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湾湖军垦忆（之五十）大年三十吃忆苦餐

听涛

  
       除夕与春节，各家有各家的过法，我们在部队，连队就是我们的家，估计各连有各连的过法。我们学三连的是怎么过的，我简单说一下。


       1970年春节，正处文革中期，文革初期就大搞“破四旧，立四新”，把除夕当做“旧风俗”给破了！只剩下春节了。根据国务院的精神，部队腊月三十这天不予放假，春节假期为三天：6日.7日.8日，即正月初一.初二.初三。


       1970年2月5日，农历的腊月三十，俗称大年三十，也叫除夕。因为这天不属节假日，没有放假，我们这一天的流程如下：


       上午全团在团部礼堂集合，听副团长传达军区第五届双代会的精神，下午连队组织分班讨论。虽说没有当作节日对待，早餐中餐依旧与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唯独晚餐的 “ 年夜饭 ”，倒是不得不提。


       除夕的晚餐，我们吃忆苦餐。
       先说内容吧，吃的是单一的菜粥。菜就是自己连队种的白菜，剁碎，加水和米煮成还算并不是太稀的稀饭，加入一点盐，味道不苦，可以吃饱。这比一年前的那次忆苦餐好得太多，那一次是大家动手从田野采挖一些能够食用的野菜，洗净后放几粒米，加很多水，放点盐，名曰稀饭，其实简直就是清汤寡水的野菜汤，味道苦涩，难以下咽，虽然吃完后还可以再加，但谁有那口味呀！开始盛的一碗必须吃完绝对不能够倒掉的，没有人敢当那个反面典型，再难吃也得完成那碗基本任务。这次没有吃苦涩的野菜，似乎是因为针对全团整体安排没时间去采挖，抑或是连队军官们了解了学生对一年前的那次忆苦餐的苦菜汤的排斥心理？不得而知。反正这次的还吃得下。
        再说形式吧。平常就餐前基本上没有干部训话，最多说当天干啥活，核心内容就是唱那首固定的歌：
        “天大地大不如当地恩情大，
         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
         河深海深不如党的恩情深。
         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宝，
         谁要是反对他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这首歌的歌词是邢台地区的人民在1965年创作的一首诗。那年，河北邢台地区发生强烈地震，周恩来总理在第一时间乘直升机到达现场指挥救灾，当地群众抒发内心的表达情感而创作了这首诗，后来被音乐家谱曲，七亿人民人人会唱。
           
         吃忆苦餐前的仪式与这有所不同，首先由指导员做个简短的忆苦思甜的发言，然后大家表情凝重地齐唱另外一首曲调哀怨的叙事性的歌曲，歌名叫做《不忘阶级苦》：


       “ 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
          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
          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胸。


          不忘那一年爹爹病在床，
          地主闯进了我的家，狗腿子一大帮，
          说我们欠他的钱又说欠他的粮，
          地主狠心就像那活阎王，
          可怜我爹爹棍下把命丧。
          .......


          歌曲还有好几段，不写了。这首歌可以让感情丰富的人唱出眼泪来。那时候“以阶级斗争为纲” ，就是这个样子。
          除夕晚上大家围坐火炉烤火聊天，后来发现排有人讲故事，应该是听到看过“手抄本”的同学讲后复述的，内容是破获所谓“红梅党”的特务组织的故事，该故事由郭德洁（李宗仁的夫人）开始引出：有人发现她的小手帕的一角绣有一朵梅花。故事涉及王光美，郭德洁，真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曲折迷离，把附近烤火的同学都吸引去了。我以前在宣传队听表述能力很强的党小清说过，这次三排是谁主讲的，当时我到三排时间不长，对很多人都不太熟，没有印象了。我开着那个组装的收音机听着样板戏，尽管几部样板戏几乎每个唱段我都会唱，但那些有板有眼的唱腔还是让我痴迷。


          2月6日，正月初一，我们连的领导集体决定过“革命化的春节”，天下着小雨，早餐后，我们头戴斗笠肩披塑料布，挑着土筐，拿着锄头，全连来到大约三里多路的师部附近去修堤，劳动任务和劳动强度都不大，三个多钟头就结束了。值得一提的是，在我们劳动时，前来南湾湖进行春节慰问的47军首长和师部首长发现了我们，走到我们工地，给大家讲了几句话，对连队的举动进行了表扬。那一天，我们没有发现有其它连队劳动的身影，看来是我们学三连的别出心裁。将劳动位置选择在师部附近，是不是有意识地要让军师首长看到？对此同学们大都心存疑虑。
   
         回到连队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这天没有吃午餐，我们从工地回来后稍事收检，大家就为下午的大会餐开始忙碌。部队的大会餐好像一年就那么三次：建军节，国庆节，春节。每次大会餐的物资准备都很充分，这次也不例外，连队挑了一头最大的肥猪宰杀，还宰杀了十多只鹅，不过只留有一只狗看家，再没有狗可宰杀了，除了自己菜地的蔬菜之外，另外从外面采购了鲜鱼木耳豆腐粉丝之类的食菜，还分班包了饺子，当然，同学们最喜欢的是那一大盆红烧肉，哪怕每月都杀猪，平时也买肉，每周都能吃一两次荤。这个聚餐，从下午四点多开始一直搞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天黑。我在当天的日记中的有十字评价：“既轰轰烈烈，又扎扎实实”，这与头天大年三十晚餐吃忆苦餐有天壤之别。


         我之所以说“轰轰烈烈”，就是这次会餐与以往的会餐明显的不同，就是全连有七八个同学的家属来探亲，在会餐时很多班的餐桌上在男人们的吼叫声中夹杂着女人的说笑声，这给和尚连队带来了一缕少有的生气，最终在红的白的酒水的刺激之下，无论酒量大的与酒量小的，两个小时下来，一个个都醉醺醺的，各回各排，当然也有几个酩酊大醉的“不醉不归”者在班上同学的扶持下将他们直接放倒在他们的床上。


        晚上没有看节目之类的安排，除个别学生跑到别的班排与关系密切的同学去唠嗑之外，大家围坐在各班的火炉边侃大山，听音乐，聊解思乡之情。


        我们连队没有“招待所”之类的建筑与设施，家属探亲，最多能够凑出三个简陋的“标间”，春节期间同时来了七八个家属，难坏了连部几个基层军官，好在这一伙想象力丰富的学生想出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办法：在食堂餐厅开地铺，集体住宿。他们划定每个人的“势力范围”，将桌子侧倒摆放作为“屏风”，各自抱来几捆稻草铺在地上就是席梦思，将铺盖行李铺在稻草上面，安乐窝由此形成。好在饭堂的面积还比较大，能够摆放这么多铺位。这样，他们几个人每天要在傍晚开铺，早上拆铺，也挺麻烦的，不过每天早餐时从他们荤话连篇的调侃中发现，他们不仅毫无怨言，而且乐而为之，并不嫌麻烦，再加上每晚先后有八个值班站岗学生的插科打诨，添油加醋，什么“喊口令”之类，更是笑话多多，谈资多多，不便赘述。


               

        正月初二的雨，远比大年初一的要大，加上气温降低很多，小雨变成了凌丝（冻雨），虽然没有下雪，但行走更困难，虽然下午雨停，整天基本上没有人到别的连队去找朋友聚会，都在连队，用打扑克，看书，听收音机打发时间，在下午四时左右传出隔壁二排一位C姓同学出了花边新闻，给同学们聊天的话题增加了新的内容，这个花边新闻很快被全农场所有连队获悉。


      晚上看电影《地雷战》 ，是47军慰问团带来的，第一次看它是1963年在高中学校操坪看的，学校包场。很长一段时间，三战（即《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充斥银幕，很多台词大家熟知。据说，湖南省革委章伯森丶唐忠富率队到军垦农場来进行春节慰问，演员在师部礼堂慰问演出，因为容量有限，只安排军人参加，我们连队根本不知道，是后来听说的。


     记得一年前的六九年春节，那次春节慰问挺隆重，是由广州军区一位副司令员亲自带队，不仅带来了包括李谷一在内的强大的演出队伍，还给每人发了三样纪念品，一本32开本的《毛泽东选集（合订本）》，一本与现在身份证大小的袖珍语录合订本（毛主席语录，老五篇，诗词）和一枚直径为56mm的瓷质像章。


        二月八日，正月初三，是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天气晴朗，上午和几个同学到师部去转了一圈，那里有商店。晚上开受奖大会，团里颁发的六九年五好学员的奖状，是早在十一月底至十二月初评选的，军人的叫“五好战士”我们不是战士是学员，所以给了那么一个称号，不过评选很严格，比例很小，大约三到四成。奖状上的文字是：


        X X X同志，在我部农场锻炼中，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认真改造世界观，荣获五好学员称号，特此报喜。
   
                                     中国人民解放军0634部队政治处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卅日


       这张喜报推迟一个来月才发，可能是因为部队换防的原因。一九六八年只有三个多月，加上六八届的学生刚到，部队就没有对农场的大学生开展评选活动。一九六九年评选时我尚在蔬菜班，尽管有不少时间因参与宣传队的活动而没有参加班里的劳动，加上我在开会讨论时发言也不怎么积极，不过我自认为自始至终的的确确肯吃苦耐劳，心底单纯，从不搞阴谋诡计，不拉帮结派，加上我参加的每一种劳动哪怕是以前也不曾做过的事都上手很快显得比较在行，这与我生长在农村长时间的耳闻目濡有关，蔬菜班所有同学和我的关系都非常融洽，他们都乐于和我交往，所以给了我这个荣誉，尽管在后面几十年的工作中我得的奖状非常多，但我最看重的还是这个。


       至此，春节已过，迎接我们的将是一茬紧接一茬艰苦的冬修战斗。


                 

陈爱玉

                 拜读佳作，欣赏点赞！

张新泉

欣赏点赞写得可观的。

张新泉

难忘的，记忆清晰，历历在目。

顺其自然先贵

欣赏佳作点赞。

舒中一

为你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