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光前 于 2022-10-21 21:08 编辑
陪 伴 何春英 张光前
为参加“银龄话家风”活动,我 联系家史,想写一篇“陪伴”为主题的文章,以便回首“陪 伴”,晒出家风,张扬正气,共建和谐。 什么是“陪伴”?“百度”说,陪伴是“随同随行”, 意即形影不离;央视名嘴董卿说,陪伴“是有人愿意把最美好的时间给你,并成为一种习惯”;著名作家余秋雨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守护是最沉默的陪伴”; 全国第六届道德模范董淑英说,“陪伴是让我多活几天,我就能在老伴身边多照顾几天”…… 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父亲母亲,包括我自己,说不出啥至理名言,但在我们世家的血脉里,“陪伴”作为家风传承下来,被爷爷奶奶实现为逆境中的相随相伴;被奶奶操劳为含辛茹苦给予我母爱;被父亲践行为对精神失常妻子的终生呵护;被我和丈夫诠释为好好活着延长生命。陪伴情结,代代传续,不离本源,坚守家风,演绎大爱,多姿多彩: 爷爷奶奶之间的陪伴, 是顺境或富贵相随,逆境或贫穷相伴 清朝末年,我的爷爷逃荒,从湘乡逃到常德,落脚于下南门城墙外的大片荒滩。十多年的打拼奋斗,常德大河街从无到有, 爷爷收获了人气和财力,选择河街最热闹的木码头,修建了窨子屋,开了桐油杂货铺。奶奶是常德东门米厂老板的千金小姐,身材小巧,面容清秀,性格娴淑,三寸金莲,读过几年私塾, 特别精明强干。爷爷奶奶结婚后,家庭生活一度十分优裕。 可是,1938 年农历冬月初七(1938.12.28),侵华日军飞机炸毁了爷爷奶奶家的桐油杂货铺,窨子屋及家财、货物全部烧光,爷爷奶奶无家可归,一贫如洗。 顺境中过着富贵日子的爷爷奶奶,没有因逆境和贫穷一拍两散,分道扬镳。相反,逆境和贫穷使爷爷丢掉了爱喝酒的习气,奶奶放下大小姐身价,夫妻不离不弃,勠力同心,一起搭窝棚,一起睡地铺,一起吃糠咽菜,操持家务,教育儿子,省吃俭用, 相扶相助。经过两年多的奋斗,爷爷奶奶在被炸毁的窨子屋基上,又修起一栋二层油过的木楼,做起了小生意,兑现了他们在教堂结婚时,立下的“无论顺境逆境、富裕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永远陪伴相随,风雨同舟”的誓言。 奶奶与我之间的陪伴, 是含辛茹苦替代母爱的守护 我是1944年农历正月初三出生的。奶奶说我的八字很苦。躲日本佬那年,奶奶带着不满六岁的哥哥和怀着我的母亲,在牛鼻滩农家躲难。生下我后刚满月的母亲,闻讯留在大河街做生意的丈夫,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关进中华民国常德第四监狱。母亲为父亲的人身安危焦急万分,日夜痛哭。第二天起床后精神恍惚,又不慎将灶膛里过夜的三只小猫烧死。巨大的精神恐惧刺激大脑,一夜之间,母亲得了疯癫病。 从此,奶奶担起了替代母爱的重担,从女嬰时带着我吃、抱着我睡,熬米汤、磨米糊,一把屎、一泡尿地抚育长大。奶奶不只是让我吃饱穿暖,教我读书、做人、如何处世,还教我懂得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使我注重学习。在奶奶的珍爱、陪伴和守护下,我以大河街完小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常德市一中。令我牢记不忘的是:初中过苦日子的三年中,奶奶为了让我吃饱,自己经常饿得晕倒。我读高中阶段,家境更加贫困,奶奶每学期无论如何也要挤出 8 块钱来,让我在学校搭餐,保证我精力充沛地读书。 奶奶含辛茹苦的呵护,给了我发奋读书的力量。高三分类我报考二类学医,一心想将来帮助母亲治病。1963 年全国统一高考,我是常德市一中保送重庆第七军医大学的学生之一。严格的体检中,我因“平脚”和身高不够被“刷”了下来。我伤心极了,甚至有死的念头。奶奶苦口婆心地教育、开导,使我重拾改变命运的信心,扬起风帆,考上了大学。大二的冬季,奶奶病故,我没有送终尽孝,是我这辈子的剧痛。 父亲母亲之间的陪伴, 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呵护 我的母亲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姑妈生活到十三岁,奶奶 将其领养回家,给我父亲做童养媳。除由奶奶教授礼仪及《四 书》《五经》文章外,母亲还与父亲一起读过几年私塾。父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亲相爱,恩爱有加。 当我父亲得知妻子精神失常,不惜代价买通监狱人员放 了出来。眼见妻子发疯发癫,我的父亲心如刀绞,力所能做 的是,一边积极为妻子治疗,一边给予妻子周到的侍候,一 边用细心、笑脸、陪伴、安慰、顺从、呵护,减轻妻子的精 神恐惧。如此往复相扶相助,三十四年如一日,我的父亲毫 无怨言,从不后悔,母亲的疯癫病也有些好转。 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是不受母亲疯癫影响的。父亲以有母亲相伴为幸福,母亲以有父亲呵护为快乐。 母亲精神不清醒时,疯疯癫癫外出,弄得蓬头垢面,抓得衣不蔽体,还随地小便,常以疯言癫语自嘲:“屙尿不看人,看人屙不成”。父亲看到妻子如此状况心痛不已,总是细心地给她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 母亲精神清醒时,给予家人陪伴的感恩,是令人泪目的牵挂与心痛:母亲常常天不亮就起床,提着竹篮子,走一里多路,到大西门豆腐社排队,批发几斤豆腐干子,然后大街小巷叫卖。卖完了豆腐干子,又卖“草鞋”和“火柴”。 母亲认得很多字,会唱很多歌,会背《三字经》《女儿经》。为做活“生意”,我母亲有时给人家唱歌,有时给人家背书,有时将草鞋送给搬运工,有时向路人伸手乞讨。有些好心人时常也给毛把钱或几分钱。母亲把钱一分一分攒起来,不舍得自己买烟,吃烟就在地上检“烟巴巴”。母亲攒起来的小钱,有时给我父亲补贴家用,有时给我或小孙女零用。记得我考上大学离开家的那天,母亲送给我十元钱做生活费──这就是我善良的妈妈,常德大街小巷都晓得的个大河街的“何癫子”妈妈。 母亲即使发疯癫病时,也很听父亲的话,一举一动,两人默契融洽。每次发病前,母亲神情痛苦,眼睛向上翻,接着几声猫儿惨叫。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泪直流,连忙帮她捶背,给她喂药,喂她喝水,耐烦侍候。父亲上班去了,母亲呼喊丈夫的名字,四处寻找丈夫回家。父亲下班回家,母亲就安静了,与父亲坐在一起,和父亲说话,顺从地接受父亲教导,温顺地让父亲给她洗手、洗脸、喂饭…… 俨然,在母亲疯癫错乱的大脑神经中,仍然开启、保存着怀念丈夫、陪伴丈夫的密码,令人惊羡欣慰。 在父亲的呵护下,我的母亲活到 69 岁高龄,1974年冬寿终正寝。父亲用终生呵护疯癫妻子的美德,圆满画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句号。 我与丈夫之间的陪伴, 是尽其所能延长丈夫的生命 丈夫健在,家庭就在,陪伴就在,亲情就在。 在我丈夫因故被“三开”时,我与之风雨同舟;在我丈夫落实政策时,我与之相扶相助;在我丈夫患“渐冻人”绝症时,我对其不离不弃。对我来说,任何时候的亲情陪伴,就是让我丈夫长久地活着。 至今22 年中,为延长丈夫的生命,我精心护理了之前十多年,我节省开支,放弃所有爱好,也没有雇请保姆,独自承担家务及丈夫的守护。我为他推轮椅,搬他上床、下床,解大小便,从早到晚,年复一年,落下双腿膝盖半月板严重受损,腰椎骨第 4 节椎体“I 度”滑脱的病根。2017 年秋,我开始雇请保姆,腿病得以缓解。我深感伺候、陪伴头脑清醒的“渐冻人”真的很累。 值得怀念的,是我陪伴丈夫往返北京住院,目睹丈夫病情日渐缓解的那些辛劳和愉悦。北京武警总医院在其ICT细胞科技期刋一篇文章中,正好有这样3段: “每次讲到抗‘冻’勇士×××的感人事迹,都会想起他的妻子何春英,我们都亲切的称呼她为‘何姨’。何姨总是笑眯眯的,身材瘦瘦小小,一副典型江南女子的形象。何姨用善良、智慧和坚强,诠释她就是抗“冻”勇士背后的伟大女士”。 “我们还清楚记得 2005 年 7 月 29 日,是何姨第一次带着丈夫来武警总医院住院的情景。年过六旬、小巧玲珑的何姨喜笑颜开,手推轮椅、肩挎提包、脚踢拖箱、汗流满面,推着体重不轻的丈夫,上斜坡、进电梯、过走廊,并将×××搀扶上床,一幅人间患难相扶的美丽画图油然而生”。 “难能可贵地是,从 2005 年 7 月到 2017 年 7 月的12年中,这样的画面在北京武警总医院,先后出现过 17 次。他丈夫的病情一次比一次见好,何姨头上的黑发却逐渐变得花白,何姨为亲情给予的付出,令医护人员格外敬重”。 回忆我与丈夫风雨同舟,不离不弃,抗击绝症,延长生命,诠释陪伴的过程,深切地感悟到:“陪伴”原本是件最简单的事情,一旦使它成为家庭和家人的一种习惯、担当和责任,便让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变得无怨无悔。
2022年5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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