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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云涌（九）
岩老板们在哄笑声里走散后。老海以这集市的刘三毛为例，讲到招牌的重要性。几年前他还是一个茅舍漏屋的穷光蛋，他以“湘东贸易公司”的招牌自封为总经理，凭一张嘴空手套白狼和东北一家货棧做了几十万元的电器生意，成为本地首富建起了楼房。他把一车货拉回家后，以七成的价格转手出去，而后溜之大吉的游山逛水去了。那货棧老板千里迢迢来到县城，到处打听最后找到这儿，望着他那幢破屋，衣着不整的孩子老婆急得要寻死。过了一年多时间通过政府好歹给他追回点儿损失，外地老板亏死了反过来感谢政府帮了他的大忙。
高枫附和着：“象这类事儿，几年前皮包公司到处开花，老实做生意的人，老是上当吃亏，这也是改革开放中结出的一颗奇葩毒果。” 老海叹了口气说：“八斗湾里的瓦场，近段时间销售遇阻也不景气啊。” “哦。难怪那边的修理业务少了，我可是靠他们起本的哩，是么得原因？”高枫关心地问。 “哎，钱迷心窍。十多台瓦机不分日夜的连轴转，什么物品都有饱和的时候，可这不是主要原因。现在市场开发哪儿不在建房子？房地产更是突飞猛进需求量还是很大的，主要是农民意识目光短浅，腰里有了钱良心就变坏了，自以为离了他们的瓦片就盖不成房子。为省燃料多装窑，瓦片越做越小薄得似纸张，一起大风瓦片就刮得在屋顶走动，于是包工头和屋老板就扯皮。他们忘了创业的初心，现在明白过来已砸了自己碗，虽然在努力纠错扭转中，可做生意一旦失信，再好的老主顾都不会上你的门了，他们也要诚信生意才能做得下去。”高枫只觉惋惜的点头。 两人又神扯一通后，老海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做招牌我倒想起了一个 人，他现在乡文化站供职，实则目前自己开了一个店子。此人很有才气，写得一手好书法，制匾，做招牌，划玻璃，搞工艺品什么的都在行。他原是师院国语老师，五十年代错划右派回乡纠错后不愿再执教。便在乡里安排了个文化站的事混着倒也清闲。改革开放后，机关，工厂，很多人都坐不住了，连种田的农民都顶着稻花办起了企业，公司。他也搞了个门面发挥自身一技之长，方便了本地新起的店面个体事业，对文化站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影响。现在的文化工作无非也就是管那么几个和尚道士，娱乐场所书摊，收点管理费。发发上面的文件精神，在站里仍然拿工薪，又不影响自己的生意。这些人可得感谢春天的故事发了财，水涨船高俺们还是那么几个岩钱，我哪天消闲了给你引见引见。”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高枫爱好文学，喜欢结交文化方面的朋友，特别是那些有才气的。听得老海的赞誊，连道：“那就有劳海兄引见啦。”不觉间已近中午，叫食堂那女人弄了几个下酒菜，又把屠夫叫了来。不消说这一顿酒饭一个下午就在；壶中日月长里打发了。老海究竟给高峰介绍的何许人，有分教，由此又引出一番风雅趣闻。 时日不觉在指缝间溜过，高峰跑了几趟县城。办了一些在岩埸安装中必需的原材籵，顺道又在建材厂洪老板处接了批冲压业务。回家后，就近招了几个三十岁之内的女工，经过几天的观摩培训立马就投入了生产。生产中的一摊子事全赖给了陈明，他主持全面接待各项业务，生产上的衔接与沟通。不觉间就到发工资的日子了，可钱还没有着落。这段时间支出的多收益较少，多是花在了岩埸投资中，不免心中有点上急。想找老海支点材料费，岩埸的设备资金都是由企业办掌控的。偏偏他消失得没了影星电话也没人接，工人的工资是不能拖欠的，憋了墙只有去到乡里走一趟，找信用社的高主任短拆一下。就听有人喊他接电话，他刚一个“喂”字出口，就听对方问道：“是高兄吗？” 他一听是老海的声音心里喜得跳：“我高枫！” “哦，我老海哩！” “哎哟，海主任呐，你在哪儿呀。”他激得音频都在跳跃。 “高兄呀，我在企业办，给你讲喔，上次说做招牌的事，已和老潘说好了，你赶快过来等你吃中饭。” “哦，哦，晓得了，我正准备去乡里哩。”放下话筒满心欢喜的推出车骑“嘟嘟”着就颠进简道。 这是九十年代第四个冬季的来临，太阳与云块忽明忽暗的较着劲，还好终是没有下雨，但气候冷溯溯的。冬日骑摩托车真他妈的不是味，心里想着加劲搞几年发个财了买台甲壳虫玩玩，不觉间就到了那晚和翠枊儿动情的地方。他特别注意的观察了一下那地方是个“之”字型的洼道，两端白日里百步远近见不着人。道路两旁长满着矮树丛和几尺深的芦苇草，难怪那晚弄得惊悚悚的措手不及，险些露出那为人的劣根性，由此隐隐掛念起了那个女人。 在乡街入口处一大堆人堵塞着逼窄的道口，中国人有着围观扎堆的秉性，不知又出了什么事？他缓缓地把车熄了火在路边支好，好奇地挤了进去，却见一对二十岁左右的男女在那儿卖唱。男人挺象那么回事的弹着电琵琶，女人屁股后面掛个电音响，左手握着话筒对着红嘟嘟的嘴唇，模仿着歌星刘文华扭动着身恣，踩着轻盈的舞步挥动着右手，唱着那红极一时“纤夫的爱”。女音刚落，男人紧跟着做腔作势接唱，倒也是琴声悠掦，歌喉甜润，愽得一片叫好声。一曲终结热心者掏出小钱扔在他俩面前的塑胶网篮内。而今以这门路找钱的还真不少，高枫也随手扔进张一元钞票。在往外挤时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惊异了，竟是刚才还在他心中冒头的翠枊儿。正欲张掦，她用眼色制止了他，努着嘴朝外面示意，他明白了，快速的挤了出来，等在不远的僻静处。 俩人见面，眸子里都有关注，几乎同时问：“你怎么到了这儿？”即尔又觉好笑，高枫稳稳情绪道：“你先说吧。” “我娘家住在这儿，我嫂子娘家过事吃酒去了，我来给他们看屋呐。” “你爹娘哩！” “早没了。” “那家里还有么得人。” “一个姪子呗。” 他眸子里游离一絲狡黠，似自语道；“姪子怎么没去呢？” “他在读书喔，我来这是帮他弄饭。” 她挖了他一眼。“你问完了吧！该我问你了。” 他却瞇笑着答非所问地道：“还真有点想你吔。” “你想我，和别的女人也是这么讲的吧！你们男人……”又调笑道，“你不会是为了想我来这里的吧！” 他感觉她没了那天晚上的疯劲，多了几分脸红的羞涩，夜里与白天就是不一样，他学着她扭捏的样子调情：“我就晓得你在这里，想你才来找你的。” 她抛他一个眉眼：“你想的人多着哩。” 他动情的打量着她，红红的羽绒衣使窈窕的身材稍显雍肿，暗影涤纶长裤把两条修长的腿显得恰到好处。足登一双半高跟深统皮鞋，已露出布革原形可想是地摊货，披散的齐肩乌发隐现耳轮闪光的金环，一脸笑意的酒涡涡盛满了秀气与妩媚。弯弯的眉眼里有股柔糯糯的情挑，使他心神恍惚的希冀着什么？ 她闪了他一眼：“哎，问你正经的哩，来这有么得事？” “哦，”他似觉醒悟，把来这里的事由向她简单的说了一遍。她朝四周怯怯地瞄了一眼，柔柔地道：“你去忙吧！”眼神里似乎在说“没事了来我家坐哈。” ——他心里腾起一股欢愉的激情，匆匆的在乡企办碰上了出门的老海，一见面老海就抱怨他来迟了。他喜瞇瞇的说有点小事儿扯着了，老海也没邀他进屋，顺手递给他一支烟，要他把车子停在院子里，扯着他就出了门。俩人一径往西直奔街尾，钻进一个小庭院。未曾进屋便大喊大叫的嚷开了，一老者应答着：“未见其人，便闻其声，便知是你来了，进屋吧！” 进得屋子，只见杂乱无章，一女人正埋头于画廊之中。老者连道；“见笑，见笑，杂乱得无插足之地。”赶忙要那女人略加收拾后泡上茶来，这才注目于高枫，老海赶忙介绍道：“这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高老板。” “老者握着高峰的手：“久仰，久仰！老海可常提起你呐。” “哪里，哪里，倒是潘老师大名如雷贯耳。”高峰一面谦恭的回敬着，一面打量着那老者。见他六十多岁年纪，精神矍铄，红润的四方脸上架着窝子眼镜。镜片后那双眸子闪烁着矝持的光，令人感到亲切又不失长者风度。头上一顶青色园边呢绒礼帽，帽沿下两鬢已露出些许银絲。一套深蓝色半旧西装，在他那伟岸的身架上合体适宜，足蹬一双方头黑皮鞋，给人一股文人学究又不失老气的感觉。再看室内，大大小小的招牌，匾额，工艺美术品堆满四围墙壁角落。外面的台阶上也码满了备用的坯料，由此可见他生意的红火。 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室中央，一深蓝色美术画框镶嵌一幅才完工不久的作品。那画面似以大地为主题轮廓分明，云飘树动风影摇曳，再往远看，隐约中似乎有片壮观的桦树林。远有巍峨的高山峻岭，归巢的飞鸟越过山颠鸣叫着落入林中……高峰对绘画不太懂行，只觉意味深远，缥缈。又有如“春潮云涌”的意境。画面的调色油彩还散发出清新的气息，使人想到现在许多事物给人的感觉虚浮不实在。 “请用茶。”妇人客气的声音惊醒了高枫，他接过茶杯再瞅那妇人。三十有余的年纪，高挑个儿，脸上露着甜美的笑，给人一股亲切老熟人的感觉。呢短装牛仔裤，一双尖头皮鞋裹着那双秀美纤足。他摸不准是老潘的女儿还是徒弟，他望望老潘，又把目光投向那女人。 老潘赶急介绍：“这是我内人高雅芝，和高老板一家人呐。”高峰心里一怔，没有想到老潘艳福不浅，竟有如此年轻貌美的夫人。 “如此说来日后可沾潘老师的光了啊，”高峰灵巧的回应着，又瞥了那妇人一眼，见她纤手凝目用功于一块画匾上，那漂亮的脸上飘着一朵红云。相互客气一番后，老海就催着出门：“我看还是去酒楼边喝边谈吧。”（3400）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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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5 12: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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