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桃源老光 于 2016-6-28 13:51 编辑
应了“丑汉娶美妻”的俗语，其貌不扬的王清云讨了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堂客，惹得周邻的毛头小子钦羡不已。 有人说，王清云这桩姻缘乃是前世所定，命中注定有此艳福；也有人讲，这堂客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管东说西说，反正“牛屎与鲜花”白天同吃一锅饭，晚上同睡一张床，至于旁人嘛，徒有羡鱼情，只能站一旁流口水而已。 或许也是月下老人牵错了线吧，王清云个人形象确实不敢恭维：个子不高，武武短短，脑壳却长得嘿大，嘿大，粗大的塌鼻子就像贴在他脸上，稍朝上翻的那个酒糟鼻，两个鼻孔还常常拖着摇摇欲坠的两条鼻涕或是露出几点点鼻屎垢。人形容他那模样实在是看不完啦！ 刚下放队上时认识他不到30岁年纪，大脑壳额角上却过早地横叠起几条粗粗的皱纹。 不知何故，当地人对于“包子”这食品的名称却含有贬义色彩，成了那种对事物反应不快，也不怎么聪明的人的代名词儿，其寓意相当于人所共知的“二百五”、“傻老冒”之类。 而被人称之为“包子” 的王清云却又偏偏喜欢吃包子。虽然他智商不高，也很忌讳“包子”这名词儿。故而他自己去买包子或是托人买包子时，往往是他最紧张的时刻。对于‘包子’这一忌讳，总是结结巴巴讲述老半天还扯不清白，最后只得将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合哈拢来，做成个包子大小的圆筒状，然后一锤定音，猛喝一声：“买咯咂东西”。 有回，队长陈大爹领着几个社员，去区供销社买公社分配下来的指标尿素。大伙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等赶供销社排完队提货到手，已是中午时分。这会儿，大家伙正饥肠辘辘，便结伙打伴去饮食店吃点东西，先填填肚子再说呗。 这是个摆放着几张掉了漆的八仙桌儿的国营饮食店。 店子场面不蛮大，可在那时候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去处。俗话讲得好么： “是戏唱不得定军山,叫化子不得打腰餐”。所以呢，店内的营业员也是些有头有脸人物的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朋戚友们。那年代里头，人没得点过硬的关系，那是任谁也不能端上这碗饭的。 一众人踏进店内，清云伢子隔老远便看见案板上摆放的蒸笼内只摆着馒头和花卷，并伴随着几个绿头蝇围绕着飞来飞去。清云伢子堆起笑脸向女服务员发了一问，道：“同志，你有没有这个东西买哟？”一边说一边用两手的四个指头围拢来做出个圆筒状。 很可惜没掌握好比例，捏出的圆圈圈握小了一点，顿时让对方产生了误会。 被问的女服务员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反过手朝王清云甩了个清脆响亮的耳巴，“啪”的一声打个正着。同时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要买×回去找你老娘去嘛。” 这一记五爪金龙打得清云伢子左脸麻辣又火烧，他委屈地说：“你……你何解要打人噻？” “何解呀，乡里土改，城里劳改，咯对你还是蛮好的呢。”女服务员说：“冒把你当咂流氓抓到区里关几天就算蛮不错的哒。”误会虽经大伙劝说解释了一番总算平息下来。但在那个年代，可惜没工商局和消费者协会之类的组织出面调解，清云伢子吃了暗亏还做不得声啊。 王清云住双塘村东头一片茶树山旁，有两间座北朝南的瓦屋，还有一间茅草顶的横屋，横屋逢中间开门，前面做厨房，后面是猪栏和私厕。我落户的刘三娭毑的家和清云包子家是近邻，好几次我在油灯下看书时，总听见王清云的堂客哭闹声和叫骂声：“清伢子，你咯只骚叫鸡，不得好死的……”有一天，我准备去劝架，睡在隔壁的刘三娭毑竟骂我道：“蠢宝，莫要去啦”，这使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年双抢时刻逢上久睛不雨。有天晚上，队长分配我和清云包子一起车水抗旱。 晚霞的余辉早已散尽，月亮露出面孔铺洒下满地清辉，丝丝飘来的南风，缓缓地吹散了夏日的炎热气浪。我们俩个双手扶住胸前的水车横杠，两脚踩动着水车踏脚，不停地用力蹬啦，蹬啦。脚步一用力，一片片串起的水车筒叶子随脚步悠悠转动，把水从水箱中带哈出来，缓缓流到饥渴的晚稻田中。 此刻，清云伢子嘴巴上叨着的那支大喇叭筒，时明时暗，一闪一闪的，照出了大脑壳额头上的那几条皱纹。夜深了，田里的水还没灌满。我俩如同机械人一般吃力地踩动水车，耳边响起了清云包子哼得十分难听的山歌： “不唱山歌冷清清，一唱山歌姐骂人，哪个山歌不搭姐，哪个大姐不思春，你莫做和尚吃肉假念经……”。迷迷糊糊又累又困的我，实然一个趔趄从水车上跌落下来。脚板恰好被田泥中一块瓷片划了个口子,顿时血流不止。 “你是想和妹子打啵去了吧？”清云包子一边臭我，一边用包壶中的冷茶冲洗伤口，再从荷包中抓出把烟丝敷在伤口上，然后又拿起我的汗衫扯下一条布包好伤口。捆扎停当只觉得疼痛也随之减轻了些许。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被称之为“包子”的王清云所做。 “谢谢你，清哥！”他却大洌洌地扬了扬粗大的一双巴掌，嘻皮笑脸的说：“冒得事，搭帮是伤了你的脚，要是伤到了JB那可就不得了啊。”一阵滚哈哈响过，又说：你先坐哒歇下气罗，我一个人也踩得水车动的。一身牛劲的他，卖力地踩着水车，并用那沙喉咙又哼起小调：“麻蝈叫，妹心慌，妹在房中烧宝香，不求荣华和富贵，只求日短夜间长，日短夜长好留郎。”坐在旁边的我，只觉得他那颗大脑壳、包括那塌鼻子，这会儿都不难看了……。 事后过中秋节,我从队上预支了二块钱，专程跑到县里买了十个包子，连同分给我的一斤谷酒，送给了清哥权当感谢。 招工回城，再没见过王清云。 后来听人说：王清云跳进龙塘自杀了。 一问原因倒是简单，他那如花似玉的堂客，白天屋里屋外忙碌一天累得要死，晚上清云包子却毫不怜香惜玉。她受不了清云包子夜夜的折腾，离家出走，不知跑到了何方。 孤寂的清云包子竟然色胆包天，趁茫茫夜色翻墙头拱进一军人堂客房内……。当公社派人抓他时，王清云慌慌张张逃进了山里。半夜遛下山又纵身跳进了龙塘，自行了断了他毫不起眼的一生。为塘中早些年淹死的后生做了替死鬼。害得村里人好久不敢吃龙塘里的水。乡邻们纷纷咒骂王清云：这化生子哎！强盗都晓得要保五十里的寨子啦，砍脑壳的清云包子啊，你要寻死死远点噻，何不窜到大河里去罗。
| 
发表于 2016-6-28 13:46:09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