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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州司马刘禹锡（16）
唐都长安
按 《武陵书怀五十韵》原诗最后一段从第39韵“白庐辞锦帐”到第50韵“旦夕上高原”，共11韵，为全诗第三层，写作者初贬连州刺史，走到荆州，朝廷又将他再贬朗州司马的情事。诗从离开京城，具体地说离开他做监察御史上班的地方，那里有他休息用过的锦帐。这不是一般的离去，像是筑巢于帷幕上的燕子，处境危险。南行路上见到的即使是鲜花都失去了往日的颜色。走到荆郢，饱受世态炎凉。估计其中有正于此时从阳山令量移江陵的韩愈设宴招待他、并邀他追和对刘、柳有抱怨情绪的诗的事情。春江绿草，暮雨猿声，景致虽美但浸透凄凉。刘禹锡在彷徨中甚至想到占卜，如同找出病原，以便对症下药。到朗州后，自己明显消瘦，衣带明显变得宽松，身上的佩剑也蒙尘锈蚀。中散大夫嵇康曾作《幽愤诗》，有“煌煌灵芝，一年三秀”句；虎贲中郎将潘安也有“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的感叹。现在无论如何想感受皇恩，无奈离京城越来越远，听到的是不习惯的楚语南音。王粲说的“南登霸陵岸”成了我被贬谪的人无法实现的奢望，早晚只有武陵古城附近的高地可以登爬。
《武陵书怀五十韵（并引）》（续完） 刘禹锡
直庐辞锦帐（1），远守愧朱幡（2）。巢幕方犹燕（3），抢榆尚笑鲲（4）。 邅回过荆楚（5），流落感凉温（6）。旅望花无色（7），愁心醉不惛（8）。 春江千里草，暮雨一声猿。问卜安冥数（9），看方理病源（10）。 带赊衣改制（11），尘涩剑成痕。三秀悲中散（12），二毛伤虎贲（13）。 来忧禦魑魅（14），归愿牧鸡豚（15）。就日秦京远（16），临风楚奏烦（17）。 南登无灞岸（18），旦夕上高原。
【注释】 （1）直庐：官吏值宿所居庐舍。“直庐”句以下诗文述己初贬连州、再贬朗州情事。 （2）幡:偏旁应为“车”。《古汉语词典》第379页：车身两边翻出如耳的遮蔽物。或：车两侧挡泥板。《后汉书·舆服志上》：“中二千石，二千石皆皂盖，朱两幡。”汉刺史禄二千石。禹锡初贬连州刺史，故云。 （3）巢幕：指筑巢于帷幕之上。喻处境危险。典出《春秋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自卫如晋，将宿于戚，闻钟声焉。曰：“异哉！吾闻之也，辩而不德，必加于戮。夫子获罪于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何乐。夫子之在此也，犹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殡，而可以乐乎！”遂去之。 （4）抢榆（qiǎng yú）：指仅能短程飞掠的小鸟。抢：突过。鲲：鲲鹏。句用《庄子·逍遥游》：“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意思是蝉和小斑鸠讥笑鹏说：“我们奋力而飞，碰到榆树和檀树就停止，有时飞不上去，落在地上就是了,何必要飞九万里到南海去呢？何逊《穷鸟赋》：“时复抢榆决至，触案穷归。” （5）邅回（zhān huí）：辗转，徘徊，行进困难貌。刘向《楚辞·九叹·怨思》：“下江湘以邅回。”荆郢：指江陵，原为楚国郢都。禹锡行至江陵，再贬朗州司马。 （6）凉温：有人情冷暖。陆厥（472—499）《奉答内兄希叔》：“归来翳桑柘，朝夕异凉温。” （7）旅望：羁旅者登高望远。崔曙 《途中晓发》诗：“旅望因高尽，乡心遇物悲。” （8）惛（hūn）：古同“昏”，是迷乱、糊涂的意思。 （9）问卜：请人占卜。宋忠、贾谊问卜于司马季主，见《史记·日者列传》。冥数：冥冥中定数，命运。 （10）方：药方。禹锡“于药石为不懵，其术足以自卫”（《答道州薛郎中论方术书》），并著有医书《传信方》。 （11）带赊：因消瘦而衣带过长。沈约《与徐勉书》：“百日数旬，革带常应移孔。” （12）三秀：三次开花。中散：中散大夫，指嵇康。古人谓芝草一年三次开花，服之可以长生。《文选·张衡＜思玄赋＞》：“冀一年之三秀兮，遒白露之为霜。” 李善 注：“《楚辞》：‘采三秀於山间。’ 王逸 曰：‘三秀，谓芝草也。’”《文选·嵇康＜幽愤诗＞》：“煌煌灵芝，一年三秀。” （13）二毛：白发。虎贲：虎贲中郎将。潘岳为虎贲中郎将，其《秋兴赋》有二毛之叹“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 （14）魑魅：传说山泽中伤人的鬼怪。 （15）鸡豚：鸡与小猪。鲍照《代东武吟》：“少壮辞家去，穷老还入门。腰镰刈葵藿，倚杖牧鸡豚。” （16）日：喻皇帝。《史记·五帝本纪》：“就之如日”。索引：“如日之照临，人咸依就之，若葵藿倾心以向日也。”秦京：指长安。《世说新语·夙惠》：晋明帝年幼时，元帝问“长安何如日远”，答曰：“日近，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17）楚奏：楚地音乐。《文选》王粲《登楼赋》：“钟仪幽而楚奏兮，庄舄显而越吟。”李善注引《左传》：“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使税之，问其族，对曰‘伶人也。’使与之琴，操南音。公曰：‘乐操土风，不忘旧也。’” （18）灞岸：王粲《七哀诗》：“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二句言朗州无处可望长安，但屡上高楼而已。
【试译】 当值房舍辞别尚存余温的锦帐， 远去守吏愧对有司配发的朱幡。 我是筑巢帐幕的燕子，何乐之有？ 满足飞过了榆树的蜩蝉和学鸠，嘲笑鲲鹏。 辗转，徘徊，艰难地走过楚地荆郢， 流落他乡深深地感觉世态的凉温。 旅途登高而望鲜花已经没有颜色， 忧愁之心如同醉酒表面迷乱内里清明。 春江千里，绿草如茵；暮雨之中，猿声凄厉。 占卜冥冥之中的定数，下药方疗疾对症病原。 体瘦衣宽革带移孔改制， 灰尘蒙蚀宝剑留下锈痕。 “一年三秀”，写《幽愤诗》的是嵇康中散， “始见二毛”，发此叹息的是潘安中郎将虎贲。 往来忧愁抵御魍魉魑魅，归去愿望放牧鸡豚。 沐浴阳光，但离秦京日远， 临风而听，南音楚乐絮烦。 哪里再有南登的“霸陵岸”， 只能早晚走上古城附近的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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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6:49: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