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八十一年前,时任兵部侍郎的陈洪谟,看透官场,以年迈为由致政归隐高吾山,自号“高吾山人”,在高吾精舍潜心讲学、著书、修志。高吾精舍是陈洪谟的父亲陈良于三十多年前,从柳叶湖迁居此地后而创办的,书舍内设有“思训亭”、“玩物亭”和“宝制楼”。 常德人没有不知道河洑山的,但却少有人知道在河洑山的西北,还有一座与之相连的高吾山。《清一统志》说:“高吾山,在武陵县西三十里,一名西山,接桃源县界,其下即武陵溪,入沅水处。”清嘉庆《常德府志》说高吾山在府西三十里河洑山侧,一名西山,下有高吾洲。高吾山不仅为屈原游憩之处,而且王昌龄、孟浩然、张白等著名诗人留有诗篇。江盈科的“天高不为高,人心第一高”的道德故事就发生在山下江畔崔婆井。明代正德年间,著名理学家王守仁来去贵州龙场驿,多次经过这里,并拜访致仕归此的文澍。文澍谢世后也葬在高吾山,王守仁并为其撰刻墓志铭。 陈洪谟回到这里,秉持“立身、尽情、致用”的原则进行讲学,著书,修志。他乐于山水,“凡跻必凌其颠,凡探必索其奥,凡仰必致其岩,凡观必穷其易”,因此“高吾精舍”一时名声鹊起,乃至陈洪谟辞世多年后,学舍仍然兴旺,许多先贤如龙襄、龙膺兄弟,以及杨嗣昌之祖杨时芳,都在此山求学,并从这里走向了远方。当时,湖广学政许宗鲁都曾前往视察,作《高吾书舍记》。官至刑部尚书、时为都御史的顾应祥赋吟《高吾精舍歌》,诗中流露出对陈洪谟休归惋惜之情。 从陈洪谟的才能来看,他归隐高吾山,实在令人惋惜。 陈洪谟,字宗禹,明武陵人,22岁中进士,曾当过知府、按察使、布政使、巡抚、兵部左侍郎等官职。正德年间任漳州知府,有惠政。官云南布政司时,时值阿易、阿寺苗民造反,与巡抚云南的右都御史何孟春督饷进剿,克平18寨,录功晋都御史。 明世宗继位,在历史上著名的“议礼”之争中,陈洪谟深受其害。明武宗无子嗣,世宗以藩王入继帝位后,坚持“继统不继嗣”,张璁、桂萼等人从政治需要出发,极力迎合世宗的主张;而首辅杨廷和坚决反对,主张奉明武宗为皇考。陈洪谟在此事件中,虽不见记其行止,但从他为被世宗杖死的张原、毛玉、裴绍等人的遗属请恤来看,他是同情反对派的。因此,张璁以其“宿恨”将他划入“反对派”,与桂萼联手,借兵部一偶然事故将其“罢归”,以排除异已,是完全做得出的。
据漳州地方志载,陈洪谟任漳州知府时,政绩卓著。他十分重视吏治,依法严惩蠹民猾吏,特别是剿平了为害漳州各属县的巨盗林广周。他改扩严桥陂,灌田至10万亩,百姓改为陈公陂以纪念他。他重视郡学建设,疏浚泮池引水入池,优化环境,并配套教学设备,培训提高师资,刻《大成乐谱》。修葺朱文公祠,完善配祀,遴选庠生数十人在此读书,并赞助贫寒书生费用。漳州人好争讼,则实行《吕氏乡约》,并在朔望日亲自下乡视察,为民排忧解难。还主修正德《漳州府志》。 重修滕王阁,纂修《舆志》 嘉靖初年,陈洪谟任江西巡抚,修废政,裁冗员;重视地方文化建设,纂修《舆志》;主持重修滕王阁。滕王阁自建历经一千多年,屡毁屡建,仅明代就经历了八次,其中第六次规模最为宏大,主持重修工作的就是陈洪谟。嘉靖六年(1527)九月动工,次年二月落成。当时历官都御史、巡抚江西、吏部尚书、也是著名的哲学家罗钦顺作《重建滕王阁记》,记录了这一盛举: 阁凡七间,高四十有二尺,视旧有加。堂凡五间,大门前峙,其壮皆与阁称。阎之后为堂三间,从祠文文山,谢叠山二公,名曰“二忠祠”,盖以义起者也。自大门以达于祠下,左右各有庑廊,以次相承为间,通计三十有二。祠有垣,以严其限,中垣为门,以时启阔。随面势稍拓其基,周垣凡七十四丈者奇。
陈洪谟在高吾山,从嘉靖十四年起,主持纂修《常德府志》。他一边开堂授课,一边潜心修志,十九年完稿。这部嘉靖《常德府志》共二十卷,约二十三万字,比旧志增加几倍。统观全书,条目清晰,排列有序,义例精确,论辩简明,一改当时张罗形胜、藻饰艺文的修志弊端。对官员铨除、治政贤否及地方人物、社会风尚,一目了然。还重典章、掌故、民生日用,劝惩鉴戒,政教风化,堪称一方之略史,对研究常德地区社会发展状况提供了丰富宝贵的史料,也是不可多得的明代历史档案。 1555年,陈洪谟因病去世,还留下《治世余闻》、《继世纪闻》两部笔记和《静芳亭摘稿》,并被收入《四库全书》。陈洪谟是明朝统治集团的中上层人物,身在官场36年,见闻非常广博,他以当事人的身份记载当时的人事,使得两部笔记史料详实可靠,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成为今天人们研究明朝中期历史不可多得的重要资料。
原载《善德鉴》(2011年中国文联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