饮用水源。傍晚，挑水，洗菜，涮衣服的打闹嘻笑声蕩漾在清波绿水中。 李冬生在游逛中，暗里随意的办完了事，进一步的了解了小镇的地理风貌，知道了小镇虽不大这儿的水却很深。环境很复杂，商铺集中，四方用八达的人口流量不小，多是外来做生意的，呆得时间长了就落户成了本地人。这些人里面吃水上饭的占着优势，他们在这儿兴会馆开木行，把生意做出了洞庭湖，发展到武汉江浙等地。水上帮工驾船跑货的，一年四季在千里沅水流域的激流风浪中漂泊冲刺。沅水的风浪养育了他们粗犷的性格，敢为人先的胆气，在这儿立帮会，自成体系，仅河下水运就有六个帮派会所，势力范围可操纵千里沅水流域。地方政府利用帮派之间的这根平衡杆，轻车熟路的融通各派矛盾，所以地方虽然不大，但社会人情交往却是非常的复杂。他站在河码头眺望着一眼看不到头，成片叠连的木簰筏，无意间问她：为什么千里沅水的船舶，簰筏总要在这儿傍靠哩？竹木器材为什么要在这儿成交集散呢？ 她回说：具体情况她也弄不清白，只听得老人们讲陵源是川黔咽喉，云贵门户。沅江水域，从云贵上游一路桀骜不驯咆哮着奔腾而来，不知闯荡多少条溪沟山涯，冲刺了多少险浪急滩，弯弯曲曲地淌到了这儿。就如跑累了的老人，疲惫地躺在这个S型的，似乎静止的河湾里得到了歇息。船商，簰客必须得在这儿作入洞庭湖前的整顿，船只补充食品养料，歇息精神。簰筏精整叠实固牢防散，为出洞庭迎接更大的妖风恶浪，难以预测的簰散船翻的凶险，排除一切不安全因素。为突破沅水最后的冲刺做准备，出洞庭归长江后就较平缓了…… 在陆路的历史闭塞时期，湘西，云贵以上的物质流通全靠千里沅水。周溪具有水缓面宽的地理优势环境，经过数百年历史的经营沉淀，遂成就为泊船湾簰，竹木农产品聚散交易的天然码头，沅水河岸颇有名气的“一邑巨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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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1 16:0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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