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平头系列之四：“老右”黎西毛

张新泉

       到岳父家拜年去，认识了此人，黎西毛。堂客介绍这是西毛哥，是她家的一个远房叔伯哥哥。
       在火塘边烘火，听西毛哥扯懒谈（讲白话），显得很有口才，烘火的亲友听得津津有味。他的到来，颇受老家亲友的欢迎，连日大酒大席伺候。
       西毛哥是一个可怜的人，是误判的劳改犯，十七八岁就坐牢，劳改若干年，平反抛出来是接近40的人了。抛出来没有几月就拜年来了。  
    此时火塘边的精彩讲述，没有怨言，也没有当个右派的畏畏缩缩人前抬不起头，当然也不涉及政治话题，没有了青年时代嘴上无毛做事不牢的狂妄。  
      亲友也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有这样的规劝：祸从口出，以后莫图嘴巴快活，导致学生时代就塞进牢眼里。如果把住嘴巴，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哪个领导喜欢扯反腿的人呢。父母曾是国民党保密局特务，有了这些综合因素，不塞你进牢眼塞谁进牢眼。亲友都没有这样讲他半个字，怕刺激他，响鼓不用重锤么。估计他以后会小心为人，不犯错误。
       他父亲死得早，母亲受到人民政府宽大，当了学校教员。西毛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不会欢迎国民党反攻大陆，不会去搞颠覆活动。也就是一个嘴巴逞能好出风头罢了。十几岁涉世未深的人，岂能反党反社会主义，应该没有好大一个罪。无疑这个牢多少坐的有点冤屈。
       他说他在牢里并没有吃多大亏，有文化受到重用。是文艺宣传队骨干，经常演出。我就要他唱李双江的歌，他唱了，觉得唱得好，与李双江一般无二。他还说是和张扬坐一个牢里的。
       我知道张扬是坐了牢的人，是红极一时的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的作者，西毛哥与他是牢友，相伴多年，不由刮目相看。他提起张扬，那样平平淡淡提起张扬，觉得有大本领者恃才傲物，或许水平不在张扬之下也未可知。那么就应该像张扬那样，像因右派坐过牢的丛维熙张贤亮等人那样，弄出部把几部书来。我不由轻狂鼓励道，“我想你应该搞个作家当哈。如果抄腾稿子的事情搞不赢，包在我身上。”并当天从家里挑挑拣拣拿了几本最想保存还想继续看的喜欢得莫奈其何的《当代》《十月》《芙蓉》《钟山》拿到岳父家送给他，以壮行色。他满口答应试试看。
       可是这一试就没有穷期，貌似有很强的写作能力的西毛哥，是张寡嘴。后来的日子，一篇也无，草稿纸都没有看见他一张，最终没有下文（一直到去世）。不知道是忘记这件事了，还是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耽误了，还是根本就没有能力动笔。而有的事情却是风生水起。
       他分配了工作，起点不低，大大超我，起根发脉就是中学教员。如果是热爱写作的，正好可资利用星期六半天，星期日整天，还有漫长的两个假期去实施写作计划。可是，他的精力用偏了。不好讲他，是色情，是人们讥讽的全面撒网，重点摸鱼。是和发财了的土老帽一般，紧跟社会风气与时俱进，两性关系胡来。充分展示他成熟男性魅力，女朋友像换刀把儿一般。
       堂客的奶奶也就是岳父的娘死了，要我去通知西毛哥。清早我骑张自行车到了30里外他的学校，走廊里有几个老师围成一团窃窃私语。我走近欲问，他们马上散了，我有些莫名其妙。问一个路过的大个女老师黎西毛老师住哪里，她不言语，就指了一下，好像要躲避什么，风一样地走了。我好不糊涂，这是怎么了，这里的老师怎么是这个态度呢？当我按她指引的地方敲门，门开了，楞了一下，多看见了一人，竟然是黑妹子。原来刚才不是老师有什么情况，是西毛已经又有情况。我匆忙忙把来意一讲，不呆一分钟就开飚了。黑妹子是堂客她姑妈的女，也是我们包括黎西毛的表妹。回去我没有讲这件事情，纸包不住火，后来闹得沸沸扬扬，黑妹子的家长，哥哥、姐姐……亲友都知道了，都予以制止。年龄相差一大截，一个20刚满，一个四十已过，虽然出了五服，表兄妹开亲，还是不妥。黑妹子的嫂子还要去法院告他黎西毛，被劝家丑不可外扬。这里刚刚才给捻熄，学校又犯事了……
      后来由于道德品质败坏被教委开除，拿了几个月的工资，办公椅刚刚坐热，又干不成了。如果打右派还有些冤枉，这次开除是没有冤枉的。
      他还是走桃花运，一年后和一个30岁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学女教员结了婚，做了上门女婿。他房子都不消准备，只出一个撞心就成。两人都谈得来，女的前面不急于求成好像冥冥中就是等的这么一桩这样一位。婚姻无疑是美满的，都认可，应该是蛮好结局。这一蔸子（这一方）亲友都去祝贺喝了喜酒。
      婚后西毛搞南货生意，在镇上热闹地段有空处的地方因陋就简搭了一个四周是木板顶上是铁皮的棚子，卖烟酒红糖食盐这些八十年代较为紧俏的物质。他要好好教书，是块教书的料；好好做生意，是个做生意的料。一张把死人说活的嘴巴，皆大欢喜顾客多。卖货有销路，进货有门路，搞得紧俏货到。
      可是，两个月后老毛病复发。他哪里是西毛哥，说他是西门庆也不为过，太不珍惜大好局面了。只要几句话，有些开放的妇女就和他打得火热。小学教员要离婚，原来拢来的不是一个乘龙快婿，而是旧时的花花公子投胎转世。他拍胸打掌，表示改正。为了和前面的行为决裂，没有继续搞店子，帮一个个人老板搞印刷厂去了。后面会不会旧病复发，没有关注了。反正，他的书始终是没有写出来的。十年后，西毛因肺气肿踢嘎，草草完结了短暂的风流人生。

上将军

回忆往事，是一种境界！

张新泉

上将军 发表于 2023-1-1 11:36
回忆往事，是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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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可是这一试就没有穷期，貌似有很强的写作能力的西毛哥，好像是一张寡嘴。后来的日子，一篇也无，草稿纸都没有看见他一张。

陈爱玉

                 拜读佳作，欣赏点赞！

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23-1-1 14:46
可是这一试就没有穷期，貌似有很强的写作能力的西毛哥，好像是一张寡嘴。后来的日子，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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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陈爱玉 发表于 2023-1-1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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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渡源

欣赏老师精彩佳作，感佩先生才情，为您点赞。

张新泉

古渡源 发表于 2023-1-13 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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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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