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元锐 于 2021-2-25 12:19 编辑
家乡的抗战 文/元锐 （一）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国军74军57师八千多“虎贲”将士，在余程万师长的带领下固守常德城，与三万多名日军展开了生死对决。在弹尽粮绝无有援军的残酷境况下，喋血孤城半月有余，八千壮儿几乎全部殒命。日本鬼子攻开常德城后，一路入侵湘西路过周溪，一把火焼得小镇只剩下了外围的上士观，武圣宫，万寿宫，西禅寺几座寺庙了。哭爹喊娘号叫着的大部分难民，隔河渡水的避难于沅水对河木塘垸的秦家坡。隔岸观火，看着自己的家园熔没在熊熊大火中，老百姓眼睛里滴着血。火势焼了两天一夜，红透了半个天空，把个繁华昌盛的经济小镇，祖辈辛苦荣造的家业，干干净净的化在了一片灰烬中。每个人的心中五内沸然，无以名状的燃烧起灸痛的仇恨烈焰。 在寒露的秋霜中，居住在上街芦家巷口，屠宰杀猪的俩兄弟，哥哥陈高忠带着女儿小珍，和老弟陈高焕也一同逃难在秦家坡。夜深，四野沉寂在浓重的魅影，在寒露霜雨中难民们痛心的望着对岸，燃烧在红火烈焰中噼啪作响的祖业屋基，在心仇怒火中痛心的啜泣着，相慰互勉的颤抖着身子无以成眠。伴着时而伤感低喟的叹息，和小孩压抑的哭泣，在一片凄凉的笼罩里，人们黯然焦心的面对漫长的夜色。陈高忠丧偶多年一直未娶，老二高焕年近三十，这几年来辛苦杀猪卖肉也攒得了一点钱。老哥想着过年后给老二说个媳妇办喜事，对相都已看好了。再停一年把女儿嫁出去，女婿是早已相好了的，离小镇不远杨家巷村杨裁缝的儿子。那小子长得机灵秀气，在县城国立中学读书，男才女貌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可以说是天造一一对，地设一双。此时兄弟俩沉默的坐在荒坡冷霜萧风中，痴望着对河想着心事，老大自语地嘀咕着：“唉！眼前这乱世光景！全他妈的给毁了，还不知裁缝他们一家子躲在哪里哩！” 老二知哥中话意，愤然地骂娘：“狗娘养的！这小日本鬼子就不是人养的，我们老百姓招了他惹了他哒呐，好好的一个镇子被烧了个精光。壮汉们熬得了寒夜的苦难，钱没了弄得来，只是把孩子和小珍挨苦了。”老二怜悯的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姪女，潻黑的夜色把每个人如套在了隐形衣里，什么也看不见，哥俩却清楚小珍虽没吭声，此时一定也在为陈裁缝一家担着心，为了心上人在着急。 “哎，屋后面栏里的几头肥猪还不知咋样了哩。”老大唉声叹气。 “他娘的！人走背运畜牲也跟着遭孽哩，不被烧死也怕饿坏了……”两人听着周围忧心的低叹，咒骂，想着栏舍里的猪无奈的叹气。 从昨天下午风助火势劈劈啪啪，直烧到今天夜深方才断续熄火。想着栏舍里的牲猪，痴望着死寂无声的对岸，心里似剜肉挠心般的生痛，脚板心里痒痒地不得安宁。两人左思右想拿捏不定，还是想着应该乘夜深过去看看。虽知此行必有风险，但古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人一切为的是个财利，只想侥幸把损失降到最低。俩兄弟在踌躇中一番商量，不顾小珍的反对把她托与一同来的邻里照顾，偷偷的驾着一叶小舟漂向了对岸。 黑暗吞噬了世界，乌黢麻黑的水面在风里翻着白花。浪头鬼日怪的拍得船舷劈啪作响，上下颠簸得似踩在跷跷板上，驶出不多远就两眼一抹黑的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尽管屏气凝神眼睛瞪得眦裂生痛，只闻得耳旁风呼水啸，四面茫茫黑沉一片，如坠入墨汁似的染缸里，心里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如临末日。想着还在对岸难民中的小珍，心中就冒出撕心裂胆的伤痛。在生命的绝望中，只有拼死一博的死里求生了，只要不翻船总会有希望的。暗中祈求沅河冤死的鬼魂不要为难他们，祈祷着神灵保护平安到达对岸，只要渡过了这一难关，摆六牲做道场敬拜菩萨神灵。 在惊涛骇浪的翻涌中，两人昏沉着不知漂流了多久，只有凭意识的支撑作无谓的挣扎。在精疲力尽正感绝望时，小船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不动了。老二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船触了岸，随即惊呼道：“哥，有救了，到岸了啦！”老大听得呼叫，心里闪过一丝光亮，从半昏迷状态中惊醒过来。此时老二已摸索着爬上了岸，伸出手把老大拉了上来。俩兄弟狂喜得拥抱在一起，而后瘫软在岸边默言无语，为闯过鬼门关泪珠喷眶而出。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知道生命的沉重，可贵。悲伤过后，一身水湿冷颤地站在岸边，按着脑子里模糊的印象，凭着熟悉的河岸寻到了火烧后的废墟边沿。 四围好似沉陷在黑魅的魔窟里令人战栗心悸，滚烫灼热的风浪卷着旋扑面涌来，刺心的焦臭味一阵阵直往鼻孔里钻。此时，远天已露微曙，两人恍如钻出黑洞的魔窟见到了一丝光明，在朦胧中有了方向感。摸索着方位麻着胆子悄然潜入自家后门。所幸家居偏远僻静，前半截虽已烧毁倒塌，所余后院封火筒子石壁门檐，厚实隔火性能较好，关在圈里的猪尚还幸存。这畜生们见得人来一个个的嗷嗷直叫，已是两天多没进食了。俩兄弟窃喜中念着阿弥陀佛感谢菩萨，顾不得疲劳困顿匆忙热食喂猪。 整个空气笼罩在热烘烘里，他俩如在蒸笼里般的忙碌了好一会。到得晨曦破晓时又困又饿，心里惊恐惶惶的悬挂着外面的危机，想想；必须要摸清情况，这样才能进退自如的自保。稍事休息后偷偷钻出屋子，只见满目焦土一片狼烟，眼底远近，瓦砾崩塌中的残垣断壁还冒着缕缕烟火，昔日的繁华已是一片目不忍睹的凄惶惨状，整个火场一只飞鸟也看不见，寂静得坟墓一般。两人伤心地垂着泪，体内却在热血贲胀地冲起一股无名怒火，无形中早把生死置之了度外地叫骂道：“狗日的！畜生，你们作下的孽早晚要偿还的！”回转屋来，正气增胆气，二人赌着气，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一阵子的艰辛熬苦了，当前填饱肚子是大事：老子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竟炖了一锅子肉，窩在半截屋子里解着酒馋，骂着砍脑壳的小鬼子，来了一个干杯痛饮。 殊不知日本鬼子此时有一个小队，驻扎在离镇子不远的江家坡，时有散闲三二鬼子四处掠抢。就在酒至正酣，量过八分时，听得外面叽哩哇啦的喊叫和砸门声。也许是屋子里的酒肉香气惹来的麻烦。酒壮英雄胆，他俩初始硬顶着置之不理，砸得久了，老哥子说：“不开门不行了，惹出大动静来了只恐更加麻烦，看看情况再说吧！”兄弟会意，两人蹑手蹑脚靠近大门，贴近门缝一瞅，只见一个鬼子持着明晃晃的枪刺在狠狠砸门。初始俩个心里一个劲的“怦怦”跳得发紧，腿肚子直打颤。但一想到鬼子的可恶，仇恨如同长了翅膀飞进了胸膛。他们深知此劫躲不过，心里想着：你一个小鬼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豁出去了，我们两个还奈你一个不何么！莫非你真的有三头六臂不成，你就是三头六臂老子今天也要你知道爷爷的厉害。俩人眼语默契，一个紧顶着大门，一人轻轻的抽开门栓，而后猛的拉开门。外面正使劲推门的鬼子冷不防一下子跌了进来，兄弟俩奋力摁将过去。那杀猪人本就心红，又正值酒助英雄胆气，老大手握屠刀：“通你姥姥的，去死吧！”满肚子的仇恨在老大吼叫声中手起刀落，一腔污血喷洒而出，鬼子没哼一声头颅就已滚出了一丈多远。 虽说是杀猪的，毕竟杀人还是第一次，看着那滚动着血腥的人头，不觉也惊骇得呆了半晌。恶气一出，酒也完全惊醒了过来，二人在惊恐中慌忙关紧了大门，直觉浑身瘫软，思想着如何处理这条癞皮狗。一眼瞥见那口烫猪的斗糟锅，稍作沉呤有了主意；就在锅里烧起滚烫水，把那小日本鬼子剥了个精光，像烫猪一样的把他扔在了铁锅里。直到骨肉消蚀溶成了一锅白骨，再把那锅肉水倒进了猪圈坑里，把那堆白骨和那身黄皮塞进灶眼里化成了灰，做得毫无痕迹就是神仙来了也看不出来！ 刚把事情处理完毕松了一口气，又听得外面有敲门声。两人心里一紧，大气也不敢出，心想：他妈的这小鬼子还有同伙不成？狗东西的！事已至此也顾不了许多，只得听天由命了，狭路相逢勇者必胜，只有殊死一搏了！这条命没死在沅水河里喂鱼已是赚了，再博杀几个鬼子就更值了。有了先前的胆气和经历，心中不觉也就平静了许多。两人小心的再次贴近门缝一瞧，不觉喜从天降，来人竟是陈老大时刻担在心里的未来女婿。打开门把他让了进来，只见年轻人神色淡然，英俊的脸上喜气惊惊地道：“唉呀，总算找到你们了，昨儿晚上黑风魑浪的真叫人担心呀！” 三个人相互打量着，只几天的时间恍若隔世，在一脸愕然的喜气中不知接下来说什么才好。女婿叫杨兴国，大陈望着小杨，一颗悬着的心落在了实处。 “我们昨儿还在操着心哩，不想你却找到这儿来了。”又疑惑地问道：“哦，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呀？” “唉，今儿早上我和爸担心着你们，找到秦家坡见到了小珍……”说到小珍，陈老大打断了他的话急切地问道。 “噢，她没事儿吧，还好么！” “好着哩，只是为你们昨晚过河担心，所以我就急着赶过来了。” 两兄弟听得亲家也担心着他们，要儿子过来打探消息，心里很是感激： “你父亲他还好吧！”可大家心里都知道逃难有什么好的，只要人生安全就是万幸了。 “好哩，我们从延泉那儿过的河。” “噢，你父亲去哪儿了哩？你怎么把他一个人扔掉了呐！”两人在感激中又担心着裁缝，语出埋怨。 “噢，你们放心喽，他从枫树湾踩道回杨家巷去哒，听说我们那儿没有遭受多大损坏，叫我来接你们一块儿去杨家巷，如没多大危险我再过河去接小珍。”听得如此安排，两人欣喜着放了心，只盼着没事儿早点把女儿接了过来。陈老大老婆过世后女儿就是他的命肝心。 就在大家说着杨家巷，讲着杨裁缝为他担心时，他还真的险些出了凶险大麻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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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5 12:15: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