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与昌耀有关
张惠芬
2008年6月27 访昌耀
上完早课,急急地雇了一辆摩托车,因为要赶下午的课,匆匆地吃了一个馒头,就出发了。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大诗人昌耀的老家,因为今天是他的诞辰,那种崇敬与向往的喜悦,就不必说了,加上坐的是摩托车,身子感觉轻飘飘的,有如腾云驾雾般。
大约半个小时后,在一个向导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他的出生地——桃源县三阳镇的王家坪。车在狭窄的山路上突突地爬,我的心却一点也不紧张,因为诗人就在前面,他会保佑我们的。
到了,只有一条200来米的更狭窄的小路通往墓地,车子不能走了,我们只好步行。走过池塘,上了山坡,只见两座石碑立在半山腰,两座长满杂草的土堆静静的卧着,后面不远处是青青的枞树,前面与左右是庄稼,有大豆,花生,玉米等,长得很茂盛。左边的坟是昌耀,右边的是他母亲,周围长满了野草,石碑前面没有可以祭奠的平台。
这就是昌耀的安息之所!
这就是许多人景仰的,深深爱着并影响着当代诗坛的大诗人,曾经青海省作协副主席的墓地!
我站在花生地里,诗人的墓前,静静地,点了香烛,烧了纸钱,放了鞭炮,然后,深深地三鞠躬……昌耀老师,你的校友,你的同乡,你的崇拜者,今天,在你七十二岁生日的今天,来看你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十四岁就离开故土的壮士啊,你终于还是“还”了,在你燃尽了自己最后一点热血之后......
此刻,一定是诗人的英魂显灵了,先前阴沉沉的天空,忽然间阳光灿烂!
离开时,天又阴了,那位向导说:“他的老家没人了,现在的房子是别人新修的,如果我不带你们来,你们找不到呢!”
是啊,我们找不到,老师啊,你躲得太深了!
回来的路,好长好长。
我,没说一句话!
2009年3月23日 三月的挽歌——悼昌耀(短章)
九年前的今天,你舍弃了肉体与疼痛,把一本写满现代诗魂的书留给后人翻阅;
九年后的今天,你安睡在一个向阳的山坡,再也不用关心草木和人类,不用关心风雨。
此时是三月。三月已不再痛苦和忧伤。
此时草长莺飞,而北风又起。
(2)
朝圣者的瓦罐在你的坟前落地生根,开出一朵又一朵小花。
是高车?还是呼喊的河流?抑或是又一顶紫金冠!紫金冠到底在哪里?
“但是永在前方,像黑夜里燃烧的野火痛苦地被我召唤”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在黑夜与黎明擦出火花的时候!
(3)
你的血管应是绿色的。像你身后的松针,每一滴鲜血都很饱满而充实,直面你的人生与世界。
你的热血一定是紫色的。像你走过的异国和高原的土地,每一个脚印都会喊破苍茫与孤独,还有祖国的疼痛,大地的颤抖,草木的繁华与悲哀。
你的爱肯定有七种颜色。像你爱过的每一个人,每一块石头与经过石头的风,她们在你的诗里饱经沧桑,独自开花、结果,或者飞翔与漂泊。
你的骨头一定铁质大于钙质。几十年的重压并没有使它变形、生锈和弯曲,在温暖的日子,依然手持猎枪奔过亮晶晶的田野。
(4)
今天,是2009年的3月23日,与九年前的3月23日没什么两样。天很重,下着小雨,北风呼呼地吹,急匆匆走进春天的人又折回头来。
此时是三月。此时应该草长莺飞了。此时的痛苦和忧伤不该再有痛苦和忧伤。
昌耀,安息吧,此刻我想叫您一声父亲,或者兄长,你看,苍天也为您动容,这丝丝缕缕的情思,给你,也呈给所有与你一样灵魂永生的人!
今天,是昌耀老师逝世十周年清明祭,我与我县另一位崇拜昌耀的何光辉先生,来到了桃源县三阳镇王家坪红岩垱,请人给昌耀的坟墓和他母亲的坟墓添了新土。此前,坟墓因这么多年无人整修,已严重塌陷,如果不是有墓碑,已看不出是一座坟墓了。
我们花钱请了三位工人,新土是从20米外的山茶树下运来的,经过2个多小时的工作,坟墓已焕然一新。
其间,我在诗人墓前背诵了昌耀老师的《斯人》,并告诉他,我已向全市年轻的学生们介绍了他的成就及人生经历,让我们的后辈了解学习之,并引以为豪。何先生在墓前朗诵了前《人民文学》主编韩作荣老师为《昌耀的诗》写的序《诗人中的诗人》。然后,我用手捧了许多捧新土,放在坟墓上,它们代表着许多人的心愿,我一一念着他们的名字:
“老师,这一捧是燎原老师的!”
“这一捧是韩作荣老师的!”
“这一捧是林莽老师的!”
“这一捧是白垩老师的!”
……
“这一捧,是热爱敬仰您的所有诗人的!”
新坟四周和顶上,我们栽上了野菊花苗。我想象着,这些野菊花到了秋天,一定是无数盏金色的小灯笼,照耀着这一片山岗,照耀着整个秋天,他一定是昌耀的灵魂之花。
工人从附近的人家摘来几朵红艳艳的茶花,我把它插在了坟上,最后点上香烛,烧了纸钱,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水果、烟和酒,全部摆放在诗人墓前,祭奠诗人的在天之灵,离开时,放了鞭炮,鞭炮的声音让天空晴朗起来,我们的心也晴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