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年味的打白糖是壶瓶山地区千百年传承下来的美食之一,是用包谷(玉米)粉、红薯、红薯淀粉或者大米为原料,外加麦芽等天然原材料经过多种工序加工而成的。 打白糖 进入冬、腊月,农村便开始“忙年”。熬糖、推粑粑等都是忙年的主要内容。因为麦芽是熬糖的关键原料之一,没有麦芽是熬不出糖的,所以有的地方也叫麦芽糖。为什么又叫打白糖呢?是因为在成糖之初的原糖是褐色的,必须经过人工的拉扯使之变成乳白色,熬成之后盘成一饼以便保存,在食用或出售时,要用锤子轻轻的把它打成小块才方便食用或销售,敲打时糖块断裂的“咔嚓”声伴着浓浓的糖香味,充满了过年的味道,所以又叫打白糖。 因为熬制打白糖费时费力费柴,需要几个人配合熬更守夜,加上技术要求高,程序很复杂,每个环节都很重要,稍有疏忽,就会“走作”,导致前功尽弃,得不偿失。所以坚持用传统方法熬糖的农户不是很多。前些年,在农村已经很少有人熬打白糖了,过年都是在市场买些糖食糕点招待客人,但总觉得缺少一些传统的“年味儿”。近些年来人们不断地在追求过去那些很原始、同时也是很环保的传统食品,如打白糖、印儿粑粑,所以打白糖又有了它的市场地位。 打白糖的熬制,没有标准的书面流程说明,只有受到农村老一辈人言传身教的人才会熬制,没有学过的年轻人是不会的。熬制打白糖的程序基本上是这样的: 一、生芽。必须要先泡麦子生成麦芽。一斤麦子的麦芽大概可熬四十斤包谷粉子。麦子先要浸泡一天一晚,然后沥干水分平铺在垫布的筛篮里,盖上干净的稻草,放在避光的温室里让它发芽,如温度达不到要求(一般20度左右为宜)要想办法加温至能生出芽来,早晚各撒一次水。避光的目的是不能让麦芽变成绿色,要生成黄色的芽子才有用。 麦芽 二、磨芽。当麦芽生长到一到三寸深时,将麦芽从筛篮筐里取出来,在木盆里切细,然后用打浆机(过去是用石磨推的)边兑水边打成浆汁水备用。 三、煮糊。将包谷粉子隔夜浸泡,次日先烧半锅水,在水开后将泡后的包谷粉子倒入锅中煮熟,然后加开水继续煮,不能跌火,直至包谷粉子煮熟煮透,成糊状。 四、拍糊。当糊煮缩一定水份后,将柴火退出灶堂,让糊降温至60度以下,然后加入早已准备好的麦芽桨汁,与包谷糊充分拌匀,盖上锅盖,让麦芽汁水和包谷糊发生神奇的化学反应,就是将包谷中丰富的淀粉转化为糖分,过一会后又搅拌一下,保持一定温度,但不能生明火,防止锅底糊。拍糊是熬糖非常关键的一步,决定着这作糖的品质和成败与否。 五、吊包(即过滤)。拍糊的时间较长,直至能分出阴阳水,即锅中上层成清水时,就可准备吊包过滤了,这时要将锅中的糊重新大火烧开,然后才能用木瓢舀入吊包中,吊包是用一大块干净的透水性很好的白布做成,并注意吊包不能抖动,开始滤出的水要回至吊包中重复过滤,只有当滤出的水成尽水(不浑浊)后,吊出的水才能用于下一个环节。这时候滤出的水中已经富含糖分,可以闻到浓郁的麦芽糖香味。 吊包 六、煎糖。将吊包吊出的糖水倒入干净的锅中用猛火煎熬,保持滚滚开,这是熬糖过程中时间最长的环节,需要持续在锅边操作数个小时之久,也是最考验熬糖师傅耐心的时候。刚开始因为糖水很多要用两口锅同时大火煎熬,待糖水缩至过半后,就可以总锅合到一口锅中继续煎熬,并不停的搅拌。在猛火的煎熬下糖水中的水分快速蒸发,糖水渐渐浓起来,这时火势要逐渐变小,小心糊锅,一旦糊锅就会导致“走作”。随着水分进一步蒸发,锅中的糖水慢慢就会出现象粟米大小的气泡泡,这时称为“粟米糖”。再后分别会出现猪眼睛大小的气泡、牛眼睛大小的气泡、猪肚儿大小 的气泡、牛肚儿大小的气泡,糖就慢慢熬出来了。 煎糖 在这个过程中,火候的把握是关键之关键,要靠熬糖师傅在柴火的加减、火势的大小、糖汁的不停搅拌中动态掌握,全凭在一次次熬糖的实践中领悟改进,真可谓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其中关键的环节是”吹旗儿“,就是锅中的糖熬到很浓稠时,用一双筷子绞起一点糖汁,在迅速将筷子分开时用嘴用力一吹糖片,糖片能瞬间碎掉飞出去如白雪飘飞时就可以起锅了。这时候灶中的火要闪电般的塌灭(有师傅说可先备好一把温稻草),否则火候就过了,会影响成品糖的口感和质量。 吹旗儿 当形成粟米糖后,滔起的糖水成稠状稍冷后能喝,这时的糖水就称为喝喝糖。如果冷却后装瓶就能成为名叫“喝喝糖”的产品了。当糖汁稠度继续加大,用一双筷子绞上来移开不掉能送到嘴里吃时,这种状态的产品就叫绞绞糖,也是可以装瓶卖的。能起锅后的糖,称为打白糖的原糖。是包谷为原料熬的,原糖为褐色,经反复拉扯就会变为乳白色。是红薯为原料熬的,原糖为黑色,经拉扯后会变得较白。是红薯淀粉熬的,原糖为白色,经拉扯后亦为白色。为什么要反复拉扯,一方面是要把糖变白;二方面是要把糖变得疏松泡脆,形成蜂窝眼状态;三方面是在拉扯的过程中加入熟芝麻增加香味。 七、扯糖。起锅前,先要备好装原糖的“灰窝儿”。就是在窝筐里铺一层泡儿(炒熟的玉米)粉子,(也有用熟米粉子的,但米粉子不如泡儿粉子香),做成窝状,然后将起锅的糖倒出来放在“灰窝儿”中。待原糖稍许冷却能用手搬动时,就可以扯糖了。扯糖就是将原糖放在糖扒上用一根棍子打铰然后拉扯开,重复的打铰又重复的拉扯开,类似于拉面,这样反反复复,原糖就神奇地慢慢变白变得泡脆了。在拉扯的过程中加入熟芝麻,以增加糖的香味。当糖拉白以后,仍然圈放在铺有泡儿粉子的灰窝儿里,这时就可以存储或打成小块开吃和出售了。 丁锦丛白天在室外扯糖 熬打白糖为什么要用麦芽汁起催化作用,使糖质能分解出来,同时又要通过拉扯使糖能变白,这些都是我们祖先的创造发明,究竟是物理反应还是化学反应的作用?有待人们去分析。这好比推豆腐要加石膏水,打葛根粉要用管雾茎水是一样的道理。可见我们的祖先该经过多少次试验才总结出这些经验。 在湖南省石门县壶瓶山镇龙池河村叫做“丁家坡”的半山坡上,曾经有一位叫丁登安的农民,他只上过初小,人很聪明,但因种种原因没能走出去,始终与大山为伴,过着传统的农家生活。丁登安虽是农村人,但也有着自己的信条,他常说就是守着一亩三分地,也要把这一亩三分地种好。 老丁爱动脑筋,做事很讲究也很特别。1979年自家修房屋都是自己设计,带领亲友自己一手建设,还亲自设计了一个上堂屋八角楼和神龛,还有一个专门熏腊肉的大烟囱。笔者也算是比较见多的,但从没有见过农家屋有这样设计的。可惜老丁在2010年67岁时就去世了,要不然我还真得讨教讨教个中原由。 老丁时常告诫儿子,我一生没有手艺,但你们要把老祖宗传承下来的熬糖活继承下去,到时候你们有困难了,兴许用这活还能挣点零花钱。 晚上在室内扯糖 老丁有着两儿一女。小儿子在湖南科技大学任教,女儿嫁到了湘潭。大儿子丁锦丛,现年52岁,在家兴办了一座茶叶加工厂,但这茶叶加工只有几个月的事做,到了十冬腊月,就基本闲下来了,同时年关也近了。于是,丁锦丛就继承了父母亲的拿手绝活,熬制打白糖。他是小时候跟着父母亲熬更守夜学会熬糖的,他永远记得每到过年时父母亲熬糖的情景,永远记得父亲熬糖的口诀歌谣:“吹旗儿,雪飘飞,白糖脆,过年美。”白雪飘飞的时节,“吹旗儿”就吹出了“嘣脆”的年味。
放打白糖的包谷泡儿粉子
丁锦丛做事同他父亲一样认真。他从人们的需求中看到了商机,决计把熬糖做为一个弥补农闲无事可做的产业来做。他利用自家的一栋土墙老房子,就着柴方水便的优势,与母亲和爱人李玉凤一道做一作压一作地熬起了打白糖。所谓一作压一作,就是熬上一作时做下一作的准备,保证天天都熬糖,时时有糖卖。丁锦丛熬糖,十分重视原料的质量,他坚持用当地农家自产的无农残包谷,用山后引来的山泉水,因此他生产的糖特别好卖,每每送到集镇上时都是一抢而光,还有好多人联系预定的。除了打白糖以外,他熬制的喝喝糖和绞绞糖也是十分的抢手。现在他已是远近闻名的熬糖师傅了,每当快过年时,他就和家人一起按照父母亲教他的步骤,用最好的原材料,用诚实的劳动,熬制出一作又一作的打白糖,自己在艰辛中度过一个又一个甜蜜的夜晚,也给千家万户奉送出一个又一个甜蜜温馨、“嘣脆”的下午茶时光。扯糖富有趣味也是一门力气活儿 笔者还是儿时在家里母亲熬糖时帮着扯过打白糖的,拉着糖一闪一闪的觉得特别有味。当时是上世纪五十到六十年代。那时粮食短缺,用包谷熬糖的比较少,多是用红薯熬的,同时我家也用蕉芋和拐子熬过糖。自那以后的几十年,连见都没有见过熬糖、扯糖了。去年冬天到乡下吃酒,偶遇丁锦丛在家熬糖,才又让我再次见识,并连着三次到现场进行采访和拍摄,今年前不久又与人一同前往拍摄,以至得以记录并与大家共同分享充满年味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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