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房桐油客（平头系列59）

张新泉

         飚来的摩托门前停下，这条汉子进门。大马金刀问我，你有桐油哇？
       我说有哇，你要好多。以为他是打桐油的。不由高兴，想早些卖完这劳什子。
       他却说，你的货是哪里进的？
       我只能告诉他是山里进的，代翁贵平卖的，这个话不好讲明。也没有必要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透底。

       他话锋一转，你还要不要货呢？俺来供应你。
       心里不由一愣，原来不是要买是要推销。是大水冲走龙王庙，是他这个卖桐油的油卖给我这个卖桐油的去卖他的油。

       亏他鼻子灵，才架势摩托上下来就闻到气息。啊，他是看见粑的一张卖桐油的纸壳子了。给熟人代卖哈是没有办法，可是我哪里得长久卖桐油呢，吃的是工艺美术这碗饭。

       正要推辞，堂客接话了，她说要是要，暂时不要，卖得差不多了再要。

       原来堂客缺乏信心，见生意久无起色，沉不住气了，想另辟蹊径带卖桐油。给翁贵平代卖四沽桐油的结果，好像稍有甜头，就想继续做。她觉得，一匹牛是看，两匹牛也是看。这门差火那门补，堤内损失堤外补，不落个鱼儿落个虾儿。这种想法不出格，和很多人如出一辙。我却觉得会冲击主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她要他留地址，留姓名和电话。我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有苦说不出……两口子想法不一，争论就有架吵，只好随她。

       这条推销桐油的汉子姓郭，后来知道是堂堂百万家私的桐油大王郭老板。
       他其实开始也是插田拌土的，并不比别个发财。

       分田下户的时候开始做生意的不多，一般的胆子小、本分，保守，看老黄历。

       像他，胆子偷得牛（民间形容有胆量人的语言，不是真正偷了牛），在这个年代如鱼得水。晓得资本主义尾巴是不得割的了，率先于农闲做了生意。先搞先发财。

       开始成本小，做的鲜货，按季节做。有什么贩卖什么。做过齐米（荸荠）、桃子、梨子、菱角、板栗、藕生意。 需要用箩筐挑的就用箩筐挑，需要用板车的就用板车，需要用夹栏的就用夹栏，需要用自行车的就用自行车。20里以内，人工干。去得远，挤搭汽车开飚。

       当别个明白今非昔比一哄而起的时候，他转舵做服装生意去了。在桥南还是在什么别的地方进的衣服，一次两大蛇皮袋，各个乡赶场。地上铺张塑料纸权当柜台货架，东西就倒在上面卖。人家看见这些花花绿绿的现货，买了直接穿，广受欢迎。不学以前，先进商店扯布，再去找裁缝，再等若干天拿……他这样来，节约时间兑现快，两大蛇皮袋基本可以当天卖完。手里卡一大把票子，嘴巴都喜纠了（歪了，意为高兴）。

       人家跟着赶，服装队伍庞大的时候，他不卖了，搞更大的项目，开了榨房。他有基础，他父亲当年给队里开榨房打菜籽油。那些程序他会，他父亲死，没有人接手，他也不搞。有了资金，他要搞了，就拿点钱把榨房盘了下来。大干一把，小打小闹不过瘾。他不零打碎敲加工吃的油，不停家伙大批量生产打桐油。东西搞进城，搞大买卖。这么搞，是在山里卖衣服时产生的灵感。

       山里的桐子多似狗毛无人摘，乱在地里，找不到销眼，恰恰他批发衣服的地方问他有不有桐油，几千吨也用得着。他想何不用这便宜资源大捞一把。

       马上付诸行动，用极低的价格用大汽车源源不断收来若干桐籽，开始他的“蛋糕计划”……果然这钱来的快，两年突破一百万。

       可是第三年就没有好果子吃了，生意场上尔虞我诈，被玩名堂，后来连续两年原地踏步，入陷阱，钱收不回来……就只好找我们小户关照业务来了……

       半年后，郭老板送油来。
       郭老板开始还是蛮客气的，第一次的钱，第二次送货时收。

       第三次图穷匕见，所有金额全付，不留尾巴。货到付款，不搞赊欠。并且一次比一次价高。我是供销社干过的，很不习惯抬高价格的可鄙行为。靠涨价这样发财，无异于当抢犯。

       他要钱去收桐籽，借口可以理解，收钱是正当的。可是不应该涨价，哪能由嘴巴一喊个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无遮无拦随意开天口，不按成本和正常利润作价，要翻几番，这就不地道了。
       是的，别人也在涨价，都是让消费者吃“贵头肉”，盘剥老百姓。怎么能为富不仁呢？     
       他说价格是国家放开的，你也加价卖就是。他说得很轻松。还拿市场经济一套开导我，可我这个弯子转不过来。不过，还是进了他的货。总觉得涨得离谱，进价比我的卖价还高了，我觉得岂有此理，他觉得十分有理。东西要翻番，才有大财源。
       不得已加价，很多老百姓看见不习惯如此涨价，唠而巴萨讨价还价。有的就干脆不用桐油了，就不买桐油了，就用塑料脚盆、塑料水桶塑料尿桶去了，本来要油木船的，也不油，新买水泥船。油棺材的，直接刷黑漆，不再用桐油打底。只有个把熬膏药的、烧灯火的，打两斤三斤，用量锐减。还有个屁的卖头。
      就对堂客说，一年只能卖几十斤桐油了，卖不到原来一个零头。千万不要再卖，莫把门面搞黑了。一年也只弄得几十百把元桐油钱了，背个涨价的名誉划得来吗？说我们涨价，他们又不晓得是进价高了涨的。我们卖的，就只讲我们，好是那个龟儿发洋财，我们不能背这个黑锅了……
      


      
      

萧竹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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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竹韵

借屏问张老师好，祝您幸福安康！遥致阖家欢乐，温馨吉祥如意！

陈爱玉

                 他话锋一转，你还要不要货呢？俺来供应你。
       心里不由一愣，原来不是要买是要推销。是大水冲走龙王庙，是他这个卖桐油的油卖给我这个卖桐油的去卖他的油。

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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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协邱渭波

我们卖的，就只讲我们。

张志安

拜读老师佳作，把桐油客刻画得维妙维肖，欣赏点赞！

津市杨支埃

做生意是门学问，聪明的人定能宏图大展。

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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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萧竹韵 发表于 2023-5-10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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