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于乾松 于 2021-3-19 10:51 编辑
澧州文庙参观记
杜日森
一个晴朗的和风拂煦的秋日，空气中飘着花香，还有成熟的果实的甜香。一群人在澧县澧阳镇古城西路下了车，他们大约有十多人，下车后随意走成一个不规则的队形，外表闲适却又处处留心，不愿放过任何一件新奇的事物。对他们的这种职业习惯，我是熟悉且理解的。他们都是我的客人，大部分有工作上的往来。在谈了业务上的事之后，其中有一位说：你们这里有一座很不错的文庙吧，可不可以带我们去参观一下？好象是提醒了大家似的，立刻有好几种地方口音通过十多条喉咙表达了相同的意思，并且说州县一级建有文庙的不多，据说这里的文庙规模很大，建筑水平很高，就更加少见了。说明澧县这地方从古以来就非同一般。这次不去开开眼界怎么行？于是乎欣然引着这些对澧县有初步好感的贵客，来到古城西路一段保存完好的古城墙跟前，从一扇直接开在城墙上的大门洞走了进去，澧县人都知道，这个大门洞里边就是文庙了。
以初到此地的外地人的眼光看来，这一处规模宏大而雍丽古雅、金碧辉煌而气象万千的宫殿式古建筑群，委实透露出一种厚重无比的历史感和莫测高深的神秘感。这些在省内外都有点名气的文化人，尽管目睹过许多奇瑰的文化景观，竟也暗暗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跨进头门时，神色就有几分郑重，有的还拿出笔记本，俨然要好好领略和考察一番其神韵和底蕴了。
状 元 桥
半月形的绊池因年深月久，垂直的石壁上长了一层厚厚的苔藓，深深的池底一汪清水反映着上面的状元桥和周围树木的倒影，也把从状元桥上迤逦而过的杂沓的人影复制在水底一幅相同的背景中。无人不在桥上停步，手抚光滑的石栏杆，俯身观察一会这座造型别致的古池和石桥，或者辨认一下水中的倒影，似乎想看看自己在桥上的形貌体态是否合宜，须知这不是普普通通的桥，而是一座状元桥。科举取士时代，能风风光光过此桥的有几人呢？对这个问题，本地知名文物专家曹先生如是回答：澧州自古多才俊，行行业业的状元着实不少，但靠科场上写文章得中状元的不多。不料大家都说，以现在的观点看，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本来生活的线条和色彩就不是单一的，世界的复杂性让千百种模式和巧思相形见绌。琴棋书画、学农工商都可以有自己名标青史的拔尖人物，干出顺应时代潮流的不朽业绩，并不是非得凭几篇死板套文定乾坤！
对这个问题几乎无人表示异议。大家的注意力便转到其它方面，比如池、桥的兴废情况，池畔那株几人合围的大槐树由何人何时所植等，曹先生一一作答，在桥、池、树之间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即使不看实物，我们也能从他的指点比划中想像它们的形状、气势和来龙去脉。他特别强调：这池和桥本已湮没、毁废多年，都是1990年代同整座文庙一起依原样翻修或重修的。修旧如旧，还千年胜迹以历史原貌！我们今日所见文庙之新颜正是她昔日之旧容。澧州人是尊重历史、尊重优秀的传统文化的。澧州人又是观念常新，与时俱进的。刚才大家所发表的见解，其实我们早已付诸行动：当状元桥修复不久，县一中一名姓周的学生在中学化学奥赛中夺得国际金奖，为表彰激励勤奋向上的莘莘学子，县委、政府特地在文庙举行了一次隆重的仪式，让这名学生风风光光地过了一回状元桥。
对此举大家纷纷表示赞赏，说这样一来这座古建筑就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实际上成了高远目标与可贵精神的象征，当然不再分行业差别，更摈弃了陈腐的功名利禄观念，突出了自立自强、报效国家与社会的现代意识。由此看来一个地方有一座状元桥真是一件值得庆幸。令人羡慕的事，要知道过状元桥的感觉是多么好，不要说披红戴花给人的巨大鼓舞，就是这会儿，我们谁不无形中感受到一种激励和鞭策，恨不得马上就干出几桩伟业，到大世界去摘金夺魁！
我也陪着客人们从拱成一道彩虹形的状元桥上走过，心想这些思维敏锐的文化人乘兴而发的感叹，不正好从深层渊源上道出了历史与现实之间对接沟通的传承关系么？而停步桥上，透过茂盛的树木望进去，但见几重院落相互连通而又自成格局，一座座门楼高耸，一幢幢殿宇巍峨，大家顿觉游兴如涌，脚下也显出急迫。
钟 鼓 楼
从前院进入中院必须经过面阔17米，进深10米，飞檐龙脊的硬山式屋顶上琉瓦泛金的大成门，高大轩敞的门楼底座是宽阔平坦的清式普通石台基，前后都有梯阶式石砌踏道相通。由前院踏道拾级而上，在台基上自行停留，俯仰之间，入眼皆是别致生动的造型和富丽古雅的风范，人人的神态又添了几分肃穆与虔诚。中院与前院虽只一门之隔，却恍若两个天地，前院花木扶疏，浓荫覆盖的泥土地面小草蔓生，一条水泥甬道从树下穿过，两边的碑廊都是低矮的古代民间常用的款式，如果不是一座状元桥，前院倒像一个地僻而幽的山庄禅院。中院却很不相同，那么大的院落，一律青石墁地，位于院落中轴线底端的是坐北朝南、威仪万般的大成殿，两厢廊庑廻环相拥，与大成门两翼的官宦祠、乡贤祠后檐墙连为一体，形成一个相对严整的布局，却又不拘一格，在两道廊庑的南端各建一幢小巧玲珑的高楼，仿佛两支巨大的彩笔，矗立在大院两侧，显得潇洒跳脱，独立不羁。东边那座是钟楼，西边那座就是鼓楼。
大家的眼光一下被这两座楼吸住了，于是一群人在曹先生的指点下先参观钟楼，再参观鼓楼。这钟、鼓二楼都是六方重檐攒尖式屋顶，底座是普通清式石砌台基，六根重檐柱也呈规整的六边形，与被顶梁托起的老檐柱共同构成一个够大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分别悬空安放着一只古老的巨钟和一面复制的巨鼓。古钟的外部铸有经文，虽因年代久远而锈迹斑斑，但上面工整苍劲的字迹仍清晰可辨，有的人细细咀嚼经文里的某些词句，有的人轻轻摩挲粗糙的外表，然后交换一下眼色，说这可是一件地地道道的历史文物，并且对曹先生的讲解表示非常信服。之后便有人用挂在一旁的木槌撞起钟来，钟声洪亮，悠扬，大家一下子都停下来静听。先后有四五个人去撞钟，每个人撞三下，可能因撞击的部位和力度不同吧，接连而起的钟声在音量和音色上显出各种差别。钟声时而雄浑，时而清越，时而淳厚，时而虚畅，但不论是那种震撼心灵的大声，还是撩拨幽思的细韵，都是那样遒劲悠远，深长隽永，柔徐的尾音在院内和空中久久回荡，绵绵不绝，就像历史的回声沿着深不可测的时间隧道从远古滚来一样，顿时让人有一种被浸透了感情酵母的传统文化氛围淹没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那样美妙，简直很难找到恰当的词句来形容，于是有人半开玩笑地指着楼顶的绿色琉璃创脊、卷叶式翼角以及顶中央的琉璃葫芦瓶宝顶，说这些色彩绚烂、样式古雅灵动的建筑饰件，都是很美妙的东西，跟我们现在的感觉一样美妙。我们的感觉是属于精神层面的，这些饰件以及整座楼属于物质层面，但它们都是历史的遗存或回声，是它们共同构筑了我们这些外来参观者走进历史之“桥”，我们看到了什么呢？真是巧得很，钟楼一侧的廊庑式厢房里，就布置着一个本地出土的古代文物展览，从二十万年前的石斧到一万年前的水稻，从七千年前的木桨到三千年前的铜剑……这一道长长的廊庑也像一条充满了声、色、光、影的时间隧道，让我们这些外来人在本地厚重深邃的人文底蕴里过了一遍，真不知道出来之后，我们会不会浑身上下一股土生土长的澧县味，要认此地作故乡了……
位于西侧的鼓楼，建筑结构和款式与东侧的钟楼完全相同，唯一的不同处就是楼内六方形藻井顶棚下面放置着一面巨鼓。这面巨鼓一看而知是不久前复制的，红漆鼓身、白鼓皮、黑鼓钉明显带有现代工艺痕迹。鼓不像钟那样可以长久保存，古代的鼓究竟是什么样子，似乎很少实物印证。有时像孩子一样好奇顽皮的文化人，是不大会放过发泄一下过剩精力的机会的，既然撞了钟，难道不击鼓？于是也有四五个人（几乎都是撞过钟的）轮流击了一通鼓。鼓的音色和气韵与钟大不相同，鼓声亢亮，激越，刚劲，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就像时不我待、分秒必争的现代品格。击鼓者说虽然都是大致一样的简单动作，耗费的力气也差不多，可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击鼓时明显觉出有一股来自鼓的强劲的反弹力，这种力量与雷鸣般的鼓声一起震动着你的肉体和灵魂，让你一秒钟之内就变得热血沸腾，精神抖擞。而听鼓者都说鼓声其实对人的精神的激励和鼓舞才是最重要的，听着鼓声，谁不豪情满怀、斗志高昂，产生一种奋发向上、顽强拼搏、朝前奔、往前冲的勇气和决心？！鼓声催人行动。紧抓当前，展望未来，急促的节奏好像是对短暂人生的一种昭示。如果说巨钟是历史的象征，巨鼓就是现实的象征。不知是偶合还是有意安排，紧挨鼓楼的西侧廊庑和靠北的一道行廊里，正举办一个本地书画家创作的现实题材作品展览，山川风物、各行各业的活动场景及人物、花鸟等应有尽有，通过艺术手法再现的现实往往比现实本身更有吸引力和感染力，这些文化人是深谙此道的，所以观赏作品的入神程度决不亚于身临其境直接面对日新月异的大好河山。
曹先生说，在文庙里举办历史文物、艺术作品及其它各种展览，是很经常的事，几乎常年不断。早几年，县里就已经把文庙列为向广大群众尤其是青少年进行传统教育的重要基地。文庙自身以及这些展品，就是最生动的教材，让人们得以站在现实的角度观照历史，站在历史的角度观照现实，国民素质的提高需要这种纵深横阔的多侧面的诱导和启迪。我们想，文庙因他而建的孔老夫子，这位两千多年前的伟大教育家，看见我们利用这座古老的学宫，采取全新的教育方法来继承和弘扬中华文化，是一定会感到无比欣慰的！
这时有两个非常细心的参观者同时宣布他们的发现：当有人敲钟时，鼓便发出轰轰的共鸣；当有人击鼓时，钟也回应似地发出嗡嗡的声音。大家于是又把眼光投向一东一西远远隔着一大片空间各自兀立的钟楼和鼓楼，脸上现出一副沉静专注的表情，仿佛又在谛听那巨钟、巨鼓发出的此呼彼应、袅绕不绝的鸣声……
大 成 殿
中间院落是整座文庙的主体，大成殿又是中间院落的主体。走进大成门，其实最令人瞠目而视的奇伟景观就是座落在中院底端的大成殿了。大成殿才是一部大戏的高潮，一桩伟业的辉煌顶点。无论你是穿过青石墁地的丹墀，还是经由两侧长长的游廊，你都要一步一步地踩着石阶爬上拜台，然后又一步一步爬上大殿台基，你感觉自己是在向一座大山攀登，始终仰目而视，愈到跟前则愈觉其巍然，赫然，富丽而宏大的架构，其外形如山，其精神气质何止如山岳之崇高，也如渊海之深邃，碧空之辽阔。
然而当人们在拜台上一驻足，在台基上二驻足，面对大殿首先产生的却是一种奇丽恢宏、美轮美奂得非在凡间的感觉。这种感觉至少让大家目乱神述，啧啧称叹了三分钟。
曹先生说，凡他接待过的参观者，大部分都产生过这种感觉。我也认为这种感觉很自然，并不是多情善感的文人们的夸张。怎么会没有这种感觉呢？大成殿建筑占地600多平方米，殿脚下是巨形条石砌成的宽大台基，台基之前又有巨形青石砌成的宽大拜台，比丹墀高出许多的拜台上面是比拜台高出更多的台基，再从台基上拔地耸起一座面阔近30米，进深近20米，高21米的大殿，其上是覆盖着金黄色琉璃瓦的重檐歇山式屋顶，其下是由48根又粗又高的朱漆大木立柱和数不清的檀椽梁枋共同架构的一个巨大空间，木柱下的石磉石础均为造型美妙的石雕艺术精品，而内外回廊卷棚、檐檩梁柱、板壁砖墙的临光面一律油漆彩绘或透空浮雕成各种戏曲人物、鸾凤蟠龙、花鸟灵兽、水波云纹等图案，五彩斑斓的色谱大组合让人眼花缭乱，生动逼真的人龙鸟兽形象叫人浮想联翩。待头一陈眩晕过去之后，你可能会察觉在这一大片花团锦簇的色彩中实际上有着某种内在的规律，细看之下，才知道其色彩的运用是有主有次、精心搭配的，以朱红和金黄为主，辅以其余各色及中间色，可以说生活中所有能见的色彩都在彩绘浮雕的各种图案以及建筑饰件中恰到好处地融聚在一起，组合在一起。这种高超的用色技艺，使整座大殿异彩纷呈，目不暇接，尤其是那些人物龙凤花鸟图案，其笔刀刻划的线条和造型本来就很丰富生动，加以色彩的渲染烘托，更显得灵动活泼，神采飞扬，仿佛呼之欲出。然而不论色彩和造型多么绚丽多姿，却并无半点芜杂臃肿、浮华轻佻之感。当人们由远而近，从外到里的游览观瞻之际，虽觉满目琳琅，美不胜收，倒无时无刻不被大殿所呈现出来的富丽堂皇、雍容典雅的外观和庄重大方、静穆威严的内在气质所慑服。
弄文艺的人对人生的态度可能千差万别，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这就是求知若渴、好学多思，特别那些有成就的文艺家莫不如此。作家们对大殿的结构形式似有所悟，觉得这与一部经典巨著的创作构思有相通之处；画家们对构图和色彩是真正的内行，在场的人中也许只有他们最清楚，为什么五光十色的大殿给人视觉上和心理上的感觉竟是那样的古雅，凝重，毫无花里胡哨、哗众取宠之感，其原因就在于主色的大量运用，而主色又是朱红和金黄，这两种颜色在传统观念中象征吉祥和崇高，其所营造的特异气氛仿佛让人回到了传统，回到了古典。然而当说到这座宏伟的古典建筑在建筑学上所显示的经典意义，曹先生却颇有研究，大家顿时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因为这方面的知识不入此行的人知之不多。众人手中的笔记本又派了上用场。
曹先生说，在建筑艺术上，澧州文庙承袭了我国宫殿建筑艺术传统，又具有自己的艺术特色。建筑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但布局非常紧凑合理，而且主次分明，重点突出。例如大成殿的建筑规格就非常高，规模也非常大，高度达到21米，在省内同类建筑中是最高的。古代除楼阁佛塔可用加层的方法增大高度以外，单层的殿宇建筑要增大高度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需要有特殊的建构方式。你们看这大殿采用重檐的建筑方式使殿体增高不少，殿内又采用“彻上明造”式使顶部穹窿再度升高，这样就使大殿外表愈加巍峨壮观，内部愈加空阔高亮，加上梁柱檩椽均油漆彩绘，显得格外宏伟华美，气宇不凡。其它建筑体包括后院的崇圣祠，相对大成殿来说，规模都小一点，但同样气势轩昂，精美细致，处处流光溢彩。这一大片高低错落、形状各异的建筑群体互相配衬辉映，更显示出一种巨大空间艺术美的整体效果。要问这片建筑的地方特色在哪里？比如为适应南方多雨、潮湿的气候，在建筑中均采用“彻上明造”手法使内部高敞通风。同一幢建筑既用抬梁式又用穿斗式的构造方法，这在北方极为少见。再者，屋顶的大型饰物如云龙琉璃脊高达一米多，脊中琉璃葫芦瓶式宝顶高达两米多，这种奇拔高挺直指碧空的款式在故宫建筑群中都见不到，是本地古代宫殿建筑独具的特色。
这时周围爆发出一片发自肺腑的赞叹声，几乎把曹先生不无自豪感的现场解说淹没。早就似有所悟的作家们此刻一致认为，把这片建筑群比作一部气势浩大的艺术杰作真是恰如其分，从总体布局到个体结构，都鲜明地体现了古代工艺家们（往往以一个群体出现）对艺术本质的洞察和大处着眼、不舍细部的卓越匠心。画家们则对这部艺术大作的作者在制作工艺和款式的运用上所表现出的奇特大胆、敢为天下先、甚至连封建帝王的皇宫都敢超越的伟大创新精神，表示由衷的钦敬。都说这里自古人杰地灵，冠盖九州，今天看来果然不虚，佩服！佩服！
可是话说回来，澧州文庙自宋初建造至今已有一千多年，虽几经迁徙重建，但以其形制规格和时间跨度论，在同类建筑中少有其匹。难道她仅仅只是一部古代建筑史上的经典之作么？或者，她仅只反映了澧水流域一千多年以来的文化发展么？位于我县境内澧阳平原腹地的城头山、彭头山等古文化遗址，证明中华文化发展的历史不是原来所说的五千年，而是七千年甚至更长；长江中游以南的广大地区（古称南楚）也是中华文明的最早源头之一。孔子作为两千多年前中华文化的集大成者，凭他那样渊博的学识和穿越历史及地域跨度的睿智眼光，对这一广大地域发达的古代文明是不会忽略不计甚或遗漏掉的。谁能说博大精深的儒家学说在其创立和发展过程中，就没有从灿烂的南楚文化中汲取丰富的营养呢？中华文化自古整合和辐射功能极强，儒学能够在一个超国界的广大世界里获得普遍认同，就很好地证明了中华文化的这一特点。因此可以说，文庙所反映的文化蕴涵实际上比文庙本身要深广得多，古远得多。当先民们在这里建庙祭祀中华文化的伟大圣者时，他们毋宁说在崇尚自己悠久的文化传统，缅怀过去的辉煌同时祈求未来更大的辉煌。
考古专家一番带归纳性的简短评说，使这些外来参观者不由心悦诚服，而且感奋不已。就是我这个本地人，也觉得大长见识，脸上有光。不过这些文化人大部分是湖南人，正是楚文化的嫡脉传人，我猜测他们内心里也一定跟我一样注满了自豪感，使命感。这时有人提议给孔夫子上一柱香，我们这才注意到，大家正巧聚集在大殿正厅的前部位置，但是众多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同一个目标，而是像重温似地或者朝外审视着文庙的整体布局，或者朝内观赏着斗拱穹顶的精巧架构，也有一些人正对大厅后部七米高的木龛内孔子的立式塑像敬注目礼。孔子塑像前面的长木案上摆着法器、香炉之类，刚上的香和烧剩的残香插在一起，但大部分香烛都送到殿外拜台一侧的香炉中焚化。据了解，来敬香的多是学生及其家长，他们祈求孔夫子保佑自己学习进步，学业有成，俗而言之是考一所好学校，谋一份好职业；雅而言之是充实自己的文化科学素养，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想，要是这位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学者和教育家看见他的后代子孙这个样子，他那充满了大仁大智的慈爱的脸上一定会露出欣慰（也许还有一点无奈）的笑容，因为他知道，只要由他开启的兴学重教、尊重知识的传统代代传承，中华民族的振兴和腾飞就指日可待，尽管某些狭隘时俗的观念会损害许多人的自尊与自强意识，但也总会有一部分优秀人才脱颖而出，自觉地担负起弘扬中华文化，使之光耀世界、辉煌永远的历史重任，并且通过他们的远见卓识和善德嘉行感召、引领其他的人。
大家又一次不约而同把瞻仰的目光聚集在孔子高大魁伟的塑像上，忽然觉得，与平时根据史料推想的模样相比，这塑像似乎多了一点帝王气，少了一点学者风度。但也很快悟到：这类塑像都是后人凭自己的理解和想像制作的，并不是孔子的肖像，就像儒学后来竟被添枝加叶地改造成了一部封建帝王的统治术一样，其实与孔子本人并无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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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19 10:4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