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夫歌》 与嘉山孟姜女(3)

于乾松

    《望夫歌》 与嘉山孟姜女(3)




              王  卢



我在嘉山一带收集民歌，更注重的是《孟姜女望夫》的民歌，竟与众多望夫的民歌异常相似，无论从结构、内容、形式，一年十二个月的层次感，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生活细节有点差别，摘录如下：

孟姜女望夫  （山歌调）

正月望夫是新春，家家户户点红灯，

人家夫妻团圆聚，孟姜女丈夫造长城。

二月望夫暖洋洋，双双燕子到南方，

燕子成双又成对，孟姜女成单不成双。

三月望夫是清明，桃红柳绿正当春，

人家祖坟飘白纸，孟姜家坟冷清清。

四月望夫养蚕忙，姑嫂二人去采桑，

桑篮挂在桑树上，擦把眼泪采把桑。

五月望夫是黄梅，黄梅发水水连天，

人家田里把秧插，孟姜女家田草成行。

六月望夫热难当，蚊虫飞出闹嚷嚷，

宁可咬奴千口血，别咬夫君范喜郎。

七月望夫秋风凉，家家户户做衣裳，

人家都把新衣做，孟姜女破衣穿身上。

八月望夫雁门天，孤雁脚下带霜来，

俺同孤雁一样苦，好似鸳鸯两分开。

九月望夫九重阳，重阳造酒菊花香，

人家造酒夫妻饮，孟姜女造酒无人尝。

十月望夫风浪高，芦毛如雪顺风飘，

长城天气多寒冷，夫君无衣命难熬。

冬月望夫雪花飞，孟妻女千里送寒衣，

哭倒长城八百里，不见丈夫范喜郎。

腊月望夫过年忙，家家户户宰猪羊，

人家都把宴席摆，孟姜女守孝日满堂。

    这首《孟姜女望夫歌》为何与嘉山一带色彩缤纷的《望夫歌》如此相同？几千年来，是嘉山流传的《望夫歌》在先？还是《孟姜女望夫歌》在先？我们再从中华民族的民歌起源来找找原因。

    中华民族最早的诗歌产生于西周时期，也就是华夏民族由原始氏族社会进入奴隶社会的时期。由于奴隶主对奴隶残酷的剥削和压迫，奴隶们除了种地，还要筑城、服役，造宫殿，戍边，打仗，激起奴隶们无比仇恨、反抗，一部分统治阶级内部较进步的文人学士，面对这黑暗现实，也表现出强烈不满，为表现奴隶们心声，写出了一些人民性较强的诗歌，如《诗经·小雅》“何草不黄”：

何草不黄，何草不玄，

何日不行。何人不矜，

何人不将，哀我征夫，

经营四方。独为匪民。

……

这是一位被抓的“征夫”悲愤的呻吟，为连年打仗，不得与妻子团聚，难道我们这些小兵不是人？“匪民”古汉语释“非人”。

《诗经》除了“雅”，“颂”，还有更贴近人民群众，直接反映奴隶命运的诗篇“国风”。“国风”里的诗篇，大部分是底层劳动人民创作的，也有一些是进步士大夫、文人创作的。如《邶风·击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士国城漕，于林之下。

我独南行，

                    ……

    此诗描写一位士兵在擂鼓声中练刀枪，远征南方，一片荒林，哪儿是安身之处呢？也是对战争的诅咒，抱怨与家人不得团圆的倾诉。

    战国时期，人民陷入全面残酷的战争之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各个国家都扩充兵源，抓丁打仗，妻子每时每刻都在盼望丈夫回归。嘉山一带，在战国时期乃楚国腹地，与楚都郢都毗连。杰出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在许多“楚辞”中，都反映了残酷的战争给楚国人民带来的灾难。他在《哀郢》中写道：

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

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    吾以行。

发郢都而去闾兮，荒忽其焉极。

                   ………

    郢都是楚国的都城，楚顷襄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78），秦将白起攻破郢都，烧杀抢掠，血流成河，楚王败逃陈城（今河南淮阳县），全城百姓哀伤之极，仓惶逃命，人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屈原的《哀郢》是当时人民受战争迫害的真实记录。

    汉唐的许多爱国主义诗人，现实主义诗人也都怀着对战争的痛恨，满怀对百姓的同情，写下了反映人民受战争疾苦的不朽诗篇。如唐代杰出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的《三吏》、《三别》，就是一个代表。杜甫在《石壕吏》中写道：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看门。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

还有《三别》中的《新婚别》：

兔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

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

结发为君妻，席不暧君床。

婚墓晨告别，无乃太匆忙！

君行虽不远，守边赴河阳。

                     ……

杜甫的这两首代表作，都是唐代统治者强征兵丁，给人民带来沉重灾难的真实纪录，特别是《新婚别》中“墓墓晨告别，无乃太匆忙”的诗句，是对服役征丁的强烈控诉。我想，那位晚上才新婚的妻子，早上就要告别被征的丈夫，心情何以痛苦！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是一年十二个月，一天二十四时，都在望夫归啊！中国漫长的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统治阶级最热衷的就是两件事，一件是打仗，一件是祭祀，都是为巩固统治，争权夺利，而不管人民死活的极权专治。所以。几千年来，朝朝代代绝大多数的妇女为盼望被朝廷征兵，服徭役的丈夫回归，而一年四季望夫，想夫、思夫。不仅全国各地都有望夫的民歌民谣，位于南方澧州（今津市）嘉山一带的广大民间，也流传着无数内容大致相同的《望夫歌》，我想，这些《望夫歌》应该在《孟姜女望夫歌》之先，流传于嘉山一带。追溯渊源，应该从奴隶社会——东周（又称春秋）的楚国算起，当然就比唐代才形成完整故事的孟姜女早1500余年。

自唐宋以后，发源山东的杞梁妻衍变为孟姜女的传说故事，渐渐流传到湖南澧州（今津市）嘉山后，受当地民间无数《望夫歌》的影响，渐渐把千百年来，嘉山广大妇女望夫归的情感，嫁接和寄托在孟姜女这个集善良、美丽、忠贞、孝道、坚韧于一身的妇女代表身上，孟姜女故事中孟姜女的命运、个性，与嘉山千百年来祖祖辈辈的广大妇女的命运、个性简直一模一样，于是嘉山广大妇女就以孟姜女自居了。同时，在长期的故事传承中，一代又一代的百姓，特别是受压迫、剥削的妇女，又在创造、丰富、完善湖南澧州（今津市）嘉山孟姜女的传说故事，那么，嘉山孟姜女就成为一位封建社会受残酷徭役、强征兵丁迫害的广大妇女典型，因此，《孟姜女望夫歌》就在嘉山众多《望夫歌》基础上，由劳动人民创造而成了，给众多的《望夫歌》赋予了孟姜女这个鲜活的人物。

如果说，由山东淄博流传的杞梁妻哭夫崩城，衍变为孟姜女哭倒长城，是山东孟姜女的主要特色。那么，流传到南方嘉山的孟姜女故事，在嘉山一带千年《望夫歌》的影响下，孟姜女望夫，则是嘉山孟姜女故事的主要特色。

综上所述，可得出湘西北、鄂南流传的《望夫歌》是嘉山《孟姜女望夫歌》的坚实基础，二者之间有着必然联系，并且使《孟姜女望夫歌》得到很大的发展这个结论。

雷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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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淑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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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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