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群刻艺赏（散文）

张新泉

       光阴荏苒，物是人非。此公作古，却影响力还在。
       九十年代中，单位散盘回到镇上，自谋生路做牌匾的时候，吴群这个名字，时有人提及，还有不错口碑。不提便罢，一提写字，必然说他，津津乐道一片赞美，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好像中国书法家舍他其谁。来人并没有具体讲到哪块招牌为吴群所书，哪里留下了什么真迹。没有讲，我也忘问。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就是讲了，也是白讲，几十年过去，哪里有这么一个有心人保存别人的东西让我等见识？是没有一次观赏目睹的。就是有，我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费心找人弄个明明白白。手上那么多书法杂志，也只是翻了一下，那些大块文章，哪里看几篇？时间、精力不够嘛！

      吴先生的字到底怎么好法，好到什么程度，我两眼一抹黑，遗憾至今尚未明白。缺了发言权。
       来人于我面前说道，无非证明他见多识广。无非是见我惨淡经营没有什么事情做正在不由自主在案板上鬼画符时来扯闲篇。泛泛而谈恭维我的字好，超那大笔。再引伸开去说吴群了，他们的结论是：谁的字好呢？镇上只有吴群。那一笔字，现在还没有人可以超过。一枝独秀，卓尔不群。如此云云。
       我姑妄听之，没有印象不便插言附和，不反感在我面前提他人。高手在民间，我相信。曾经看见过一个三叉港文姓道士写的一部经书，确实要盖许多我后来在常德地摊买的《中国书法》杂志上海《书法》杂志发表作品的许多书法名家。就连常德一个中书协高人也说他写不出这样水平。名不见经传的好像并不比大名鼎鼎的差。没遇伯乐，只能明珠暗投做个道士。遗落风尘的，又岂止他道士，吴群怕莫又是一个。
       我未见吴公写字，多次看见的是吴公活着的时候刻章子。五六十年代，吴公四十左右年纪。他搞章子铺为生，养活家小。每次背书包上学去，路过他的铺子，门板梭板已下，门面大开，十有八九他趁早就开始操刀搞工夫了。
       室内前面是一个长条桌子，桌上右边放了一玻璃柜子，里边放着刻章料子。吴公坐于桌后正中，头肩微钩，一眼闭一眼睁戴着一个单边圆筒扩大镜，案头聚精会神刻章。样子滑稽搞笑。可是丝毫笑不起来，对这样虔诚的人心存敬意。
       他好像有刻不完的章子。每次上学，我们一路走来，饮食店浓浓的香气置若罔闻，吸引不了我们。是经济条件局限更是勤俭朴素的思想深入心中，身体好像有了自觉抵御美味的防御系统。街两边一百多个店铺没有停顿。偏到吴老先生这里就像挪了腿，被吸引了，总会不由自主停分把两分钟看刻章。不是要偷学手艺，不是看热闹，只要时间较早，鬼使神差就自动停了。
       吴老先生精雕细刻，每一刻刀下去，锋利的刀尖上就带起一小片细微木屑，随而在另外一只手的大姆指上一抹，刀尖的木屑悄然落下。每刻一刀，就这样一刮。那个大姆指部位有着岁月痕迹的厚茧。这有什么看头呢，然而百看不厌，我们就这样绑定分把钟然后离开。

       偌大的街道刻章的就是他一家。没有谁规定只许他搞，别人不可插手，可是人人自觉不乱来。可不像后来拜金主义严重的年代能观念更新，跨行业经营习以为常。谁都可以搞原来没搞过的，什么赚钱来什么。个个盯着闻风而动一哄而上都来跟进。为了现大洋腰里挂个死老鼠，假充打猎的。这样干的结果是假货冒牌货的鱼目混珠，充斥市面。往往有人脉关系者得路，没有公正公平可言。不会，好办，成批联系到业务后，发给别人为他去办。这样弄现大洋吸血汗合情合理，自拿大头心安理得，用小部分开工钱就行。双方愿打愿挨，撮不到业务的，有人找他代劳，反到高兴。想的是总比没有强，不得个鱼儿得个虾儿。需要钱的地方太多，生存压力之下不得不这样，就像俗话说的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吴公所处年代，没有人要分一杯羹。无人眼热，不会之事，决不滥竽充数。对艺人敬畏，对工匠精神敬畏，对千年传统思想敬畏，技不如人宁可另行择业，决不掺和“吃狠钱”（弄昧心钱）。
       我们这时候默默地痴看，不发声音打扰，年纪小不懂行。吴先生忙于操刀，不会和我们小朋友嘻哈说道。
       刻章，是我看到的吴先生唯一书法活动。写字的干活，就一无所知了。人人异口同声说吴群字好，是接近古人王羲之、张旭……还是今人启功、沈鹏……我一概不知。

       吴老先生尸骨都化为泥土了，镇上老人讲到写字一本经，自然而然以他为荣。他成了一种共识一种符号，成了顶尖水平的代表。吴群二字，就像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钻进了很多人脑壳，被深深铭记。就如一提起画画，就想起齐白石一样。齐白石就成了一个画家的代表，成了一个画家的符号。
       大概吴先生刻章忙不赢，就难见他捉笔写字，此时街上大写的人，我看见的是另外一个。
       有一个年纪略小于吴公的长着一对金鱼眼睛的人，好像是上街的。这个眼睛像要弹出眼眶的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姓肖。他给人写油漆招牌，我上学去两次看见。想必其他看见的伙计，大有人在。就是那么一条主街，就是那么一些常来常往的人，想不知道都不行。
       然而，都淡忘了，都想不起这个姓肖的了。我提示说是一个金鱼眼睛的人，有的模模糊糊地说有，有的还是大摇其头，摆脑壳，想不起来了。是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不是特别得法的哪里记忆深刻。脑壳仓库自行消除掉了。金鱼眼睛的字好得有限，被人遗忘在情理之中。视角冲击力不强，印象就随着时光流逝越来越淡化了。
       前不见吴老先生写字后不见纸上真迹。也就难于表述是一种怎样的精彩，失之交臂。三十多年后看见了他两个相公的字，不算出色。吴大相公下放起来自谋生路，倒是继承衣钵刻章。眼睛近视，刻时没有像他父亲戴圆筒显微镜。吴小相公不刻，搞另外事情。
       此时各种章子需求量大，五花八门公司应运而生，公司章，财务章，部门章……私章也大量增加。刻章人剧增，镇上药材公司对门有一个青年小个子摆摊刻，是枫树来的。土地巷街口有一个中年瘸腿子在铁棚子里刻，糕点厂旁边有苏氏两口子开门面刻，还有两处也是刻章的。这么多刻章的，“吴大帅”（吴大公子的诨名）现洋就弄得不够多，他有时看见我做匾的生意偶尔尚可，就连带做匾。他在匾上给人的题款字，不大敢恭维。没有人群赞许，不说写的好，不说写得差。吴小相公原在铁器社上班，自谋生路是开铁匠铺打菜刀、镰刀、锄头等家用工具，不刻章。袁锐先生和我一次散步，碰到吴小相公，问能否刻字，吴小相公说，会刻，没有刻。只有他打的铁器上，打了字……可见，两兄弟名气是不如父亲的。
       倒是看到一些其他写字人，有镇上“大笔”，有“国际大师”，有90岁高手……还有从这里当镇长提升外去当市委书记的中国书协会员，但是评论谁的字好，大家推崇的，不是这几个声威赫赫的，提的还是已经作古的从不自我鼓吹自我标榜的吴老先生。
      

陈爱玉

                 这时，吴老先生操刀，每一刻刀下去，锋利的刀尖上就带起一小片细微木屑，随而在大姆指上一抹，刀尖的木屑落下。每刻一刀，他就这样一刮。那个大姆指部位有着厚茧。这有什么看头呢，然而，我们就这样绑定分把钟然后离开。

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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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旺成

光阴荏苒，物是人非，此公作古，影响力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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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22-10-5 09:38
这时，吴老先生操刀，每一刻刀下去，锋利的刀尖上就带起一小片细微木屑，随而在大姆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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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市向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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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22-10-5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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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覃旺成 发表于 2022-10-5 10:32
光阴荏苒，物是人非，此公作古，影响力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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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覃旺成 发表于 2022-10-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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