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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叔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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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1:51: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高家协 于 2022-4-18 11:54 编辑





泽叔印象




         人到老年都有“健忘症”。端起杯子忘了倒茶,拿出钥匙忘记开门的事时常发生。可我从儿时起,对泽叔的印象,是那么的深刻,经常象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脑海浮现,从没忘记。



         泽叔叫易善泽。因我祖母、外婆都姓易,是“忠”字辈。按她们易家“秉忠善法继宗长”的辈序,从小家里人就叫我喊他“泽叔”。
         我们都属廖家坪的团堰坊土地。他家住土地下方,我家住土地上方。与他家相距里把多路,是他去大岩场的必经之地。他经常在我家歇歇脚,躲躲雨,喝喝茶。往来多,熟悉就早。
        他比我大十多岁。我五六岁时,他就是村里的基干民兵队长,经常带一帮年轻人,手持红缨枪或肩挎係着红条布的大马刀在村里维持治安;去渡船口设卡站岗,追逃缉坏。有时,也牵着被五花大绑的土匪、有命案的恶霸游乡示众。他们神采奕奕,威武雄壮的气势,使我们的同龄儿童望而生畏。我有时在家里发个脾气,哭闹一下,大人就说:“泽叔得带着民兵来了”,我就会戛然而止。内心充满了对他的羡慕和尊敬。
           据说他父亲是过日军时被日本佬杀害了的。他十多岁起,就是母子俩相依为命。我的印象中,他母亲姓姜,满头白发,常年病病痨痨。我们那里,医生叫郎中,好些的老郎中上门看病需用轿子去接;一般人是请不起的,需要去大岩场诊所。去看病走不动的人,晴天,山里的人用木鼓鸡公车推,雨天骑在牛背上到渡船口,再背去诊所。泽叔住坪上,没鸡公车可借;家贫也没养牛。每当姜婆婆病了,他就隔三差五的背着去。累了,就在路边人家休息一下。我家就自然成了他休息的驿站。他在家里,对母亲嘘寒问暖,洗衣做饭,熬汤煮药,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受到广泛的赞扬。就连我母亲也曾当着他的面说:“协吧,我老了,病了,只要你学到泽叔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对母亲的孝,还在于不惜耽误自己的婚事。他成年后,给他说亲的人不少。鱼贯而来的女青年们,一个个看得起他的人,看不起他的家。“两间草屋两张床,娘亲常年病床上”。直到接近“而立”之年才带着母亲到官垸一家入赘。这是个联合家庭,是因为小他十岁的妻子本姓毛,是道河毛坪人。因过继给舅舅舅妈去了官垸而改为姓周;她有过婚史,生有一男孩;因对方不愿在联合家庭的矛盾之中为婿,而解除婚约回家去了。他去后,把“三老一小”侍奉得慰慰贴贴,两口子恩恩爱爱;把这个“联合家庭”打理得和和美美。没过多久,他把这个家又从官垸迁回道河。因河边老家荡然无存,他选择了相对田多人少的廖坪九队居住。
           他敬老爱幼,可堪称典范。姜婆婆先逝世,余下二老一小跟随他们生活。他几十年如一日,有吃没吃、有穿没穿先让着他们。物质分享优先事小,他还尽可能满足他们心理上的精神要求。妻子为他生育了两男三女。二个男孩中的第一胎就姓周,三个女孩中,幺女也姓周。他有一族兄要把妻子原生的孩子过继,可他视为掌上明珠,怎么也不肯。无奈,他把自己唯一姓易的男姓亲骨肉过继了;把妻子原生的孩子按易家派序取名法生,紧紧搂在身边,视为己出,还高看一筹。小学毕业后,有人说:“泽书记,你把他留在家里做事,出不了集体工,就让他捡鸡粪,一天也可争二个工分”。当时,他家两个劳力,九个人吃饭,日子过得确是艰难。但他不为所动,毫不含糊地说:“其他孩子可以不读,但法生一定要读书”。使法生获得了上中学的机会。中学快毕业时,又有人提议:“泽书记,法生这么大了,可评女正劳力底分,要为家里减轻负担了”。他一笑了之,嘀咕道:“我只要不是‘瞎子走路遇到碑——路都走到竖起’我对法生的培养,决不会回头”。过一段,适逢征兵启动,他征求法生意见,把这个个头高大,但未满十八岁的孩子送到征兵站,穿了绿军装,到被当时誉为“解放军是所大学校”的地方深造去了!
           泽叔是苦大仇深的土改根子,是廖坪最早的共产党员,第一任基干民兵队长。但他为人诚实,从不说假;办事认真,从不马虎;不谋职位,不怕苦,不谋私利。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工作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一支钢笔,一个日记本不离手。有空就看书、看报。他的本子,摘录书报,记录所见所闻;他作报告,基本上是对照本子,一个一个方面讲,精简不离题。他的工作轨迹是,基干民兵队长起步,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兼组织委员、或兼治安主任退休,几十年“一贯制”。廖坪的村干部从土改、清匪反霸、反右、大跃进、双整、反五风、四清、文化革命等运动中,受到批评、处分,乃至开除、坐牢者也不乏其人。可这些与泽叔没有牵连,擦肩而过的也未存见过。
            我1968年担任廖坪垸的水利工程员,很多内情我还是知道的。照理讲,这个垸受益的是一至七队,称坪上队。按“谁受益,谁负担”的原则,八队至十二队,称山里队,就不负担挑堤任务。可村里为早日完成任务,每次以“学大寨”全村“一盘棋”为由,总要给山里队摊上任务。泽叔从不讲价钱,在生产队出工上堤在前,收工下堤在后。那时是任务到队,砍土分方到人。人们上堤后,饿了,打开自带的木小桶,吃它几碗冷饭;渴了,在河里舀它几碗冷水。土坑越挖越深,堤越挑越高;劳累的程度与日增大。这样的环境和条件,泽叔染上了严重的胃病。他多次病倒在土坑里。有一次别人收工回家了,他还捧着肚子坐在土坑里。只见他脸色苍白,我知道他犯病了。便安排杂工与我一道,给他收拾土箩、偏担、锄头,搀扶他到大岩厂卫生院住院。安排妥当后我就离开了。第二天,我扎好“样篙”,到九队“放土”时,发现他又上了堤。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胃病,打了止痛针,在医院睡了一觉就好多了。起床后,吃了几个娃儿糕就来了。”我动员他休息两天,他婉言谢绝了。
     还有几件事,我至今记忆尤新。
1960年,我考入澧县二中(今一中址)。国庆返校,在大岩场过渡时,遇上他送胡昌协。这时,我才知道他已搬回廖坪,老胡是他姨表哥。胡是二中工友,后当校办工厂的负责人。我在这个学校读完初、高中,参加文化革命,大学毕业后,还回母校教了一段书,时间跨度十多年;与胡的关系一直很密切。泽叔逢年过节都会去看望姨妈和表哥。去了,总要与我聊上一会。我读高一时,学校发现我连一个脸盆都买不起,暑假就留我给学校种菜,每天八毛的工资。“天有不测的风云”,假期里,我唯一的妹妹在廖坪洲上放牛,不幸落水身亡。他获悉后来我家看我时,我已返校。他马不停蹄,径直来到学校,在他表哥家过了两夜,看望、安慰、鼓励我。
           1967年热天,那时道河公社的权“被夺”,一个二十来岁的“造反观点”人掌权。我是澧县学生界有名的“保守派”,那人召开全公社各大队主要负责人开会时,透露要捉拿我。知道此情况后,泽叔当即离开会场,在大岩厂街上通过好友给我通风报信。听此,我急得六神无主,对来人说声感谢都来不及。心想:“一旦被抓,轻说少不了一顿毒打,重说能保全性命就不错”。澧县被打死的“保守派”不乏其人。我没有外省、外县可藏匿的亲戚;只有女朋友在省体委当专业运动员。再说,连个自行车都没有,一下子是跑不出道河范围的。说来也巧,正碰上住在我家的襄阳蜂场要搬迁到南县去。我决定乘他们的机帆船逃往长沙。我不敢在众多运峰桶的人面前上船,怕走漏风声。我要船开到大岩完小对河,一个叫“曾埠”的岸边柳树傍等我。这样,我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道河。第二天,在麻河口转乘去长沙的轮船,在省体委住了数十天。待“停止武斗”的禁令下达后,我才回来;使我免除了一场皮肉之苦!
           1979年,我在张公庙公社任党委委员包一个村。该村耕牛失盗,公安员办案引起了一些纷争。队长与社员吵架,队长喝农药死了。本与我没直接关系,由于是我的点队,传出的信息就有多个板本。甚至还有人传出,说是我在点队避死了队长。听到了这个消息,泽叔老是放心不下。他从王棚哑翻山过河,先到在张公庙回纺厂管技术的沈才华那里问明情况,心中有底后,才一块石头落地。临走时和我见面,我们在食堂吃了午饭,他就回家了。要不是后来十二队的沈才华告诉我;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来是干什么的。
           1995年,我在澧县一酒店请台湾表叔,也是他的族兄善荣和他聚餐。见面后,我们交谈了很久。家庭变迁、子女状况、个人身体,无所不谈。当他谈到法生时说:“他虽非我亲生,胜过亲生”。介绍法生无论在部队,还是在地方都很懂事,体现出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成家后,夫唱妻和,三十浪荡岁,在徐州的工商线上就当上了当家的副局长。说法生敬老爱幼比一般人都强,远远胜过自己。对二老关怀备至;对弟妹照顾尤佳。还说,他能养出这样的孩子,人生足也!他最后的结论:“人生得亲、养得亲、交得亲”;这是多么精辟的总结。遗憾的是:此后,他们夫妇带着两个没成家的小女到法生处居住;不久,病逝于徐州。我们的这次聚餐,便成了我和他的人生诀别!
       泽叔走了,永远见不到他的身影了。有时,我仰起头,眼望蓝天,似乎看到了他在对我微笑。我默默告慰他:“你的法生为你的老伴在九队修了农村‘别墅’;他虽当了爷爷,但每年都要离妻别子,一多半时间在家陪伴你的老伴,逸享天年。余下的远清诚实守家,小家庭日子过得蒸蒸日上。法本,在大岩场卖电器,成了不大不小的老板。法菊一家定居澧城,家庭经营得红红火火。小女法梅、远红都已在徐州成家立业,个个事业有成。你的一大家子,真可谓家兴人旺!你可含笑九泉”!
        如今,我深藏心扉的泽叔印象,已成为我心底最美好的风景。回忆这些,每一次都有一种不同的感觉;使我暮年的生活更加充实,更加美好!


                                                                         (高家协)
易善泽夫妇及长子.png
老年易善泽.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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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2:24:33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比我大十多岁。我五六岁时,他就是村里的基干民兵队长,经常带一帮年轻人,手持红缨枪或肩挎係着红条布的大马刀在村里维持治安;去渡船口设卡站岗,追逃缉坏。有时,也牵着被五花大绑的土匪、有命案的恶霸游乡示众。他们神采奕奕,威武雄壮的气势,使我们的同龄儿童望而生畏。我有时在家里发个脾气,哭闹一下,大人就说:“泽叔得带着民兵来了”,我就会戛然而止。内心充满了对他的羡慕和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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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2:26:11 | 显示全部楼层
去看病走不动的人,晴天,山里的人用木鼓鸡公车推,雨天骑在牛背上到渡船口,再背去诊所。泽叔住坪上,没鸡公车可借;家贫也没养牛。每当姜婆婆病了,他就隔三差五的背着去。累了,就在路边人家休息一下。我家就自然成了他休息的驿站。他在家里,对母亲嘘寒问暖,洗衣做饭,熬汤煮药,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受到广泛的赞扬。就连我母亲也曾当着他的面说:“协吧,我老了,病了,只要你学到泽叔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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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2:26:42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点赞写得可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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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3: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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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6:11: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泽叔是苦大仇深的土改根子,是廖坪最早的共产党员,第一任民兵改长。但他为人诚实,从不说假;办事认真,从不马虎;不谋职位,不谋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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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6:13:0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农村基层干部的形象跃入眼帘,写得生动朴实,欣赏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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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6:48: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泽叔是苦大仇深的土改根子,是廖坪最早的共产党员,第一任民兵改长。但他为人诚实,从不说假;办事认真,从不马虎;不谋职位,不谋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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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6:48:5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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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8 17:35: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很不错的农村基层干部,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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