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濂来津纪事
(三)
作者:金慕儒
(接上页)我提问后,旦生也停止了筷著,望着宋,大家都沉默不语。许久,宋才叹口气苦笑:“这个问题,我本不应随便讲,从局势来看,前途并不乐观。”我见宋未生气,便紧接着问:“那我们怎么办?他们(共产党)对我们会么样?”
宋说:“怎么办?这要看你自己了,至于我.….我只要对得起校长,到时,要看事情的发展和具体的情况而定。他们来了,对老百姓是有好处的,但像你我这样的人是要吃亏的, 他们会做宣传工作,群众拥护他们。”
宋愈说愈慢,声音愈说愈低,就再也没往下说了。而这时的我却显得很尴尬,宋要对得起校长, 我呢?我是个商人,我对谁?
由于所谈的内容是些敏感问题,大家心情都很不愉快,使得午宴难以继续下去,宋离席洗了脸,就上三楼休息去了。
回房后,虽然心情不佳, 但还是想到下午宋是否有事要我办,于是要旦生上楼去问,不到几分钟, 他就下来了,并听到他在客厅里惊奇地嗯了一声。我立即由房里走出, 看到旦生拿着一封信正站在睡椅旁, 我抢下了信,只看几句,右手就不住地颤抖起来。看完信后, 我已不能控制自己了。
信的内容共分三部分:前部分是讲当时的形势,武汉已解放,沙市、宜昌指日可下,解放西南广大地区也为期不远:第二部分是说宋本人还是明智的,是会认清形势的:第三部分指明前途, 是坚持与人民为敌,为人民所唾弃,还是投靠人民,取得人民的谅解?摆在将军面前的是两条路,奉劝将军切勿再执迷不悟为蒋卖命,起义才是上策。
我匆忙朝三楼走去, 一心想将信呈宋一阅,刚踏上楼梯时,我猛然省悟,觉得信交宋,有三点不当:一是将信交给宋,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增加紧张气氛:是宋为人坦诚,想起午饭时宋说:“要对得起校长。”若宋看完信后,万一怀疑是我父子借此威胁他, 总不是惹火烧身:三是即使宋不怀疑我父子,也会迁怒于警卫人员和那位副官,不是挨责罚,就是关禁闭,这将使我感到内纠。若查出了送信人并被处死, 则我罪莫大焉!想到此,不觉心寒,何况我和共产党多少还有点关系,从前也曾冒着身家性命掩护过地下党员。
为了澄清是否有人上楼,我又不便向警卫问,便急忙下楼,查问翰香、次松两个徒弟, 但他俩从未离开三进大门,也没见有人上楼到客厅去,我回到卧室后,将手中的信烧了,痴呆地坐在沙发上,想到今后命运,前途难测,焦虑之情,无可言表。由于旦生已告诉我宋下午有事外出,不需为宋做晚饭准备,故我下午未出房门一步,百事不问。 宋是什么时候出去了,又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无所知。
晚饭后, 我发现每个警卫一脸严肃,表情紧张。正猜想陈克非要来时,却见他已从楼下进入客厅, 我慌忙迎上,陈仅仅喝完一瓶汽水,匆忙地向我道声谢谢,就上了三楼,我望着陈走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为宋祈祷希望他劝阻成功……
由于晚餐时多饮了几杯闷酒, 一进卧室, 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梦中老伴将我摇醒说:“宋主任有请。 ”我忙穿好衣服来到客厅,宋正等着我,对我说:“对不起,把金先生吵醒了,有劳你的款待,给你添了麻烦,我现在就走,特向金先生告辞。并请转告陈师长,我不能赴他的宴了。
我望了望天色, 看怀表,尚只三点多钟,大吃一惊地问道:“离天明还早,如何急于要走?陈师长特设午宴为您接风,您答应参加的, 怎么临时提前行期?
宋说:“才不久获得可靠情报,地下突击队计划于路上设伏截击我,为了安全,艇上的官兵都劝我提前动身:几个地下武装,靠我所带武力,也用不着怕,但考虑到万一路上受阻时间过久,我不能到达宜昌指挥,则会影响我的部署。在此非常时间,我不得不考虑这点。”
宋说明原因后,我不好坚持挽留他。喊醒翰香、次松开了后门,将他送走
宋希濂离开津市没几天,陈克非第二军果然开了倒车,回到了湖北。由此可看出国民党派系之争的内幕。
两天后,陈策勋、陈植树来到我家感谢我说:“宋来电,同意我部在必要时可以离津。”果然,陈部不久逃回桑植,江部进驻了津市。
至于劝降信一直是个谜,是谁将劝降信放在茶几上?这个谜至今未能解开。
(金旦生根据金慕儒口述整理)
摘自政协湖南津市委员会编纂的《城市基因津市文史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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