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铿《登武昌岸望》校注与解读

涔阳老客

登武昌岸望

游人试历览，旧迹已丘墟①。

巴水萦非字，楚山断类书。

荒城高仞落，古柳细条疏。

烟芜遂若此，当不为能居。

[题解]
    武昌，指当时的武昌郡，治所在鄂（湖北鄂城，今称鄂州市鄂城区，非今武汉市武昌区），位于长江南岸。吴国孙权时期，都城数更替。《水经注·江水》在写江水过华容县南之后有一段记述：“又东过洙县南、鄂县北”，其下有注：“鄂，今武昌也。孙权以魏黄初元年自公安徙此，改曰武昌县。……又以其年立为江夏郡，分建业之民千家以益之。至黄龙元年，权迁都建业，以陆逊辅太子镇武昌。孙皓亦都之。晧还都，令腾牧守之。晋惠帝永平中，始治江州，傅综为刺史，治此城，后太尉庾亮之所镇也，今武昌郡治。”《隋书·地理志》：武昌，旧治武昌郡。辖武昌、下雉、寻阳、阳新、柴桑、沙羡六县。可见，历史上的武昌（治鄂县）是重镇，应该是很繁华的。（隋开皇九年）平陈，郡废。南朝陈时为武昌郡。但这时的武昌郡已不复往日风光。
阴铿此诗可能作于陈武帝永定三年（559）。陈武帝永定元年（557），萧勃举兵反，三月，兵败身死。其下属欧阳頠被陈军俘虏，旋即放归岭南，接任萧勃广州刺史职。时阴铿在广州刺史欧阳頠府中任镇南府司马。永定三年，欧阳頠进征南将军，阴铿受命返回建康，途径丰城，西北至巴陵，于武昌登岸暂息。此诗即写于此时。
[异文]
①已，《艺文类聚》作但，亦通。
[注释]
1.历览：遍览，逐一地看。
2.旧迹已丘墟：旧迹，指历史陈迹。丘墟，废墟，荒地。《文选·班彪·北征赋》：“旧室灭以丘墟兮，曾不得乎少留。”
3.巴水萦非字：国内巴水有多处。此当指今湖北省东北部巴水，为长江支流。源出湖北罗田县北，西南流为黄州市和浠水县界河，南流入长江。《水经注·江水》在“又东过邾县南、鄂县北”下注曰：“江水左侧巴水注之，水出雩娄县之下灵山，即大别山也。……又南迳巴水戍，南流注于江，谓之巴口。”巴水戍在今湖北省浠水县西七十里巴河镇。四川境内巴水又称巴字水。《太平御览》卷六十五引《三巴记》：“阆、白二水合流，自汉中至始宁城下入武陵，曲折三回，有如巴字。”此处阴铿不过因二水同名而说，非称武昌巴水为巴字水。萦，回旋缭绕。此处写水波萦回流动。
4.楚山断类书：楚山，楚地的山。春秋时武昌属楚地，故称。类书，类似书写的文字。今鄂州市西有樊山、郎亭山。《土编记》：“郎山、樊山相接而中断，江上望之如八字。”此谓樊山、郎亭山断开后像是书写的文字。
5.荒城高仞落：荒城，指武昌城。高仞，八尺为仞。古人诗文中常以“仞”述山、墙之高，江河之深，随之以“仞”代指高山、高墙。如唐齐己《送周秀游峡》：“滟滪分高仞”，高仞即指滟滪堆两岸的高山。宋李曾伯《水调歌头》：“整顿金城千仞”，即指修整高高的城墙。此处指武昌城的高墙。
6.细条：此指柳枝。
7.烟芜：芜，乱草丛生之处。烟芜，犹言荒芜，此处有荒废意。
[解读]
    游人，阴铿自指。阴铿舍舟登岸，来到武昌城外，登高纵目，发现东吴在此建都留下的历史遗迹都已成了废墟。流过城西的巴水虽然还是在江中萦回流动，但是已经看不出有巴字的痕迹；城西的樊山、郎亭山还是像以前那样中截，类似大写的“八”字。这两句不过借两件事典写江山兴废，有点“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元汤显祖《牡丹亭》句）的感喟。阴铿诗好用典。其用典不外乎事典和语典。在阴铿的三十四首诗中，不用典的寥寥无几，或用事典，或用语典，不仅使诗语言典雅，而且大大丰富了诗的内容。但这首诗的颔联所用事典为僻典，似乎有炫耀学问的味道，是不足取的。而阴铿的大多数诗用典都用得弥合无垠，不着痕迹。如《和樊晋陵伤妾》：“忽以千金笑”，读来毫无滞碍，而熟悉历史典故的读者自然会想到褒姒的那一笑，深为作者顺手拈来所折服。又如《行经古墓》：“表柱应堪烛，碑书欲有金”，读者明知用典，但不觉生涩，只觉切合主题，有弦外之音，能体会出十个字以外的深沉内涵。写了城外，再写城内。“荒城高仞落”，写荒废的城墙已经多处坍圮；“古柳细条疏”，借柳条的稀疏零落写昔日美丽的风光已经凋零，画出一幅荒寂寥落的景象。尾联感叹道：昔日都城如今荒凉到如此程度，怎么还能住人呢？这一联写得过于直接，也许为韵所限，不得已而为之。同样是兴废的感慨，那首《行经古墓》的结句“悬剑今何在？风杨空自吟”便有有袅袅余音、不尽幽思。正因为这一首诗在阴铿的诗中并非佳构，故后人评述几无提及，亦未见有踵武者。

朱明艳

欣赏老师佳作点赞！

寒儒

校正，注释得很到位。

涔阳老客

          谢谢二位夸奖！

萧竹韵

欣赏佳作，为您点赞！

涔阳老客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