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话说锔匠

桃源老光

      锔匠这门行当，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不存半点踪影。如今道它，难免有人会起疑惑：这门行当，是个么得？
      难怪，这是早年间漫行于世上的一种手工艺活儿，说起来算是个老古董行当了，掐指估摸，大概有半个多世纪没见着它了，自然，如今人晓得的也就多乎哉？不多矣~~~！
      锔匠是搞么得的？呵呵！乃是补碗的，补缸的手工艺人！
      说是补碗兼带着补缸，你定会惊诧，直觉这行当太有些不可思议了：补碗？一个破碗了还用得着补么？量是再好的碗盘又值起哪里？即便是现如今钱不值钱，一个破碗又值几许？犯不着大惊小怪，给补上一补滴？您说是补个缸啵！那还有个讲究在内：大水缸么，一抱粗细，嘿大一堆，补一补还巴得上一吊毛！一个碗也用得着去补？这就真的是有点小家子气啵！赶快扔了它吧！去你M的糟！一扬手甩得远远！
      然也！
      搁如今来说，一个饭碗，的确值不了几个钱。摔破了，打烂了，扔了它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去买一摞吧！真要是把个破碗补好了再端上桌面，那碗边上面东一条印子，西一条痕迹，实在是难看死哒！倘若是家里头来得几个尊贵的客，用这碗给客人盛饭装菜，那可就丢人现眼大了去呵！
      如今年头，再不济的人家，哪怕再穷，屋里头都有几个碗呀，盘的，要不然，日日餐餐，用啥盛菜装饭哩？总不会用手巴掌当碗盛着饭吧？可倒转去大几十年间，说起这碗，那可就值了大钱啦！
      民国年间，能端上瓷饭碗吃着饭的人家，算得是有钱的主啊。哪像如今，无论城乡，家家户户都是用碗盛饭。甭说是打破一个碗，就是一口气甩上十个，二十，人也不会当回事儿滴！眼下一个饭碗，又值几个卵钱！
      所以，那年月里头，用碗吃饭，用盘盛菜的，都是有钱人家。
      寻常百姓，盛饭装菜，用的都是钵子。钵是陶土烧成的器皿，大多由本地方生产出来，土生土长的原产地货色。
      再加上陶钵钵这东西厚实，用旋转的模具拍将出来，再搁屋里头慢慢荫干，随后送进窑里焙烧制成。因为坯子厚实，不易破碎，故而，烧一个，成就一个，损败也少，成品率很高。原材料也是就地取材，做工简单，制成容易，这东西一多了，如同堆山似海，自然，价钱也就便宜至极！
      碗就大不一样了哦。碗是瓷器，属于精细制品。瓷器须用高岭土做原料，那可不是随便什么泥巴都捏得成碗的。因为这个缘故，厂址，窑址得选在出产瓷土的地方才行。烧制它又还得有柴有煤。世界上的事情往往不能随心所欲，一就二便，出产瓷土的地方偏偏不出产煤炭，柴呀，这就需要从外地买了运哈回来！因为原材料几经辗转运输，萝卜便盘成了肉的价钱。还有，从前岁月，没得机器制作，也没得电，动力须靠人本身脚踩手扳。要使一个物件旋转转动起来，只有下力气用脚踩，用手扳。因为全靠人力操作，故而生产力低下。再加上又都是凭老祖宗传下来的眼看手摸的经验指导生产，烧出来的百十个碗盘，从里面拣不出几个规规矩矩的。像模像样的产品一少，这正儿巴经的碗价钱，就翘了老鼻子啰！
      做瓷器生意的老板，多是从天远地远地方，车装马驮船儿运来，七上八下的，又不知要摔破多少。运回家七拼八凑，真正能搁上架卖出钱来的，还不知又剩下几许。七一折八一扣，这碗的价钱便抬升上去。有道是：羊毛出在羊的身上，又哪有做生意倒贴本钱的人呢？
       于是，买个碗的本钱，可以买回一大摞的土钵子了。
       穷人自有穷法儿！没钱的老百姓图的是能省钱，省事儿！啥样便宜就买啥！至于美不美的，倒不讲究，美能当饭吃？就跟寻常百姓所说的那话：把灯一吹，上得床去，麻子，瞎子，都一个卵样！只要能装下饭菜，盛得住汤水，管用就行！再加上土钵子厚实，又经摔打，所以，都用土钵子盛菜装饭。
       先前时候，家里条件稍好一点的，为着讲脸面，也置得有碗。就是置下了碗盘的人家，那也是逢年过节待客时，讲排场拖出来用上一用。候年节过完，客人们放了起身炮，赶忙立马收捡起来，用水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擦得灵灵醒醒（整洁），再用块大包袱皮折过来，折过去，包得紧紧，搁到碗柜顶上，或是睡柜里面，或是哪个隐蔽地方，总之，要让孩子们够不着它。
       假如是不小心，打破一个或两个碗，盘，只要没摔得零零碎碎，拼不拢来，无论如何，那也是舍不得随便扔了它的。老人们会小心翼翼把这破碗收捡起来，藏到哪个抽屉的角落里头，用布头包裹起来，等到锔碗的匠人来了，花上几个小钱把它修补修补，挨到时候，依旧搬出赤能派上用场呵呵。
       因为如此又这般，也就有了这锔匠补碗的这门行当。
       过去有句老话，说得挺绝：“手里没得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儿。”这话说的便是补碗的匠人。
       补碗的匠人挑一副担子。担子一头是口大木箱，另一头是类似于坐凳的一口箱子。
       锔匠挑着担子走街串乡，招揽活儿。为了让人晓得补碗补缸的伙计来哒，就得发出响声。锔匠右手上拿着一长串亮晃晃的铜板，铜板模样像似说快板书的艺人手打的那竹板儿。一路走着，一边甩动着手中的铜板，让手里头的铜板不停地振动，发出丁丁当当的悦耳响声。
      铜板击打发出的声响，不光响亮，还挺有节奏感觉。就这样，一路走着，一边敲打，却不张口叫喊。
      匠人中最奇特的一种，不靠幺喝！靠响声招揽生意的，就是这锔匠。
      但凡家中有碗要补的人家，隔大老远的，一听到这铜板的击打声响，就晓得是补碗的锔匠师傅来哒！
      于是，有如事先串通好的，纷纷奔出门外叫唤起来，相隔老远打声招呼：师傅，这里有东西要补！乃至见了面，不外乎又是扯皮绷筋商谈价钱。
      等到价钱谈好，锔匠就捡场干起活来。
      锔匠补碗的诀窍，全在于手上的那把钻弓。
      这钻的把儿用一根硬木头做成，尺把来长，通体圆形，像一根棒子，大小粗细有三根筷子并拢来那么大小，挺沉实的，多用红稠木制成。木棒的上面套着一个弓弦，弓弦也是木头所制。弦线呢，用一根干牛皮筋做成，细细的。可能是一天到晚都在拉它的缘故吧，这牛筋弦线拉得是柔软不得。硬木棒的一头安了个铜箍子，这箍子亮晃晃的，光线映照着它，能折射出闪光来。棒子的中心部位，有个铁钻子，钻子的尖头上面有个小孔。小孔上镶了颗芝麻粒大小的金刚石儿，这便是俗称的“金刚钻”。
       等把这些摆弄完毕，接下来便正式捡场干活了。
       锔匠从箱子里头翻出件围腰布，拦腰系上，然后，一屁股塌在像凳子的那口箱子上面，把主人家要修补的碗或盘拿在手中，原副原样拼拢齐全，随后，用个橡筋做成的套子，将这破碗（或破盘）一把给套牢，套得纹丝不动，便搁在两腿的膝盖之间，用腿夹紧它，再用左手扶稳那根钻棒，右手呢，则手持皮弓子，待那钻头对准部位之后，便拉动皮弓。皮弓子一转动，钻棒也跟着转动。随着钻棒的转动，看似坚硬无比的瓷碗上面，出现了细细的小孔洞儿。
       当把所需的孔洞打完毕后，锔匠从座箱一头的小抽屉内，拖出个盒子，拣出里面盛放的细小铜钉，然后，将一颗颗铜钉，嵌入破碗或破盘子两边钻出的孔洞，再把破碎的两块连接起来，用小小铜锤，将一口一口的铜钉轻轻敲平。一边轻轻地敲，一边慢慢地转动碗或盘，用不了多久，原先的破碗或破盘，便又联接成为一个完整的。
      不过，比起新买来的，这修补好的碗呀，盘呀，终究还是存留下一些遗憾：补过的地方，眼睛看起来总是不那么舒服养眼！那一长排的细小铜钉儿，如今成为了许多的横条条，随着破裂处蜿蜒延展开去。粗一看嘛，似乎像条蜈蚣，趴在碗边边上。倘若是有反胃毛病的人儿，乍一见这东西，恐怕会‘爱屋及乌’，联想起这无数条腿脚的蜈蚣来。吃饭时刻，人若想起这种厌物，又还有什么食欲在呢！

上将军

锔匠也和当年的补锅匠一样，能找媳妇儿的！

吉祥

    多日未见,特向老光先生问好!

傅启芳

可作民俗志的资料。

郑兴州

劲赏佳作，问候老师。。。

桃源老光

吉祥 发表于 2016-6-25 16:22
多日未见,特向老光先生问好!

谢谢！您好~

上善若水

桃源老光

上善若水 发表于 2016-6-25 20:55

付蝶

那我真的还没有看见，甚至听说过

古渡源

学习！欣赏！点赞！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