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当年举滚（下）

张新泉

      我们砍柴火去，捡茶籽去，修水利去，往往要经过土黄坪大队葛家垭生产队。
      葛家垭生产队队屋其貌不扬，和其他地方队屋简洁实用并无二致，奇特之处是禾坪放了两副刻有重量的滚子，一副滚子刻的125，一副刻的155。摆两副滚子的队屋，为平生仅见。
       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生产队，是一副也没有的。说明这里很爱好，举重之风盛行。可能当然也是队委会的起了带头作用喏，不然也不能这样。遗憾没有领略这里人的举重风采。每次只是匆匆路过。
       我等多次路过，感兴趣的就是我们几个，王华桂、张少华、宋红生、我，会停两分钟试举哈。一般社员没有那个好奇心，不停不看。可是，都只能举125斤的那副，155斤的徒叹奈何。他们力气不是问题，没有经过训练，问题是在姿势上。姿势对，事半功倍。我呢，确实差点子力气。粗粗的木杠，抓了满把，使不上力，几年来约试举近20多次，直到离开这里转到陬郊去，155斤的还是没有一次举起过。
       转队到了陬郊李家岗两年无一次举滚，这地儿没有这个物件，倒是打了篮球跳了高。在劳动中稿的。上街挑粪去，另一个知青绰号叫马尔登.雷里的，总是和我先到堤边猪楼底下大粪坑打满粪桶，我们马不停蹄挑到镇上广场，把担子放在阴凉的围墙边，就和那些三班倒的职工打半场篮球，约过半个钟头我们挑粪回去，和其他社员前后脚到队，没有误事。这样打过四五次球。  
     至于跳高，则是在队屋禾场上，不在沙坑里，利用从队屋抬出来的风车，把两张风车支开约一杆宽度，上放一竹杆，就成了跳高架，禾场上助跑以跨越式跳过，高度在1.3米以上，马尔登.雷里跳不过，倒是一个本地青年农民陈定久差不多可以跳过。我们跳了几次。每次就是六七分钟里各跳三四次，不影响工夫车谷或者车黄豆。

       再次接触滚子是参加工作两年后，28岁了。参加农业学大寨工作队在县剧院听县委书记刘行梯报告出来，一行数百人去县委招待所中餐。我和不同工作组的何宽根图方便没有走大门，从旁门出来，看见剧院的青年演员正在例行练功，在举滚子。我和何宽根匆忙中试了一下，好举。连杠重140斤的滚子是用铁棒穿起的，能够牢牢锁住铁棒，依然三下举上去。何宽根也能和我用一样的姿势举上去。各举了一次赶上队伍进中餐，好像举这么一下，就像了结了一个心愿似的。
       到了坐队的地方，有一个废弃不要的稻磙（石磙），队长说不要了。刚好队里有一个汤岩匠，出了5元工钱，他乐呵呵接受为我打成150斤的滚子。能举140，就当然要搞得重一些。量体裁衣，比当年举不起的葛家垭155的轻5斤岂不正合适。
       汤岩匠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晚上打成，住户没有合适的棒子，就从柴码里抽了一根茶木棒砍成形给我。就在住户坪子里试举，根本举不动，怀疑分量有超，拿队里的称一称，两个一样大的滚子，一个90斤，一个80斤，共170斤。不再麻烦汤岩匠，拿了住户厚背二指锄，要砸去多余的分量。滚子十分坚硬，砸得火星直冒，所砸有限，花了几天工余才砸好。不知道同样的岩石，一般大的东西，为什么一个比另外一个重了10斤。
       弄成150斤以后，试举是每天吃中饭前。早晨起来力气要差，不适合举，也要和社员同时出工。晚上收工天黑，也不适合。中午才有时间利用中饭前练习十来把，约半个多钟头，饭熟了也就停了。
       一连几天这么办，勉勉强强举了起来。
       举了一段日子，很消耗体能，便放弃不举了。生活跟不上，营养跟不上，没有什么吃，是这个原因卡壳。队里的社员也没有人来试举这玩意儿。
       工作队结束，滚子用自行车送到了离单位六十多里的家里。怕在单位上别人说三道四，怕领导批评扣帽不务正业。知道的才晓得用不了好多时间，休息时间即可。不知道的他以为一天到晚都在搞，反感的人往往主观臆想。
       实际上练一练的话耗时不多，几分钟，十几分钟也比不搞强，不会误事。主要这是一般人看不惯的行为，与本职工作风马牛不相及，显得另类。不比在农村，总有几个喜欢的，也不怕开缺出地球。不好胆大妄为，干脆就不搞。
       三十一岁时，参加了一次一个多月的县供销学校学习，看见供销学校有一副100斤的滚子。试举了一下，毕竟太轻，一口气可以举二十把，大概生活好的缘故。分量不大合适，不存在思想顾虑的时候，分量的问题依然约制了持之以恒。做旁观者，看几个有兴趣的学员举滚子。
       后来调动到了八字路甘潭商店，从家里把滚子用自行车拖到了八字路甘潭，经历了一些运动，觉得无须再谨小慎微，干脆光明正大来搞。也是受供销学校启发，供销学校搞得我们也搞得。并且是当仓库保管，不管钱，只发货，稍微自由，举滚子一时无人说三道四。背后有不有说的，也不管了，想按自己的意志过。
       身材高大48岁的商店经理老李是一个拳法高明的武术人，狮子也舞得出神入化，在县城表演过。可是滚子把他难住。1、7米的南货营业员小覃，他能够把150斤的铁酒沽（装的散装酒）从地下搬起来码上去。（文化革命的时候，县革委有一个武装班背枪保护，我好像看见过他在统一出出进进的持枪队伍之中。）专职的搬运工码这酒沽是抬上去的。 这比举150斤难多了，可是他们只能轻松地提起滚子，他们二人从不翻腕试举。真有点奇怪。
       我在这里举滚子，虽然没有占用什么时间，要是批评，是有说词的。还好，他们没有上纲上线，没说什么。八字路中等身材40岁的刘副主任来检查，也没有提出批评。刘副主任腕力雄强，喜欢纠劲（两个人各抓木棒或者扁担一头相柠较力），很少遇到对手。可能由于类似的爱好而闭嘴巴。
       只是八字路这里农人，不学三阳的农人习惯举重，八字路的大力士不举重。这里没有举重伙伴。

       单位业务一般忙在上午，到下午三四点钟没有几个人来买生资的货。天气好，我就把滚子从生资仓库扛到对面收购部前面，来几把。生资门市部门外是斜坡，不好举，收购部门外是平面。砂石泥土长年累月汽车拖货压实，砸不起坑。
       哪天的生活好，吃了经饿的东西，就多来几下。肚里空着就少来几下。
       这样做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不是想当运动员。这个年纪，是运动员退休的年纪。目的是一厢情愿想通过练习使身体好些，少进药铺和医院；力气大些，胜任比较需要体力的事情。
       这天，好像生活开得好的缘故，把150斤的滚子直接从生资门市部仓库里面举到收购部前面来的（平时是肩膀扛出来的），举了近四十米距离。同柜开票的营业员小朱出来观看。我们差不多高，他的腿肌比我大。前面他试过，举不起。他看我举。
       第一次开把，连续挺举三下才让滚子落地，平时只能来一下。
       第二次开把，把滚子举上去后，移到一只手举一分钟。
       第三次开把，挺举上去后，人举着滚子做下蹲，想这样举着滚子做蹲起。才蹲下去，没有起来，下桩不稳晃动，上面滚子一下从头后掉下来，擦打腰背落地。不疼，大概每块肌肉都已经调动起来，好像打在气体上了。
       第四次开把，把收购部的一个二十二斤碓脑壳绑于滚子一头，小朱把三块红砖绑另外一头（四块不好绑）。
       吸了几口气后，抓杠稍微向重一点的那头移位，把从来没有提的分量提起至腹。我的理念，提得起来，就举得起来。
       动作继续，腹部一顶手上拉，翻腕至肩，随后两腿前弓后箭一挺，同时手上举伸直，滚子举起，后腿收回平行站立。10秒松开，滚子落地。这次的重量在187斤左右，是举的最重的一次。
       见好就收，没有再举。再举加不了分量，继续做，现有分量也举不了。往往最好的时候，就是那么一刹那。
       就这么几下，练习就结束了。碓脑壳退回放收购部，红砖码屋旁边，滚子原地不动，待天黑关门的时候再收。人回到门市部里面。
       过了一个钟头，大概四点半，听见外面滚子砸地，我和小朱出来看，原来是本公社书记和副书记。书记1、80米，部队篮球队员，副书记1、65米，非常壮实，肌肉发达，二位都是相当有力气的人，年纪约三十四五。
       书记提滚子相当轻松，没有上举，可能怕举不上去出丑，就放下来了。副书记也是很轻松的提了提，没有做翻腕上挺的动作。觉得他们有不小于举150斤的力气，是以前没有举过的缘故。如果我有他们的力气，可能200斤也不是问题，可是他们不敢举150。  
       小朱纵容我来一下，两个书记也看着我，只好勉为其难。蹲下抓杠，一提就觉得比一点钟前吃力得多，最佳时机已过。明显比他们提得吃力，不过上举还是比较轻松地上去了。书记也看出来了，说：你的举比提得法。
       一副滚子难住了当地一些堪称大力士的人，不仅我们几个供销社力气大的举不了。甘潭有名的毛致远，还有一个力气很大的（忘记名字），也举不起来。实际上，我的力气哪里有他们的二分之一。那个力气很大的，在水利工地靠力气制止了一场械斗。当人群汹涌来时，他两手一手抓住对方一个130多斤的汉子，提起来丢出去，两个丢到他们人群头上。吓得对方不敢开打。真是接近了三国曹操属下被人偷了兵器只好用人当兵器的大将典韦。
       后来社内调动到南站，滚子又随我到了南站。这里有一个1、72米非常壮实力大无穷的搬运工，三十多岁，用门杠从河里挑800斤（两沽煤油）起坡上岸，又可以一个人操刀杀200斤的猪。他一下把滚子举起来，在顶上不知道怎么从背后掉了下来。这人如果年轻的时候被国家发现，培养成一个重量级举重队员，可以和外国高手一较高下也未可知。
       在南站，我举得少。没有好场地，不好拦在商店门外，两三次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后来又调八字路本部，大食堂的伙食差，也怕影响不好，就收敛了一些比在甘潭举得少。没有趁热打铁，有所退坡。  
       听说这里氮肥厂有190斤的滚子。有一天抽时间去，在他们球场脑头，地上埋的一副铁杵上放着那副滚子，不是石头的，是钢材的。提起放于地上，觉得杆子好握，应该比我举187斤的好举。偷偷举了两次，没有举起。来了一个比我略为高壮的青年，他开把就举起了，我接着来，也举起了。不过他是两个动作我是三个动作。我还是只能用不规范的动作举这个重量。如果是140斤，规范去举应该可以。
      不久，贵州贵阳氮肥厂的部分职工来这厂里实习，他们在供销社对面的大饭店住宿、就餐。其中一个工人曾经是省举重队的，来举我这副放于营业间后面靠墙的这副滚子，他说他的成绩是250斤。现在不是运动员了，也就是举这150足足有余。他140斤体重，当运动员要有接近举350斤的水平，才玩得转。
      桃纺有一个外号千斤顶的工人举200斤。插友杨良义介绍我认识了，不过没有去他们厂试举200斤的滚子。
       看到这些人，一个总的感觉，热爱锻炼，身体不错，得到了效益，有特长有爱好有追求有梦想。不过，我总觉得，真正有超常特点的，还是毛八爷、李云贵等那些草根……
        



      

陈爱玉

                 拜读佳作，欣赏点赞！

老涵

张老师能举187斤重的滚子不简单啊！那既要身体素质，又要技术。拜读了，写得很详细，点赞点赞！

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22-8-27 15:45
拜读佳作，欣赏点赞！

感谢老师阅读欣赏点赞拙作、临帖鼓励。

张新泉

老涵 发表于 2022-8-27 15:50
张老师能举187斤重的滚子不简单啊！那既要身体素质，又要技术。拜读了，写得很详细，点赞点赞！

感谢老师惠顾精彩点评，惭愧惭愧，也就是那次比较可以。

雷光清

拜读老师佳作，欣赏学习点赞！

寒儒

用门杠从河里挑800斤（两沽煤油）起坡上岸——挑担子能挑400斤的人都很少见，挑800斤的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寒儒

从中了解到您是供销（生资）系统退休的。

政协邱渭波

我们那里的青年比试过举石磙、举石磨子之类的活动。能举180多斤，怎么不去当举重运动员呢。

史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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