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上将军 于 2022-6-7 17:00 编辑
5月下旬到6月初,位于湘西北的石门县一直是阴雨连绵,让人无形中有着一种压抑的感觉。 前段时间,我老伴高烧不退,在医院住了一周,才把炎症控制住,把烧退了下来。后经几天调养,一切恢复正常,于是昨天出了院。 回到家里,不知咋的,总是有一种“有事”的预感。果然,今天早上,县音乐家协会原顾问、我的好友余泽芳先生电话告诉我说,覃遵塔老师去世了。为了确认这个消息,我专门打电话向磨市派出所教导员。他说消息是真的,大约是十天前的事情。我继续追问后事是如何处理的?他回答,因为先生孤身一人,好像是当地民政部门代办的。 对于覃遵塔老师去世,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今年以来,我两次去苏市学校辅导学生途径磨市镇时,都专门去他家看过他。第一次没见着,那是他因病到县某医院住院去了。第二次是3月3日,我在他家见到了他。坐在屋前的他,身体已明显走了下坡,见面时居然已经不认识我了,经我反复提示,他才认出我。 他原居住在磨市老街,后来修建皂市水库搬迁到磨市新镇,在镇卫生院的南面围墙边搭建的两个下偏屋临时居住,前年才住进似宾馆标间的两通间安置房。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由于他已经意识模糊,所以我没和他多说话,只是在他摆满了杂物的两间房子内看了看,看有啥需要我做和我能帮他做的。目睹现状,我觉得,其他的我无能为力,有一间房子的厕所下水道堵塞,积了大约一寸深的散发着臭气的污水,我打算下次途径磨市时,带上疏通器给他把下水道钻通。没想到这个忙还没帮上,他却走了。 我初识覃遵塔老师,是在50多年前文革期间。那时,我还在石门一中读高中。文革期间停了课,我们几个爱好音乐的同学到处找学器乐的老师。后不久听说石门县磨市街上有一位先生曾是部队文工团的小提琴手。我们喜出望外,乘暑假步行140多里,在磨市街上一栋摇摇欲坠、一边还用三根大树撑着的旧木屋内见到了覃遵塔老师。那时,他大约30多岁,穿着打着补丁的短裤,光着上身。约十来平方的房间内,一张旧床,床下一个旧皮箱,放着一满箱黑色的小提琴独奏的唱片;一张旧书桌,桌上放着一把小提琴。千疮百孔的板壁上,糊的全是五线谱纸。 那天,我们和他谈话不多,主要是听他演奏。第一次见他,他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是:他只喜欢拉外国名曲和军旅曲子,他练琴是靠时间对付的,最多一天练过12小时,教他们的全是苏联人。国内,他最敬佩的是当时中央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杨秉生,还有司徒华成。 那次登门拜师后,我们很少见面。几年后,我和覃遵塔老师在石门县文工团剧场大厅有过一次短暂的见面。那是一个周日,我到县文工团一位同学那里有事,正打算离开时,听到剧场大厅传来“天鹅湖”的小提琴声。我好生奇怪,循声走去,居然是覃遵塔老师正在那里应县文工团几位乐手之邀在那里拉琴。由于时间关系,我欣赏完毕,没过多交流,便回煤矿去了。 几十年后,我调回了石门。工作的公安战线,无暇顾及音乐爱好,知道退休后,才重操旧业,于是又重新在磨市街上寻找到了覃遵塔老师。鉴于他的生活窘态,后来我曾先后建议县音乐家协会对覃遵塔老师给予一些关照。市委宣传部听说石门大山中还有这样一条“狠腿”,便带着洗衣机、电视机、音响前往磨市看望慰问覃遵塔老师。石门县人民法院政工室谭燕先生还专门对他进行了采访,并以《二野文工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为题进行过专题报道。我的好友、省音乐家协会会员、省弦乐专业委员会理事、市小提琴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张建华也曾多次请他出山,担任楚天之星文化宫的顾问,却被他婉言谢绝。原因是当时他身边90多岁的母亲没人照管,他要尽孝。后来,他99岁的母亲去世。县音乐家协会会长申象泉组织全县器乐届知名人士前往磨市为覃遵塔老师的母亲送行。覃遵塔老师非常感动。 后来,同为覃遵塔老师的学生、我高中同学蔡祖明多次邀我前往磨市看望覃遵塔老师。每次见面,覃遵塔老师一改过去的古板而表现出的乐观,让我和蔡祖明同学都感到欣慰。去年底,今年初,蔡祖明同学还曾多次从澧县打来电话,要我约时间去看望覃遵塔老师。没想到,这和约定,却因覃遵塔老师的去世成了泡影。 我和我的同学蔡祖明十分怀念覃遵塔老师。他正直善良,才高八斗,他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文工团的首席小提琴,他曾以中国人民志愿军慰问团成员,赴朝慰问抗美援朝将士,并冒着枪林弹雨在阵地为抗美援朝将士演出,他的小提琴演奏曾得到过我国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盛中国的赞许。尽管后来他被打成“右派”,失去了工作,并先后在株州某工程队、湘南农场、湘乡煤矿、涟源煤矿等地劳动改造,但他始终没有沉沦,拉琴给了他生活的勇气。 覃遵塔老师性格倔强,一辈子不求人,也不与女人打交道,因此他终身未婚。他“右派”揭帽后收入可观,退休后月工资有7000多元。他不会花,浪费了很多钱,也有人乘他脑筋不好使的毛病偷、或者明拿他的钱物。他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接受这种现实。今年我最后一次去他家看望他时,我找遍他两个房间,没有见到我和蔡祖明同学送给他的两把小提琴。我估计也是他人拿走了。 不过,他在逆境中活到87岁,他也应该觉得满足。 一位我最尊敬的小提琴老师走了。我和蔡祖明同学都感到很可惜,很遗憾。 愿“天鹅湖”的旋律一直伴随覃遵塔老师,愿覃遵塔老师在另外一个世界中,永远和他常挂在嘴边的偶像贝多芬、莫扎特、柴可夫斯基、门德尔松等音乐大师在一起!
file:///C:\DOCUME~1\用户\LOCALS~1\Temp\ksohtml3960\wps1.png 绵延起伏的大山,缓缓流淌的渫水河畔,每当黎明来临,曙光初现时,在石门县磨市镇,人们常常可以看到一位中等身材的老人,站在宽阔的河滩上,如痴如醉地拉着小提琴。 他叫覃遵塔,今年85岁,是磨市中心医院的退休职工。他曾经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文工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阳春三月,笔者来到石门县磨市镇,走进覃遵塔的家采访了他,两间旧式木房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年常德市委宣传部出于对这位音乐奇才的深深敬仰与关怀,专程赠送的一台29英寸彩色电视机了。房子里最醒目的,是一个装有小提琴的皮箱子。覃遵塔言语不多,见有客人来访,首先取出小提琴,演奏了一曲俄罗斯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此情此景,随着小提琴音符的传出,似乎在诉说着一段段如泣如诉的往事。 覃遵塔的父亲覃学章在解放前是磨市商会会长,并在磨市集镇上经营一家规模较大的百货店,母亲唐云娥贤慧能干,帮助父亲料理着生意,他家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1948年,聪明好学的覃遵塔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石门一中初中部。覃遵塔在学习之余,就爱好文艺、唱歌、吹笛子、拉二胡是学校的文艺骨干。1950年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文工团要从青年学生中招收文艺兵,年仅15岁的覃遵塔报名参军,成了二野文工团最年轻的队员。 二野文工团演奏的器乐是以西洋乐器为主,覃遵塔却对小提琴情有独钟。因此,他成了小提琴专业演凑手。他说:“从那时起,我就如痴如醉的迷上了小提琴,并把它作为自己的终生追求。”为了练好小提琴,覃遵塔沉醉于小提琴的练习之中。凭着他对小提琴特殊的灵感与爱好,常常一天连续练习就是10多个小时,加上他受上名师指点,小提琴的演凑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 覃遵塔演凑常规乐曲得心应手,对上级临时布置的特殊演凑任务也完成得漂漂亮亮。1951年10月1日,二野组织庆国庆文艺汇演,文工团经过两个多月的排练筹备,完成了能演出两个小时节目的内容。但演出的前一天,司令部临时通知,要加演两个小提琴的俄罗斯经曲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和《小路》。 对从未涉及外国乐曲的文工团员来说,一下子犯了难,团领导挑来选去,只好把这个任务落在覃遵塔头上。为了完成这一艰巨任务,覃遵塔找来收音机收听到了这两首歌的曲子。他一边听一边摸仿着练习,只练过一遍,就能练得象模象样了。覃遵塔凭他特有的乐感与灵气,三四遍过去,这两首歌他就练得熟练自如了。国庆节这天,二野司令部1万多人的大礼堂座无虚席。这次覃遵塔可出尽了风头,他不仅把原来安排的两首歌曲顺利凑完,加演的两个节目也赢得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与阵阵喝彩。覃遵塔因此获得部队嘉奖,并被二野评为“首席小得琴手”。 覃遵塔演奏小提琴,还接受过战火的洗礼,经受过血与火的考验。1952年上半年,国务院、中央军委组建中国人民志愿军慰问团,赴朝慰问抗美援朝将士,覃遵塔作为一名文工团团员参加了。他与文工团战友们的任务主要是下到作战部队进行慰问演出,以此鼓舞士气。演出第一站是在一个叫园里的志愿军空军基地。正当覃遵塔用小提琴演凑到《罗盛教之歌》时,空袭警报拉响了。美军六七十架重型轰炸机向这个空军基地扑来。当时,几千将士集中观看演出,见有空袭,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勤杂人员疏散隐敝,警卫、守护人员进入战斗岗位,高射机枪、高炮部队奋起反击,一发发炮弹直射敌机。与时同时,覃遵塔也机灵地跟在炮兵队伍中,隐敝在一颗大树下,即兴奏起《黄河大合唱》,顷刻之间,琴声、炮吼声、敌机呼啸声、炸弹的轰炸声交织在一起,合奏成了曲震憾人心的“黄河大合唱”。与此同时,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我志愿军勇士越战越勇,以我被炸毁两条飞机跑道的代价,换来了击落两架敌机的战绩。此后,志愿部队便吸取这一教训,不组织集中观看慰问演出,而是把演出人员分散到前线阵地,趁战斗空隙演出。覃遵塔赴朝整整一年时间,他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充实、最有意义的一年,丰富人我的人生经历。” 1956年,21岁的覃遵塔转业到湖南医学院,从事外科手术临床研究工作。他参加了医院的交响乐队,经常参加全省的比赛、演出。覃遵塔还兴致勃勃地和到长沙演出的艺术家进行音乐交流。后来,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盛中国来长欣赏覃遵塔的表演后,与之亲切并与之合影留念。在工作之余,无论多么累,覃遵塔却每天坚持拉两个小时的琴,学一个小时的英语和俄语。 由于种种历史原因,覃遵塔被打成“右派”,失去了工作。先后被派往株州某工程队,调往湘南农场、湘乡煤矿、涟源煤矿等地劳动改造过。在那段岁月里,他没有沉沦,每当夜深人静,他就独自拉起了小提琴。他不是简单练琴、拉琴,而是把他的感情与信念和着琴声抒发,琴声给了他生活下来的勇气。 后来为了生存,覃遵塔做了一个在都市里的卖报郎。覃遵塔回忆说:“那时候,每天起摸黑,一般也只能赚几块钱。大部分钱都用来买琴谱,剩下的钱只能买馒头充饥了,更不用说添置衣物了。”生活上的清苦他并不害怕,他说:“我最担心的是因为生活的困顿,会影响今后对小提琴的热情和对交响乐艺术的追求。 “文革”开始后,覃遵塔因家庭出身,有政治历史问题,加上又是现行的“右派”分子,是首当其冲的被打倒的对象。首先是他被视为命根子的两把小提琴和数百本中外书、琴谱被红卫兵抄走。生性坚强的覃遵塔,得知心爱的小提琴和书籍被烧毁的消息后,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1979年.覃遵塔的“右派”身份得以纠正,给落实政策,并被安排到泥市中心医院工作,1986年,调到家乡磨市镇中心医院直到1997年退休。 覃遵塔20出头从部队转业到地方,风华正茂的他被打成右派,这一耽误就是20年。他在挨整的日子里,自己的婚姻大事,想都不敢想,得到落实政策安排工作,已是40多岁的人了,且家里是一贫如洗,加上他几年的东北兵役生活和一年的朝鲜慰问,受冰冻和寒冷的影响,后来风寒出头,患上了类风湿。因疾病,落得下肢残废,走起路来很不方便,身边还有一个70多岁的老母亲等等方方面面的因素,使得他与婚姻无缘。 人们都认为,平反后的覃遵塔会发挥专长,到外面去发展。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却隐居深山,陪伴老母亲,不同的是他重新买了把小提琴。 人们经常听到悠扬的琴声从他住的小屋里,漂向渫水河,与涓涓的水流声合奏成一曲优美动人的田园牧歌。尽管人们不知道曲子的名子,但他们知道这是行家才能拉得出的曲子。 人们劝他到县城办个音乐或乐器铺导班,湖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省弦乐专业委员会理事、常德市小提琴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张建华老师多次请他出山,担任楚天之星文化宫的顾问,均被他婉言谢绝。其实,他何尝不想走出山门,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给后一辈。当时他身边95岁高龄的老母亲没人照管,他只能把外出谋发展的愿望深深地埋在心里。 覃遵塔最喜欢演奏贝多芬、莫扎特、柴可夫斯基、门德尔松等音乐大师的小提琴协奏曲,最欣赏世界音乐之父巴赫的五首无伴奏的小提琴协奏曲和马友友、海菲兹、梅纽因、克莱斯勒等音乐家的作品。每当他忘情地拉着小提琴,痴迷地欣赏名家乐曲时,他便忘却了心灵的创伤和身体的伤痛,他便感觉到了充实,找回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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