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上将军 于 2022-12-5 22:31 编辑
动车非常舒服，干净，明亮，开着空调。我的座位靠过道，前面就是车门，无遮无挡，位置很好。 正是草长鹰飞的季节，窗外到处是跑动的风景。玉米过去了，一颗颗棒子结实饱满，缨须开始发黑，我能感受到它们正在成熟——再过十天半月就该下果了吧。接着是田畴迎过来，一片片稻秧绿汪汪，嫩绿的禾苗已经遮满田水，虽说离丰收的日子还远着，但我能想起金黄的籽实把稻杆压弯，让稻穗一点一点接近大地的情状。田野闪过，眼前再换成橘林。这是全国驰名的柑橘之乡，每棵树上都已挂果，青绿色的果实尚小，但它们正可着劲儿自信地生长。我能想象出它们体内所散发出的品质纯正的橘香，以及果汁酸酸甜甜的滋味……风景在视野里不停地闪回、切换，丰饶的大地赐予旅人多少美丽的遐想。 “宝宝，别跑，前面有坏人！”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听上去，这声音有些陈旧，发出者应该是“奶奶”级的女人。伴随着声音同步而至的是个小男孩，约3岁吧，哒哒哒，已经很会跑路了。他的脚步让奶奶的吓唬声刹住，正好停立在我座位旁。男孩扭过头来，小眼晴定定地看着我。毫无疑问，他要用疑问的眼神求证一个事实；我是不是他奶奶所说的“坏人”。然而，这是奶奶强加给他的一个天问。面对这么复杂的问题，他明净的小脑瓜里还缺乏应有的判断力，他甚至无法接受“前面有坏人”这种莫须有的现实。他之所以选择停下来，或许真是被奶奶的谎言吓倒了，不敢再往前闯入“坏人”的世界。 我心里暗自惊惶：作为前面的乘客，如果小男孩把奶奶的话当真，那么，我自然成了一名无辜的“坏人”，一名莫名其妙的受害者。而对一颗天真的童心来说，这是一件多么个带着欺骗和恐怖的事情。 前面就是车门，足够大的空间里除了一根立柱别无他物。 小男孩本来可以尽情玩耍，可奶奶的话让他充满狐疑和猜测，滞阻了他的脚步。同时，我也感到了一种责任需要向孩子证明自己不是坏人。虽然我皮肤祖糙发黑，头上有白发生长出来，但我是个喜欢小孩的长者，更是个当了“爷爷”的好人，倏然间，我松开脸上的强硬(那些僵硬应该是由小孩奶奶的话引起的吧)，努力制造出一张慈祥和善的笑颜。我要用自己的表情揭穿那位奶奶的谎言，给孩子个真诚的告白：你大胆地往前走吧，前面没有坏人！ 我把手伸向小男孩。我的本意是想在他头上来一个亲昵的抚摸，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做好准备，给他一个温柔的熊抱。孩子很可爱，也大方，但因为奶奶的“恫吓”在前，对我释出的善意接受得小心翼翼。他犹豫着把小手递给我，最终摸了下，倏尔往前跑。“前面有坏人”，他忘了吧? 奶奶的话从后面追来：“宝宝，别跑，前面有坏人！” 这一次，男孩回过身来。我旁边坐着一对母女。女孩儿看上去比男孩略小点，母录正给她喂著条。此刻，小男孩把奶奶的话当做耳边风，他只对薯条感兴趣。他径直走到母女俩身边，站在那儿身没动，手没动，眼睛盯着小女孩手里的薯条也没动，只有小嘴唇在不停地吧唧和吞咽口水。小女孩的母亲显然也把那位奶奶的话听到了，面对身边的小男孩，她还是以那种母性的温柔说：“小弟弟，你多大啦?” 男孩说：“先(3)岁。” “哦，你是哥哥。”她转向女儿：“宝贝，妈妈给你说过，有好吃的东西应该怎么做? ” 女儿听懂了妈妈的话，回答说：“要和哥哥分享。”说着，她把手里的两根薯条递给小男孩。妈妈给了女儿一个点赞，然后，她热切的日光像潮水一样漫过去，覆盖了两个孩子。 这样温馨的一幕发生在我眼前，与那位奶奶的说法很不相宜，我心里涌起一股怪怪的滋味。这时候，小男孩的奶奶踅过来，见孙子正在吃薯条，恍然明白了什么她神情羞赧，牵着小男孩的手，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见奶奶有点下不来台的样子，我救场说：“小家伙真可爱，以后可别拿话吓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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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5 22: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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