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九七四(1) 苏国才
写在前面的话
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有很多不可预测的际遇。人生的轨迹仿佛就是被命运无情的主宰着,只能沿着固有的轨道滚滚向前。无论你开心也好,愤懑也罢,该来的终究会来,该去的也一定会去。如同大自然的寒来暑往一样不可忤逆。也正如已故开国领袖毛主席生前所言:“人生易老天难老”。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终生难忘的际遇时光和紧要处往往只有那么几处。所以,古往今来,漫长的人生道路又被诗家骚客大咖们誉为“短暂”。每一个人都在竭尽所能,力求使自己的人生更加精彩,使自己的“短暂”瞬间成为名垂青史的永恒,焕发出穿越时空的熠熠光芒! 48年前的1974年,是我人生历程中特别难忘的一年。韶光易逝,老之将至,往事历历,时常幻化在我的脑海、胸间、眼前。日记、记忆加推理,记述如下,以飨关心、关注我的朋友! 1974年1月5日,于澧县大堰垱公社中学高中四排(现在为班)毕业。薄薄的一纸毕业证书仿佛有千斤重。1970年初春到大堰垱公社中学求学,初中两年,高中两年,那个时代不怎么重视文化知识的学习,学工学农,繁重的体力劳动占去了很大一部分时间,政治运动中的理论学习和大批判活动经常冲击正常的教学秩序。文化课的时间得不到应有的保障,教学质量更是无法顾及。四年时光,真的是没有学到多少文化知识。但我作为学校的活跃分子,经常参与组织一些活动,大小会议发言,锤炼了我出场的胆量、写作能力、语言表达能力,拓展了人生的视野、境界和格局。这是我后来走南闯北,几十年终身受用的家底本钱。可以这样说,大堰垱公社中学是我人生放飞梦想的地方。手捧毕业证书心中戛然失落,脑海一片泛白。 高中毕业了,走出校门,走上社会,成了社会人。不再是温室里的花朵。 人生的路该怎么走?我茫然非知何往!
一、苦!参加农田水利基本建设
1月7日,早餐后,一头挑着破棉被,一头挑着稻草和撮箕,随生产队社员们一起去大堰垱公社干河村(倒口河)兴修水利加固河堤。住在农家的土地上,十几个人连铺成一长条,地上铺一层稻草,稻草相连,被子相接,两人一约,一人带盖被,一人带垫被,我与范让军相约。稻草被,金丝黄,寒冬冷,地潮凉,天黑即睡梦黄粱;天未亮,号音响,睡意浓,草窝香,无奈还是要起床。早餐后立即走向工地,挖啊,挑啊,一百多斤的泥土担子,挑上大堤顶端,我和正劳动力们同工,但不能同酬,我每天只有8.5工分(早晨出工另计1.7工分),生产队社员大会评定工分时,说我还是不满18岁的小孩儿,是未成年人,尽管我在同龄人中力气最大,干力气活儿绝不亚于正劳动力。但还是拿不到正劳动力的工分(每天早晨出工计2工分,上午5公分,下午5工分)。大冬天寒风怒号,冰冻凛冽,中餐就在大堤上背风土坑里席地而坐,暮色苍茫时回到住户家那里晚餐,真可谓早送月亮,晚迎星星的起早贪黑。一日三餐都是7--8个人一围,每餐两土钵菜,主要是白菜、冬瓜、南瓜、白萝卜、红薯轮换,可就是没有油水啊! 1月18日早餐后,卷起被子回家。下午就参加生产队冬季积肥劳动,到处寻找乱渣乱草,猪粪牛粪鸡粪,沤进肥凼,待来年春天再挖起挑到农田里,这是真正的有机肥。我深深地感到农村的贫困,农民的辛苦,农业的落后啊!那时候只有很少的一点严格计划的化肥,如钙镁磷、尿素等,远远不够农业生产的正常使用。种子也很陈旧落后,没有繁育,只有农民自己的选育。所以,无论是稻谷、棉花、油菜、麦子等农作物的产量都很低,虽很环保,但品质也不高。 1月21日是农历腊月29日,生产队放春节假三天,除夕、正月初一、初二(1月22、23、24日)。25日(正月初三)开始出集体工。生产队政治指导员(又称“政治队长”,生产队还有一个“生产队长”,仿效军队建制)苏常俭告诉我:要我明天随大队40个青壮劳动力,一起去澧澹公社参加澧水护坡水利工程建设,具体工作是连部(当时集体出动都是按部队的编制称呼,大队称连,公社称营,区里称团,县里称师)的司务长,负责全连生活物资的采买,同时还兼任连部的宣传委员,主要是下雨天,不能挑堤劳动时,组织政治学习,开展批林批孔(批判林彪、孔夫子)。这就是社会人的社会工作,对我来说,每一件事情都是全新的工作。下午,找到大队民兵营长、这次兴修水利的连队领队苏哲学(退伍军人)询问有关事宜。他说,你马上去2队找大队信用社会计马先宝,拿大队的水利粮供给本,暂时领300元钱伙食费,这次澧水护坡的任务很紧急,春季汛期马上就要来临了,工作很繁重,生活标准也还是不错的,伙食标准是每人每天1斤半大米,2毛钱的柴火、油盐、菜金。 1月26日(正月初四)早餐后,我一头挑棉被,一头挑稻草,跟着大队民兵营长、连部领队苏哲学一起向澧澹公社进发,40余华里的路程,拖拖拉拉的队伍,应该是下午2点多才走到澧澹公社大院,在大院里见到了大堰垱公社党委副书记、革命委员会副主任、营部的负责人李子荣同志,他说,联富大队连队住澧澹公社永固大队第二生产队农户家,具体怎么划分住地,到了以后你们自己安排。又走了大约1小时才到永固大队第2生产队,早餐都没有油水的大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马上向住户借米、借菜、借柴,生火做饭,谁做炊事员?事先也没有明确安排,民兵营长不说,我就乱点鸳鸯谱,王朝福(6队,50岁左右)、黄春堂(7队,近40岁)两人任炊事员。我没有安排自己第四生产队的人,怕人家说我有私心。其实,炊事员也不轻松,每天比其他社员起床更早。掌灯时分大家吃完了晚饭,洗脚睡觉,明早清晨要上堤挑土。民兵营长说我办事果断,安排得不错。这是走上社会后的第一课,得到大队领导表扬,心里美滋滋的。 1月27日,天未破晓,睡意正浓,嘹亮的军号声划破黎明前的夜空。我睡眼惺忪的从稻草地铺上爬起来(三天后,房主老爷爷给我和王朝福腾出一张床铺),随意抹了一把脸,吃了两碗米饭,经请示民兵营长苏哲学同意,另外带了一个人(忘记是谁了)和我一起去津市镇(当时属于澧县管辖的镇)买菜、米、油、盐。那时候吃菜只有油和盐,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调味品。大白菜2分钱一斤,红(白)萝卜3分钱一斤,胡萝卜5分钱一斤(我第一次吃到胡萝卜,感觉味道不错哦),大米0.138元钱一斤。采购完转身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人每人一百多斤的担子,压得饥肠辘辘的我不堪重负,气喘吁吁,步履艰难。尽管是农民出身,常有劳动锻炼,但毕竟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呀!下午3点左右才回到驻地,两碗冷米饭,一钵大白菜,能塞饱肚子,真的是叫爽啊!我每天下午采购回来,还要为炊事员做饭、社员们晚上洗脚去澧水河里挑水。出门就上大堤,上下翻越大堤,应该有500多米,再走大约300米的乱泥河滩才能舀到澧水河里的清洁水。挑一担水来回至少半小时,每天下午,我要挑3--4担水,不几天,肩膀就磨破了,鲜血粘连着内衣,每天晚上疼得难以入睡。有时候在粮店排队买米等候很久,买好菜回到驻地,已经是下午4--5点钟了,没有吃中饭,只好饿着肚子和挑堤的社员们一起吃晚饭,一天吃两餐饭,还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春雨淅淅,春寒料峭的日子,常常是雨湿外袄,汗湿内衫,根本不敢奢望有条件洗澡。当司务长、宣传委员,看似是一件杂务活儿,但一点都不比挑堤轻松。那时候特别单纯,那么辛苦,居然还干的很起劲,从来没有牢骚怨言。花3毛多钱的“巨资”,买了一本当时的歌曲汇编《战地新歌》(第三集),一有闲暇就唱个不停,苦中作乐。最后离开时,把歌本送给了住户家的大孩子陈黎明(大约8—9岁)。 澧澹公社永固大队是刚刚规整建起的居民新村,大部分人家的房前屋后都还没有整理好,吃过晚饭后,我们各个大队的社员都自发的学雷锋,借着初春寒冷的月光,去大约700--800米远的地方,挖土挑回来给住户填屋场。有一天晚上,大堰垱公社青云大队的民工挖“神仙土”(垂直挖陡坑),土墙崩塌,压了好几个人在里面,大家七手八脚拉扯,救出了几个人,但是,有一个叫赵小月的小伙子未能及时救出,年仅19岁,牺牲在了那个伟大时代“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尚行动中。用现在的英雄褒奖政策是应该要大力宣传,重重奖励的。当时也就是一口简易棺材,就那么不了了之了。留却父母、亲友无限的哀思和忧伤!澧县志应该浓浓地记载这一笔。 这期间有两个半天是下雨,以连队为单位,集中在住户家里政治学习,学习中共中央关于批林批孔的文件,文件中引用了很多孔老夫子的言论,生僻字很多,我也不认识。怎么学啊?相隔两千多年的孔子与林彪是啥关系啊?其中很多问题,我也搞不太懂。但从在学校时,经常参加的大批判活动中,我比较清楚地知道,“五四”运动中,打倒“孔家店”、倡导科学与民主的口号,与今天的批孔反儒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毛主席他老人家之所以发动这场运动,开展法家与儒家的思想大辩论,目的是为了肃清党内非无产阶级思想,弘扬法家敢作敢为敢担当,立志创新变革的伟大精神!最后落实到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组织这样深刻的理论学习,公社也没有集中辅导学习过。真是为难我了哦! 如此循环往复,真的是苦不堪言。真累,真苦啊!度过了苦难童年,又是不堪回首的青少年。每天都想多睡一会儿,我亲亲爱爱的稻草潮湿地铺,我正是贪睡长身体的青春年少时啊! 2月24日,结束澧水护坡水利工作,立即打道回家参加轰轰烈烈的春耕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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