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文楼的卤鸭

张新泉

怀念那个和谐的年代。没有高喊和谐，和谐却无处不在。那些为生计劳作的人好高风亮节，相安无事各搞擅长的事情，各打特长。没有后来吃香的你争我夺互相倾轧的“丛林法则”，没有闻风涨价的所谓“市场经济”实则投机经济，没有滥竽充数鱼目混珠的不良行为。实打实的路数，假冒伪劣在那个年代行不通，那个年代不搞假冒伪劣。技不如人，棋差一着，会找到自己适合的饭碗，让都有对口的事情可干，谁也不会把谁踢出局。
       镇上的鄢文楼，那个走路两脚内扣不急不忙面皮白净斯斯文文的鄢文楼，和镇上卖槟榔的余瞎子年龄经历文化近似，也可以用槟榔谋生，却是卖的卤鸭子。不予争夺，原因很简单，那是余瞎子的优势，他的叫口没有余瞎子好，但他制作卤鸭子余瞎子却不行。他们仅仅是工具相同，也是穿盆的干活，卤鸭放在穿盆里。只是他不需要像余瞎子穿盆顶在脑壳上开叫口，油乎乎的卤鸭不用顶在头上转街，他寂静无声等客来。若是也搞说唱，不是作不出一些词儿，小镇文化底蕴深厚……只是炸些唾沫在卤鸭上，反为不美。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啊。

      鄢文楼卖卤鸭在人流量多的官码头出摊。出摊者一旦满员，就无人插足了，会另找合理地方来办。没有地盘之争口舌之争，没有交警的年代也不影响交通。都不会挡路，搞到路中间去，一个个却是民风古朴心态平和的谦谦君子。那种自觉，比现在学了文件的人还要开通。

      摊位里都是摆的日销货，没有花里花俏的东西。主要是菜，被大花篮（这里称竹篮为花篮）、撮箕、蔑蓝等工具盛着……以蔑蓝为多。蔑蓝扁平，却面积大，两只蔑蓝一担，装得一百多斤时鲜小菜。也可以用来装刁子鱼瓜子鲫鱼和大鱼。有个天天卖特大鱼的，货放在一个数百斤的厚木墩架上，放一条约两米的五六十斤的鳡鱼，一把鬼头刀墩架插着，卖的是剁鱼。那是沅水里弄起来的野生鱼，需要分斤拆两来卖，太大无人承受得起。现在这种鱼少见，那时候天天都有沅水里的巨无霸（鳡鱼）起来。家鱼反而少，只有少量堰塘放了家鱼，远远没有现在普及。生态破坏，沅水已经多年不见这号大家伙了，成了保护动物。至于堰塘家鱼，不喂添加剂饲料，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发达的脑壳做出添加剂来。一个原生态家鱼，大的也不过两斤左右。官码头还有卖肉的，肉架挂的牛羊肉、猪肉，网袋里的乌龟水鱼，皆是原生态的。鄢文楼的卤鸭穿盆，就在这一溜摊子之中。
       一个收腿木架，上放穿盆，盆里不过十只左右卤鸭子。备有荷叶。有人买了，就用清香的荷叶包了让人拿。买菜的出来都带着花篮，卤鸭放入花篮的时候不至于和其他蔬菜打混。那时候没有讲科学实际却来得科学。
        他的卤鸭子，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看着鲜亮，闻着喷香。真是好东西，吃起来一定美味无比。
        然而，他不会对顾客吹嘘我这是全生态，更不会打广告，是自然而然的尽善尽美这样去做。不会来一套漂亮的自我鼓吹，实际讲着天地良心。
       若是放在现在这个做大做强的年代，放在现在卖好价钱的人这里，他若有鄢大师傅这样的独门秘籍，哪里只搞十来只卖哈，只怕要搞100个十只来卖了。为什么鄢大师傅只卖十来只卤鸭呢？
      一是时代缺少好吃懒做的人，有大米饭吃，有小菜吃，就谢天谢地了，可比旧社会吃糠咽菜强得多。都由衷感谢毛主席共产党把他们从地主资本家压迫下解放出来，精神的扬眉吐气战胜了物质的匮乏。知福惜福，感恩戴德，哪里想吃什么好的。那时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没有三朋四友吃吃喝喝的习惯，没有现在人情往来大手大脚大操大办的习惯。
        二是他只是解决家庭生活的问题，没有好大的喉咙，不吃大粑粑，见好就收。他只是让那些有特殊原因的，生个疮害个病的，饮食难进的，结婚的，生孩的，出殡的……来些不可缺的，添一品种，为这些特殊情况而备。并非多多益善。他的卤鸭子如果不够，其他人的鱼肉填补空白，并非非要卤鸭不可。
        三是保证质量，保证卫生，不粗制滥造忽忽悠别个，贯彻少而精的原则。
        四是他遵循孔圣的话，肉食者鄙。他觉得荤是不能照常吃的，经常吃荤，欲望过大，不利社会不利家庭。麻烦往往产生于无止境的欲望之中，所以他就只搞“限量供应”了。尽管好卖，好卖也不多卖，十来只完事就收工。一旦卖完，就没有来追寻来追加的了，就买其他东西替代去了。实在要吃下次早点买就是了，没有买到的空转好像还暗自高兴节约了钱。或买其他替代品，哪个荤不是荤呢？
      
       我们初小到高小到初中，就一直看见鄢大师傅雷打不动在官码头卖卤鸭子。当然雨天除外，可能和余瞎子卖槟榔搞得一样长久。就像某个书画家所说，平生只起一口井。
      
      那时候，我们哪里理会他那价廉物美的东西，哪里流哈喇子。不看哈是哪些人来买，是论斤卖还是论只卖，交易过程一无所知。根本不考虑什么时候也来它一只，要家长买一只尝哈。
       我们是读书的学生，没有这个钱，不作非分之想。马不停蹄地走，最多是边走边望一眼。好东西，吸引不了我们。司空见惯，也无好奇心。如果有玩杂技玩魔术搞气功的街头表演，我们倒是会盯上两分钟再行开拔。可是这个时间段是没有这些艺人表演的，我们就不会对这些买卖东西的歪半分钟脑壳了。
       尽管我们吃得差，尽管长身体的我们需要这玩意儿，不排斥这玩意儿，可是那时候的娃儿没有现在的娃儿嘴馋，没有不切实际的想头。家里的大人做着表率，学校教育着勤俭节约，社会风气省吃俭用，融化到许多人血液中去了。
       不知道他们如何，我那时候是从没有吃过卤鸭子的。鸭子也没有吃过，吃鸭子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家里倒是喂过一次鸭子，有十多只，喂大全卖，补贴了家用，用到了急需钱的地方。
         
       鄢大师傅按祖传秘方做出来的卤鸭子，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卖油粑粑的人，尚且不吃油粑粑（茶油炸）。他们做买卖的目的何在，在于吃大米饭的基本生存，学生读书的费用之类……不敢沾好东西。怕好东西吃惯，吃刁嘴巴。当然过年过节来只把吃一吃另当别论，不能完全克扣自己啵。 与今天喂猪的不吃自己的猪完全是两码事。晓得吃增肥剂瘦肉精喂的猪要得癌症，得些七七八八的病。那些人哪去考虑别人别人吃了得不得这些病呢，日思夜想就是增添自个的财富筹码。
      
         现在有能卖上百只千只鸭子的人，去那个年代卖，可能几只也不好卖。首先，售价高，是成本的翻番，哪个来吃“贵头肉”？鄢文楼的卤鸭子每只约三毛的制作费，就是说卖十来只只鸭子有三块钱左右的看头。 并没有人这样规定他低价销售，那是时代的自觉意识。不单鄢文楼能这样，马文楼牛文楼都能这样。那时候的人，买卖双方都是公平的，卖的不开天口，巨额利润不想，有工钱就行；买的不少价钱，得让人家吃碗饭。鄢文楼每个月以25天记，他能一月得75块钱左右，相当两个普通人的工资。
       高出的那一倍，就跟退休人有退休工资一样，动不得的时候，才不至于打饿肚。是人人没有微词的。
       其次是质量，催肥的东西，味道不对，和原生态哪能同日而语。多少疾病从嘴巴里吃出来。只能忽悠当代人，欺骗了一时欺骗不了永远。
       如果鄢文楼还在，按现在的搞法去搞，他很可能当个千万富翁不是问题。他会不会这样搞，初心丢不丢到爪哇国，就不是我知道的了。

      

杨新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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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如果鄢文楼还在，按现在的搞法去搞，他很可能当个千万富翁不是问题。他会不会这样搞，初心丢不丢到爪哇国，就不是我知道的了。

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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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杨新涛 发表于 2021-2-22 10:19
欣赏老师佳作！为您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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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21-2-22 10:21
如果鄢文楼还在，按现在的搞法去搞，他很可能当个千万富翁不是问题。他会不会这样搞，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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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21-2-22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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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儒

一条约两米的五六十斤的鳡鱼——确实很大。

寒儒

鳡鱼吃别的鱼，还成了保护动物？想不开。

寒儒

前些年，在龙港巷菜市场看到有人卖从沅江河里捞起来的大鳡鱼，两条，每条约20斤，总共能卖800元以上，我当时非常惊奇，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