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卓群：故乡的石拱桥

霜筱

我的故乡鼎城石板滩有座横跨渐河的石拱桥。我走过它读完了小学、中学，当我挑着行李走出山村参加工作时，我的妈妈站在石拱桥上向我亲切招手。离开故乡五十多年了，那座石拱桥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在峥嵘岁月里，它是历史风云的经历者；在风和日丽的今天，它又是游子们魂萦梦绕的乡愁。

源于五里溪的渐河，狭窄而幽深，行至故乡的山冲时，常常与暴发的山洪合流，汹涌的水势冲毁着那里的山丘、农田。久而久之，开拓出一弯长约九百多米青石板裸露的河滩。春和景明时节，清流潺湲，银鳞倏忽，路人流连忘返，喜呼：“好美啊，石板滩！”于是石板滩成了地名。

一滩横亘，阻隔行人。秋冬水浅，尚可趟河而过；春末夏初，山洪汹涌，时有溺水惨祸发生，让人痛心不已。据说，清道光年间，乡贤牵头，众邻解囊，筹集纹银千两，聘请行家勘察、设计，延请工匠，招募义工，从邻近的桃源深山釆运来千斤花岗巨石。工匠们在烈日暴雨下，精心选料，拉墨线划样，用錾子、钢锤在石料上凿卯榫、开水槽……锤锤凿凿几个月，终于构筑成榫卯结构的石拱桥。它长六十余米，桥面宽约四米，两侧安装雕琢有吉祥图案，高一米多的长方体石护栏，桥头基座三米多高，全用巨块坚石铺砌成铧嘴状。远远望去，连接两岸沙卵路的石拱桥有如映在蓝天下的一弯彩虹，加之桥下的淙淙碧流，形成一道亮丽风景。石拱桥竣工后，方便了两岸村民来往；调控了山洪暴发的汹涌激流；它的右岸由山货土产交流的墟场，逐渐发展成为店铺绵延数里，货物五光十色，客商川流不息的集镇。但是，这座桥也在腥风血雨中，几经摧毁，几经修葺，让人感慨唏嘘！

一九二七年，在湖南农民运动的暴风雨中，当地农民在本地出生的湘西特委书记、常德县农民协会委员长陈昌厚的带领下，开始了反贪官污吏、杀劣绅土豪的武装暴动，很快就成为了常德县，乃至湘西北的农民运动中心，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仇恨。因而在同年五月二十四日的常德反革命敬日事变中，这里成为了敌人进行凶残打击报复的重灾区。曾经是农民运动集合地点和指挥场所的石拱桥，也成为敌人的报复对象。他们在桥头残酷杀害革命群众，用手榴弹炸毁了石栏杆。在那昏天黑地的日子里，浑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石拱桥在哭泣。往后的岁月里，顽強的山乡的农民还是节衣缩食，集资把破残的栏杆再次修复。当时修复的不仅是一座桥，更是与国民党反动派斗争到底的革命意志！  

一九四三年的常德会战，中国军队162师在此构筑保卫常德城的前沿阵地，而石拱桥真正成为了抵抗倭寇的桥头堡。在那夜以继日的殊死战斗中，当地农民冒着炮火，抬伤员、送给养，协助战士们多次打退敌人的疯狂进攻。令人难过的是，暴雨般的炮弹、枪子，也把石拱桥和石板滩集镇炸得千疮百孔。歼灭了日寇，保卫了常德，治愈了身上伤痕的农民，又掏净口袋里最后一点钱，重新修葺石拱桥，让它精神抖擞地迎来送往。一座石拱桥折射了石板滩人抗敌御侮，百折不挠的精神。

今天，那里的石拱桥已不复存在，代替它的是坦坦荡荡的钢筋水泥桥。新建的大桥，栏杆饰以云纹图案，栏柱浮雕玉兰花形，两岸桥头，荷包式样的路灯高高的对峙而立；四围青山，桥下绿水，右岸商楼林立，人流如织，好一派祥和繁荣景象；联接两岸桥头的柏油马路格外繁忙，满载时尚家具和电器的汽车纷纷奔下桥尾，运向花木葱茏的深处；巧装珍木奇卉的大货车源源驶过桥头，驰往天南地北。

杨新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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