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堂的（6)金大马棒变形记（上）

张新泉

          他家开伞铺为生，有时看见店面地上摊开一些要晾干的油纸雨伞。童年只见过他两回，他没有在本地读书。潜意识里他要小一岁。上学去要经过他家门前，他童年几乎没有在街上露面，更没到我住的地方卢家巷后面去过，他对我一无所知，我对他略有所知，那时只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没有想到十多年后成为插友。我19岁他18岁，下放到了同一个公社同一个大队。半年后一次大队召开批判会，看见他会上慷慨激昂批判发言。
       那个批判会在大队礼堂开的。
       大队支书先领学毛主席语录，再简单讲了一会。再由主持人大队干部领呼口号，再把一个个地主分子揪上台。
       主持人每喊一句“把某某某地主分子揪上台来”时，两名揪斗者一人薅住一条胳膊押一个地主，三人一组鱼贯上台。首先薅人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和一个叫塌鼻子尤二的小个子，他们一左一右扭住老老实实恭候在台下一侧的地主分子的其中一员，押上台来。有的对鼻子不显形的尤二忍不住好笑，怎么排这么一个人，原来他热衷公益。其余大汉也是两个押一个。那些大汉只押一次，塌鼻尤二和那大汉多押一次……揪上台的地主分子站舞台两边，勾着脑壳，眼盯地面，不敢看前，怕拍上一顶仇视贫下中农帽子，押送者把他们安顿完毕退下，批判会便开始。   
       这次实际上不是批这些台上的地主分子，只是“赔斩”的。批的是刘少奇，批的是他的三自一包四大自由。二十五里骂知县，需要这些活靶子，不这样就显不出刘少奇和地主分子（剥削阶级）互为印证的孝子贤孙的因果关系。
       发言的是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代表，每生产队安排一个代表登台发言。大队10个生产队，只有两队的发言代表是知青。      贫下中农代表都没有写稿，口头批判有些随意性，一个贫下中农发言不是讲地主如何大斗进小斗出吸穷人血汗，是讲的在洋船上的一段经历，是忆苦思甜。其他的发言代表，由于年代久远对地主也不那么恨了，对刘少奇也恨不起来，大势所趋不得不批。既然安排了人云亦云讲哈。
       一个知青发言稿是我写的，队委会通过了，我就把批判稿抄写在没有毛主席图像的旧报纸上。觉得大批判就用大字报搞。附带证明我大字来得，有点出风头的意识。本来由我发言，可是感冒，就让另一个知青念的发言稿，可是他个别地方打了等。还算不错，打响了。
       又一个知青上台了，啊，似曾相识，就是那个伞铺的儿子，虽然儿童变成青年，高大了不少，还是认得出来。他代表他那个生产队在台上发言批判，稿子他写，发言他念。念得极为顺畅，且有十足的表现力，义愤填膺慷慨激昂铿锵有力。真的字字如子弹，一个个排比句煞是厉害。一篇稿子念下来，震撼了全场，都觉得很有水平，一批成名。他没有学我写成大字报，是写在十行纸上的。
       和他对比，我的稿，八九百字样子，行文简洁。他的稿，一千有余。虽然娓娓动听，却有些啰嗦，几个排比句，意思有些地方重复。可是正由于重复，作了强调，加重了语气。好听就行了，像那么回事就行了，是没有人吹毛求疵的。
       他的发言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觉得我们各有千秋，他尽管有卖弄的意思，也是不错的。
       这次批判会，让他崭露头角，马上成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一员。
       我先他三个月进来宣传队，当我第二天晚上进礼堂，碰到了意气风发的他。从此每天晚上，我们从各自生产队来这个开批判会的礼堂，和其他队员排练节目。
       礼堂多功能，是会场也是剧场，礼堂是筑的土墙，经济实用，冬暖夏凉。现在搞这么一个东西，两百万也拿不下来，他们20元也可能不要。就是一些人工挑土筑墙，木料是这里山上的，瓦是自己烧的，不要十天建成，风快的。可容纳五六百人，一千多人的大队，男女劳力也只有这么多，刚好。
       大队各种活动，一般都是这里进行。在这里，才知道他叫金亥君。叫他金大马棒，那是以后了。
       在这个礼堂，知道了他是桃一中的高材生。年龄果然印证了我童年猜测，他真的比我小一岁。他比我健谈，听其所言往往赢得一片喝彩。他好像想通过好的表现抓住什么。抓什么？我也看不透。
       排练日久，相交日久，发现我们有两个相同的业余爱好，动笔杆子和打篮球。
       动笔杆子也不是有什么小说要写，还不具备题材，有题材也是不可以的，东西写出来，便是自找批判。谁不知道，四人帮的文化禁锢有多么厉害。我们的动笔杆子，是上水库工地后，写哈表扬好人好事的广播稿，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演出的剧本。什么对口词群口词三句半小话剧，是我们的拿手好戏，一两个晚上就可以完成。只能煤油灯下晚上写，白天不可以，生产队的劳动不能缺席。写是不计工分的，谁能丢工夫不做。完全是凭着一股年轻的革命激情。不仅不计较，还非常愿意。不知道现在的青年，没有钱乐不乐意去干，反正我们那时候付出是自觉自愿的常态，没有要拿报酬的慨念，就像红军多杀敌人不是为钱一样。节目如果让群众受到鼓舞，就觉得值，没有白忙活。
       节目什么时候演出呢，大队什么时候开群众会，就什么时候演出。先演节目再开会，听支书、民兵营长或者其他大队支委的讲话。还有水库工地的演出，参加公社的民兵六.一九汇演、国庆节汇演。有时候还去生产队搞园田化的工地演出。生产队春节吃忆苦餐那天的演出，适应气氛，往往要演出一个叫《血泪仇》的节目。演出有工分，因为看演出的社员都有工分。演出和看演出是一样多的公分，不是现在抗击疫情的情况，排出去搞事的比没去的钱多。
       金亥君可能前面想进宣传队，又不兴毛遂自荐，他就在那一次大队批判会上，下了功夫，展示了水平。如愿以偿让人知道了他能文能武。
       “能武”是他能打篮球。我们打过两次，觉得只是一般，组织大队球队参加公社比赛的时候没有份，没有要他。要我参加了大队的，后又派去参加了公社的球队。
       对他，群众的口碑是很不错的，说他很孝顺。一次我们田里弓腰薅稻，路上跑来金亥君，大家满怀关切望着他向大队方向跑去，这是做什么去的，田里有个社员说，他娘喝（农）药了，请医生去的。
       我在队里，搞过重活，送粮谷，挑150斤，问题是我的个子，不如挑这样多的人高大壮实……抬大条石更是吃力的，没有看见金亥君，可能队里没有怎么排他有所照顾。20多里外砍柴，也没有看见他，可能他队里不缺柴。
       他队里的陈其昌3年后转队到陬郊去了，没有好久就当兵去了，于是纷纷转动。这个大队转走四分之三的时候，我在第五年也转陬郊了。陬郊搞了两年，招到了供销社，农村7年才有结果。
       金亥君没有转地方，成分高了走不了。不过，他比我吃亏要少。我走后，他当了青年向往的民办教师，教大队的小学。第10年，他才招工起来……

       （未完、待续）
      
      
      
      

老涵

拜读周老师美文，为您点赞！

津市杨支埃

读文知事，点赞佳作！

津市向际芬

好文，为你点赞！

史开均

欣赏老师佳帖！为您点赞！

张新泉

老涵 发表于 2022-4-29 19:39
拜读周老师美文，为您点赞！

感谢老师惠顾、阅读点赞拙作。莫把我改姓了唦。

张新泉

津市杨支埃 发表于 2022-4-29 20:12
读文知事，点赞佳作！

老师惠顾，蓬荜生辉，感谢阅读点赞。

张新泉

津市向际芬 发表于 2022-4-29 20:23
好文，为你点赞！

感谢老师惠顾、阅读点赞拙作、临帖鼓励。

张新泉

史开均 发表于 2022-4-29 20:57
欣赏老师佳帖！为您点赞！

感谢老师欣赏点赞拙作、惠顾临帖鼓励。

杨惠凡

欣赏老师佳作。为您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