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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在朗州的故事》之七 “善人在患,不救不祥;恶人在位,不去亦不祥”
道士救虎图
刘禹锡贬朗州司马的那年夏天,常德发大水。刘禹锡到常德已经是冬天,大水已经过了,但灾情仍然很严重。刘禹锡的朋友董颋对这次水灾有记载,见《修阳山庙碑》:“永贞元年(805),沅水泛滥,坏及庐舍,几盈千室。生人禽畜,随流逝止。”刘禹锡关心百姓疾苦,到常德后听到许多关于灾情的故事,成了他创作的题材,他写的《救沉志》就是一篇很有影响的散文。文章最后发的议论“善人在位,不救不详;恶人在位,不去亦不祥”,成了千古名言。
刘禹锡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贞元末年夏季,发大水。熊溪、武溪、樠溪、酉溪、辰溪等五溪,河水暴涨,汇入沅江,沅水漫溢,冲破老的防堤,毁坏民宅。登高而望,浊浪狂奔,浩浩荡荡。山腰成了小洲,树林的顶端如同小洲上生长的莎草。湍急的河流汹涌奔流,没有风也在怒号。浪峰像一座山头,向前盖压推进,淹没的地方蔓延河流两边。大水经过,柔弱的东西推到它,坚固的东西拔起它,轻松的东西四处漂浮,重而高大的东西被冲倒倾斜,活着的生物正咋四角已经淹死的圣物,卷曲着随波东流,如同漂浮的木屑。 有个和尚很伤心,在路边发誓道:“佛的慈悲,解救生命为最高原则。能够援救被淹在水中的生命,我应当带头。”于是,他在乡里挑选了三四个愿意和他一起做救助工作年轻人,他们都熟悉水性、特别能游泳。和尚和他们一起乘坐坚固的船,拿着救人的工具。船还系了一根很长的绳子,一端系在事先他们在高大的山包上打上木桩上,在水中的漩涡中,人容易使上力。他们眼睛凝视手里拿的工具,等候能够被救的生物施救。需要救助的有在房屋里面或者房顶来不及走的人类,穴居一类的动物,牧养一类的牲畜,还有豢养的禽畜,上包括老百姓,下包含长毛的动物,只要发现了,就把他们从洪水中救起来,安排到安全的地方,数量有成百上千。 这时发现一只猛虎,像草袋一样被水流冲着前行,它抓住随水流的树干,头没有沉下去,眼睛侧目张望,它的样子很是驯服,很像六畜依附人类那样。船上有人准备救它,和尚大声呵斥:“千万不要救老虎!”大家停止施救,再看那老虎,很快就飘去一里以外,已经抓不住任何东西了。船里有一个人说:“佛教不是贵空、贵普,提倡慈善吗?施恩不图回报叫做空,救人不择善恶叫做普,不抛弃穷困叫做慈。刚才我们凡是生命都施救,老虎也是生灵,现在它处于困境之中,却放弃不救,这不是计较善恶而忘记了慈悲吧?” 和尚说:“哎呀,你怎么这么糊涂荒谬!佛难道教导我们说没有善恶?!所谓六尘,是身体的不善,佛把它们当成贼看待;初入佛门的人,在他还没有悟道的时候,佛是把他当成邪看待的,这些不就是与善相对立的‘恶’!怎么说没有善恶?我们刚才从死亡线上所救出那些生灵。身体干了,元气恢复了,各自快乐生活就行,我们并不图报答。不求报答是可以的,但也不能反受其害啊!那老虎就不同,身体干了,鬃毛竖起来了,马上现出发怒的姿态;它的元气恢复了,暴戾也就开始了,反过来它就要吃人。老虎不可以让他知道恩情,就如人不可能成为老虎一样。那样不仅仅是给我自己留下祸患,并且将留祸患给众生,我的罪过就大了啊。”
刘禹锡讲完这个故事,最后作结:“余闻善人在患,不救不详;恶人在位,不去亦不祥。僧之言远矣!故志之。”意思是说:我听说“好人有了灾难,不救是不吉祥的;恶人当道,不把他赶走也不会有好结果。”和尚看得远啊,所以记下这件事。 刘禹锡的《救沉志》影响深远,明初政治家刘基,即我们通常说的刘伯温,他在《郁离子》讲了一个同样的故事,在大水中救生灵,但是连老虎也救了,差一点酿成灾难。译成白话文如下: 从苍筤山上流下的溪水,汇合在一起流入江里,有个道士在山上筑房用来拜佛,十分恭谨。一天晚上,山洪暴发,漂走房屋顺溪流而下,人们骑着木头趴在屋顶,呼喊求救,一声接着一声。道士准备了一只大船,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大水中,督促会水的人拿着绳子准备救人。人漂来了就马上扔木棍绳子拉他,救活了很多人。天大亮的时候,发现有一只身子淹没在波涛中而浮出头的野兽左顾右盼,好像求救的样子。道士说:“这也是一条生命啊,一定要尽快搭救它。”船上的人们应声前去搭救,用木杆把它接上船,原来是一只老虎。开始时它的眼睛看不清东西,坐下舔舐它的皮毛;等到上岸,就瞪着眼对道士虎视眈眈,突然跳起来就抓住他,把他扑倒在地。船上的人们奔上前援救,道士才免死,但已身受重伤了。郁离子说:“可悲啊!这也是道士的过失啊。明明知道它不是人,却偏要救它,这不就是道士真正的过失吗?虽然这样,孔子却还说:‘看他的这一过失,便可知道他的仁义了。’道士是有仁爱之心的。”
卞孝萱说:“明初作家刘基《郁离子》有一些短篇刻意学习刘禹锡的《因论七篇》。其中有一则寓言写道士因打捞落水的猛虎而反被咬伤,完全是从刘禹锡《救沉志》脱胎而来。”卞孝萱说的寓言就是《道士救虎》,它与刘禹锡的《救沉志》,无论故事情节、主题思想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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