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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常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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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28 14:01: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正一 于 2022-2-28 14:05 编辑

 
 冯玉祥
   
  常德临着沅江,也是个很大的鱼米之乡。又常常下雨,土地特别潮湿,因此连贫穷人家的房屋也装着地板。这在北方是很少见的。在北方,富足人家的房子也只铺地砖,必是楼房才装地板。这里人民虽知注意防湿,但癣疥脚气等病仍很猖獗。常德城内以瓦屋居多,草屋较少。瓦屋的盖法也很特别,屋顶上架着木椽,瓦块就挨着摆在木椽上面,另外再不用天花板。下雨的时候,也并不漏水。这种屋子的优点是空气流通,但到了冬天,尤其是朔风凛冽的三九天,就满屋都是砭人肌骨的寒风了,因此老百姓到了冬天,无论男女老幼都备置一个手炉。手炉的制法,是用竹篦编成篮子似的东西,里面镶一钵子,中放炭火,盖以灰,借以烘手取暖。人们无论居家外出,都提着这样一个手炉。我觉得这种房屋将来必须改良,用手炉的习惯也必须加以打破,因为不但妨碍作事,而且易成萎靡之气,实在不是一个健全的民族所应保有的。
  此时以薛子良代理常德县知事之职。薛为人谨慎负责,有头脑,识大体,真能脚踏实地做些有益地方的事。常德是有名的多娼妓的地区,头二三等都有,每月花捐为地方大宗收入。我们的军队驻到这里,很觉得妨碍。和子良商量,决心驱逐他们出境。当通知娼家都来领执照,一时来了许多青年小伙子,都是二十多岁。问他们是什么人,干什么事,答说:“我们是茶壶,来领执照的。”所谓茶壶,大约就是娼寮中龟头的意思。我说:“看你们一个个五官端正,都是很好的青年人,为什么不干些有益的正事,竟自甘下贱,干这种剥削人家肉体的买卖!真是岂有此理!”即拿着一个,以棍打之,打得只哭嚷,说:“我从此不做茶壶就是了!”问他不做茶壶,打算做什么。回说不知道。我说:“你们应当趁着年轻,学些有用的本事,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一人被如此教训,另人也都自愿改行了。于是限他们三天内一律出境。此后常德即平平安安,再也没有为娼家的事出过乱子,打过麻烦。唉,这也只是不得已的办法罢了。
  我们刚到常德的时候,一进城就看见许多商店门前挂着日本国旗,街头上并张贴着日本兵舰保境安民的布告,这使人惊奇极了。我想,这里既没有割让给日本,也没有被日军占领,又不是日本租界,怎么有这种景象呢?马上就请薛子良四出打听,打听出来了,说这是商家的把戏,商家为避免溃兵抢掠,无法可想,所以要求日本兵舰保护。因为常德一带是南北军交战的要冲,北军胜了,南军溃退时要大肆劫掠;南军打胜,北军溃退时,也是把商家抢劫一空;等到南北军都退完了,游勇散卒和土匪又来趁火打劫。商民无法苟存,不得已而出此下策。我相信稍有血性者,听到这番情形,没有不痛心难过的。当时我就召集全城商民谈话,费了很大气力,才把他们召齐。告诉他们,托庇外人,是最可耻的事,但以往是为溃兵骚扰,大家不得已而出此下策,现在我们的队伍是严守纪律的.必能负保护地方的责任,绝不会再有骚扰的事。如果他们动了你们的一草一木,就请你们大家把我冯某逮捕枪决。我们是中华民国,若是挂起了外国旗,不但遗笑外邦,自己也应该觉得可羞可耻的。请大家回去,立刻就把日本旗取消撕毁,永远不要再做这种辱国辱己的事了。当天晚上,街面上的日本旗统统撕毁。同时又去找来日本兵舰的舰长,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在街上张贴那种布告。那舰长说:
  “这是贵国的人民要求我们做的,不过总觉得很是遗憾。”
  说得很委婉客气,也就只好不加深究只把那些布告派人撕毁,不许他们再有一种侵害我国主权的不法行为。
  至于那些日本旗从那里来的呢?查询的结果,知道是城内一家鲁东洋行出卖的。但这所谓洋行,只雇用一个日本浪人做着幌子,其实店老板却是中国人。我派人检查他的账目,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每面日旗的价钱,有三元的,有五元的,有十元的,有百元的,有多至二千元的。把老板和那做幌子的日本浪人都抓了来,问老板何以做这种欺骗商民、侮辱国家的无耻买卖?他说:“因为有人家需要,我们所以办这个货。”问那日本浪人,答说:“老板每月花五十元雇用我,我是为的生活。他做的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说:“你两个都是奸宄,没一个好东西!”当即把那日本浪人驱逐出境,店老板看押起来。
  当日查看账目,共计卖日本旗所赚的钱在六七千元以上,我即找来地方正绅,迫令老板交出那款子,交由绅士们收存。那时常德城内街路不平,地方污秽,乃用此款为修路浚沟以及清除秽积之用,把地方上整理得一新。
  人民被军队逼得无法自存,因而请日本兵舰保护,买日本旗悬挂,这当然不是人民的错,可也不是士兵的错。罪恶在谁身上呢?第一,是在段先生等的身上,这就是他们武力统一的迷梦的结果,这就是他们穷兵黩武政策的赐与;第二就在那些军队官长的身上,大官们自己胡作胡为,不肯管也不能管那些下级官,下级官也就不管士兵。“上粱不正下梁歪,”这是当然的道理。当权执政者的责任是福国利民,军队的职责是卫国保民。但是他们却一反其道,把人民逼得上死路,逼得他们出卖国籍,不愿做中国人,要求外国人来保护!我把这事办完,越想越是悲愤,多天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那时内乱未定,遍地萑苻。常德城内的治安之责,交由第二团第二营负之。第二团团长张之江,有胆有识,甚有才干;二团二营营长宋哲元,忠实勤勉,遇事不苟。城门上都有他们的士兵把守,遇有可疑的人经过,都要盘问检查。一天,沅江中日本兵舰上下来几个日本水兵,摇摇摆摆地从南门进城。把守城门的士兵即要加以检查。日本兵在中国境内放肆惯了,那里肯受这个?表示不受检查;弟兄为了执行命令,却非检查不可。其中一个日本兵逞起横来,给我们弟兄一个巴掌。弟兄不能容忍,当即用刺刀与之搏击,结果,日兵中三名受了伤,只好愤愤地抬回兵舰上去。
  事情闹出来之后,张之江和宋哲元先后来向我报告,请示办法。我说,没有出事的时候,当尽可能地不让出事;既已出了事,而且曲在彼,直在我,即不必顾虑,却看他怎么样。他若要打,我们即同他打,丝毫不容忍让。一会儿工夫,薛子良来了电话,说有本地日本居留民会会长高桥新二和日本舰长要来见我,我就请他们来见。
  那时我住在城外西北角上的庙中,天气正在秋热,我坐在院中的瓜棚下面看公事,有石凳石桌等雅致的陈设。薛子良把两个日本人介绍进来,寒喧了几句之后,高桥新二谈到本题上来,说三个日本兵伤势很重,唠叨了一大篇,我问他道:
  “那么,你看怎么办呢?”
  高桥新二说:“我们的意思,先要把你们行凶的士兵监禁起来,而后再谈别的。”
  我问他道:“你这是根据什么说的?”
  那位舰长就从腰里掏出一本很厚的小册子,看着翻了一翻,贸然地说:“按照第二百几十几条,应该把凶犯禁监。”
  我问高桥道;“他那是本什么书?”
  “日本海陆军刑法。”
  我立时举起脚来,脱下一只鞋,就要站起来,高桥新二看见我的神色不对,赶紧问我什么意思。我说:“你告诉他,我要用鞋底打他十个嘴巴!”
  高桥问我为什么,我说;“他用你们的日本军法来判处我们的士兵,显然是侮辱中华民国,我当然要用鞋底教训教训他!”
  那舰长把那小册子收起来,问我道:“照你说,是怎么办理呢?”
  “我有我们中国的军法。”
  “你们的军法怎样办?”

  我们的军法是,士兵负有维持地方治安的责任,有权检查任何进城的人,若对方不受检查,即是奸宄匪徒。我们的士兵为忠实地执行命令,打伤了一些匪徒,我要大大地赏他这个大功。这就是按照我们的军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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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28 14:05: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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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2-28 14:09:39 | 显示全部楼层
  “冯旅长”,高桥不住眨着眼睛,愤愤然地说道:“你是存心不打算就地和解了?那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有打电报报告我们天皇,直接向你们段总理办交涉去。”
  我说:“你这个人连普通常识也没有!我冯某刚不久在武穴停兵,通电全国,就是反对段总理,你不知道吗?你快去吧,快去和段总理办交涉,叫他来惩处我!我冯某只知真理,只知国法,此外什么也不怕!”
  “那好了,那就得了,那我们就找你们政府办交涉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就走。我也不理睬,依旧坐下来看公事。那知他们走到大门口,又重复折了回来,请薛子良问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了结办法。高桥也说:
  “刚才的谈话误会太多了,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我说:“你这个人不明白事理!你只知道你们的兵受了伤,你怎么不说说我们受伤的兵应当怎么办呢?”
  “怎么样”,他愕然说:“你们的士兵也有受伤的吗?”
  “我说你不明白事理不是?你可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自然足两边动手,而后才冲突得起来,而且事实是你们的士兵先动手。我们的士兵才还击的。这个你们也没有查明白么?”
  “呵呀,真对不起啊,我们刚才确实都不知道。”他如梦大醒似地嚷着,深悔自己鲁莽的样子,我却不知道他是假装的,还是真情。
  这样交谈了很久,他才提出两方买些礼品互相慰视受伤者的办法。我说;“这倒可以行得,就当我们的学生打架,我们做先生的不伤和气。但须你们那边先来人看,因为打架是你们的士兵先动手的,不然和得还是不公平。”
  他们又提出以后不准再有同样事件发生的话。我说:“那个自然,我正要向你们提这句话。你们必须约束你的士兵,听受我们士兵的查问,不准再有撒野逞凶的事发生了。”
  于是把日期约定好了,高桥和那舰长才告辞走了。
  这里薛子良很疑虑地和我说,我们的士兵并没有受伤,到那天拿什么给他们慰看?我说,我们的士兵挨了他们一个耳光,当然受伤的,怎么没有受伤?到了约定的那天,即请我的军医院院长马瑛把两个弟兄的头上脸上都捆上纱布绷带,等他们那边拿礼物来慰看了,我们这边也派薛子良和马瑛为代表去看他们的士兵,至此,一场风波,始告了终。
  我曾读到柏拉图对话集上记苏格拉底氏和他弟子的问答,讨论一些哲学上的问题。苏氏问:“你们以为说实话好,还是说假话好?”答曰:“说实话好。”苏曰:“若有敌人侦探来查问我们虚实,当如何?”曰:“这可不当说实话。”苏曰:“怎么又不应当说实话呢?”曰:“对朋友说实话,对敌人不应当说实话。”苏格拉底叉问曰:“若有小孩生病,喂给他药,他不肯吃,说这是糖水,不是药,那孩子就高兴地喝了。当如何?”曰:“要孩子病好,应当说是糖水,不能说实话。”苏曰:“这又为何不能说实话呢?”答曰:“是为事情好。”有人说,冯某这次对日本人办的事,说话有不实之处。我要请他看看这段问答。
  此外还有几件和日本人起交涉的事:
  那时不但城门口盘查甚严,就是城墙头上也派人日夜巡查。由班长带四个弟兄负巡查之责,另又派上级官长带两个人巡查巡查者。一天晚上,巡查的弟兄在一处偏僻的城角上捉着一个爬城墙的日本人,盘问的结果,知道他是为某方做侦探的,当即押禁起来。那位高桥新二知道了,连忙来我处要求取保释放他。
  “你们贵国的侨民,太不替贵国争气了,什么正经事不做,却在中国做匪类奸徒,在地方上捣乱。我负有保安地方的责任,怎么可以轻易释放他?”
  高桥连连鞠着躬,自认不是,左求右求,请我把人交给他去训导监视,担保以后再不会做这样事。我说:“你既然自认罪过,又负责担保,姑念这次是初犯.我就把人交给你罢。但你可得好好监视他,我随时还要提审他的,到时你得交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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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28 14: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商家为避免溃兵抢掠,无法可想,所以要求日本兵舰保护。


     这也是没有骨气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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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2-28 14:12:25 | 显示全部楼层
  高桥满口答允,说了许多道歉的话,才把那日本浪人交给他领走了。
  那时张之江的团部驻在桃源,要路上也设岗兵盘查行旅。一天,张部又捉着两个贩卖烟土的日本人,连同烟土都送到常德来。我在院中坐着,左右站着卫兵,地上摆着几根军棍。犯人押解进来,一个年老的,一个年少的。他们看见这情形,慌做一团,浑身只哆嗦,尤其年少的一个,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年老的只哀求着:“饶我们一次罢,饶我们一次罢。”嚷个不休。这次也是高桥新二来要求,把人交他取保领去,但说明不可释放,我要随时提审。查获的烟土都没收充公,也是接来当地绅士查明收存,作为修路的费用。
  1918年底,延续数年的欧洲大战告终,翌年一月开和会于巴黎。中国在名义上亦是参战国之一,所以也派有代表出席。但关于山东问题,毕竟没有得着公平的解决,此时日本乘机占据青岛,使中国复蒙丧失领土之耻。这一件事,激起中国普遍的怒潮,北京大中学校的学生尤为激昂,罢课游行,抵制日货,殴击卖国贼,浪潮波及全国各地,演成中国文化史上最有意义的五四运动。
  常德的学生受了这一运动的波动,情绪也极是热烈。每日三三五五在街头宣传,痛哭流涕,劝说国人不买日货,不乘日船。那种爱国热情,真是可爱可敬。一天,全城学生罢课,结队游行,经过大街时,群众情绪愤激难过,几家日本洋行,都被他们捣毁,货品什物,狼藉满地。南门外码头上,更经常地派有学生值班,劝阻国人不买日本船票,商家货物不得交日本轮船运输。常德是湖南西部第一个繁盛的码头,日本大阪公司轮船定期往来于上游及下游,学生们这一举,使他们营业受到致命的打击。
  我为常德镇守使,地方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自须负相当的责任,于是本地日本商人代表去见湘督张敬尧,提出质问,张就派外交部驻湘交涉员伴同他们来常德与我交涉。日人代表中,又是高桥新二为首。他向我提出四项要求:一、赔偿损失;二、惩办凶首;三、正式道歉;四、保证以后不再发生同样的事。说这是他们极合理的要求,我必须一一接受。
  我说:“即是张督军派请我们的交涉员,同你们来和我商办此事,那么许不许我发表意见呢?”
  高桥说:“依你的意见怎样?”
  “依我的意见,”我停了一下,慢慢地说道:“我要竭力替日本商民着想,必须确确实实地把你们的真实利害面面都加以考虑。第一、要使你们居留常德的侨民,生命财产能够永远安全;第二、要使你们日常的营业能够日益兴盛发展。……”
  “那好极了,那正是我们所要求的。”
  我继续说:“所以,我们就必须考虑到:你知道我和我的部队是流动的,驻在常德是暂时的,而你们日本商民在这里却是固定的,永久的。我不能常久地负保护你们之责,不但我不能,任谁也不能够。因此你们居留此地,必须要使本地人民对你们有好感,你千万不能开罪于他们。根据这个原则,你提出的那四项办法,我为你们的利益着想,我不能照办。我现在替你们想了一个最周妥、最彻底的解决方法。只怕你们眼光短小,不能了解我的好意……”
  “请快说你的办法。”
  “我的办法是:你们各家洋行都贴出告白,说明你们过去营业方法的不良,以后当极力改革,必使大家满意。这次捣毁所受的损失,甘愿认受了,但请以后不要再予捣毁。你们若能这样办理,我敢担保本地人民必能对你们发生好感。不但你们的财产能够永远安全,而且生意也必定一天天兴隆起来了。到那时,你们这次所受的一点损失,又算得什么呢?……”
   高桥听着,连连皱眉摇头。我说道:
  “你们若是不能办的话,那今晚又出了意外,我丝毫不能负责!”
  “冯镇守使,”高桥愁着眉说:“你的办法,第一是说我们受的损失由我们甘认,你们不负赔偿之责;第二是说你不肯惩凶;第三是说反要叫我们向你们道歉;第四是说今晚再有意外,你不负分毫责任。这从哪里说起?从哪里说起!”
  “我说你们眼光短小不是?我告诉你:你们若是还打算在常德居住做买卖,本地人民——尤其地方上青年人,是万万不可得罪的。你看你们被打了,不算一回事,这显得多大方,多体面,人民以后自然对你们有好感了。”
  高桥愤愤地说:“镇守使,怪不得人家说这次的事是你唆使的,你说的话全是偏护那些暴徒的话。”
  “他们是爱国的行为,是出于义愤。你说是我唆使的,我心里高兴极了。我的好话你既然不听,那你照你的办法办去好了,我是不能够的。”
  这样纠缠了许久,两面都不让步。我说:
  “既然这样,那高桥先生,请你另外想办法去吧。这事我们不必多费唇舌了。我们还是谈些别的。前次交给你两批贵国罪犯的事,我现在正想把他们了结了结,请你回去把三个人犯交来,我要提审他们……。”
  高桥先生跳起来说:“你怎么把那些事和今天的搅在一起?那不是早已了结了吗?”
  我说:“都是要办的事。今天的事是不必再谈了,谈也没有结果的。——你不能记性这么坏,我交给人犯时,一再和你说明,我要随时提审,怎么天大的罪案,就会糊里糊涂了结了呢?”
  “冯镇守使,你这人太难缠了!太难缠了。”
  高桥说着站起来就要走;想想忽又坐下来,重新和我谈判。这次提出我们补偿一半损失为他们修理费的办法。我说:
  “为你们自己计,我一文钱也不能出。我若赔了钱,地方上的人气不愤,必定还要二次三次地砸你们铺子,你们愿意受更大的损失,我可不愿意和你打那些麻烦!'’
  又纠缠了一会,他又提出补偿四分之一修理费的办法。我告诉他说修理费是一个也没有,不过我可以邀请本地的父老和青年学生来谈谈话,劝他们对日商加以体恤,以后不要再有捣毁商店之事。并且我是本地负治安之责的官吏,此后我自当保护你们日商的安全,我要派人去为你们商店站岗,以免再有意外。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说着我就站起来送客,同时派了两个副官跟住高桥新二,向他索要交保的日本人犯。
  高桥等一班代表都没了主意,咭咭哝哝商议了半晌,终于接受了我那最后的话。
  他们走后,我即为他们的洋行每家设岗兵二人,以为保护。有中国人到他们店铺里来买东西,岗兵即先加以盘问,而后再浑身搜查,戒备很严。如此过了数星期,那些日商洋行弄得门可罗雀,谁也不再上门。这时高桥又来找我,要求我撤除岗位,说这样,他们没法做生意,损失更大了。我道:
  “你们提的条款要我担保以后不再出事,而你们又不肯结好于人民,我当然只有这么办。岗兵是不能撤的,撤了,若再出事,我担不起责任。”
  高桥着了急,左说道歉的话,右说道歉的话,只要求我撤除岗位。说现在人民对他们已经很好,不必再受保护了。我说:
  “你定要撤岗,也可以,你得写个字,声明以后出了事,我不负责任,那是你们自愿的。”
一场天大风波,至此算完全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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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祥(1882-1948),安徽巢县人,原名基善,字焕章,中国近代军事家,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北洋军阀时期,曾任陆军第十六混成旅旅长,第十一师师长,陕西、河南督军,陆军检阅使。1918年11月任湘西镇守使,驻常德。1924年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发动“北京政变”,将其所部改组为国民军,任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后任国民军联军总司令,参加北伐,1927年任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后因与蒋介石集团发生利害冲突,举兵反蒋,先后爆发了蒋冯战争和中原大战,自美回国乘船途经黑海时,因轮船失火于1948年9月1日遇难。本文选自冯玉祥著《我的生活》岳麓书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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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2-28 14: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涵 发表于 2022-2-28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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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2-28 14: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曾巧中 发表于 2022-2-28 14:11
商家为避免溃兵抢掠,无法可想,所以要求日本兵舰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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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28 14: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你们一个个五官端正,都是很好的青年人,为什么不干些有益的正事,竟自甘下贱,干这种剥削人家肉体的买卖!真是岂有此理!”即拿着一个,以棍打之,打得只哭嚷,说:“我从此不做茶壶就是了!”问他不做茶壶,打算做什么。回说不知道。我说:“你们应当趁着年轻,学些有用的本事,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一人被如此教训,另人也都自愿改行了。于是限他们三天内一律出境。此后常德即平平安安,再也没有为娼家的事出过乱子,打过麻烦。唉,这也只是不得已的办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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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28 14:24:44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走后,我即为他们的洋行每家设岗兵二人,以为保护。有中国人到他们店铺里来买东西,岗兵即先加以盘问,而后再浑身搜查,戒备很严。如此过了数星期,那些日商洋行弄得门可罗雀,谁也不再上门。这时高桥又来找我,要求我撤除岗位,说这样,他们没法做生意,损失更大了。我道:
  “你们提的条款要我担保以后不再出事,而你们又不肯结好于人民,我当然只有这么办。岗兵是不能撤的,撤了,若再出事,我担不起责任。”
  高桥着了急,左说道歉的话,右说道歉的话,只要求我撤除岗位。说现在人民对他们已经很好,不必再受保护了。我说:
  “你定要撤岗,也可以,你得写个字,声明以后出了事,我不负责任,那是你们自愿的。”
一场天大风波,至此算完全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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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28 14:25: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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