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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六合垸·两场不会忘记的草台戏(修订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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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23 10:09: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永志 于 2023-7-3 18:01 编辑

老家六合垸5.jpg
两场不会忘记的草台戏(修订稿)


草台戏.png
农村草台戏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差不多都是在戏剧文化的熏陶下长大的。我在乡下,早年重要的业余文化活动就是看草台戏。何谓“草台戏”,简单的说,就是在农村简易舞台上演出的戏;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指草台班子演的戏。 清李斗《扬州画舫录·新城北录下》:“郡城花部,皆係土人,谓之本地乱弹,此土班也。至城外邵伯宜陵 、 马家桥 、 僧道桥 、 月来集 、 陈家集人,自集成班,戏文亦间用‘元人百种’,而音节、服饰极俚,谓之草台戏。” 茅盾 《送考》:“这里又有一排临时摊贩,卖西瓜的,五香豆腐干的,冰淇淋、冰冻酸梅汤的,宛然像乡下草台戏前赶生意的摊贩。” 徐迟 《牡丹》一:“在江南,要是不能在大城市里登台,你只能搭班子唱草台戏。”类似鲁迅先生说的“社戏”,但草台戏没有特为祭祀活动奉献的意义。
    我喜欢看草台戏。最早的记忆在七、八岁的时候,是在地主彭运赢即彭家四嗲瓦屋(房主也称彭步洲)的台子上演出的,这个地方解放初期被没收做学校,即我读初小的彭家湾小学。看的戏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实际上是根本不知道,因为那时年纪太小。留下的唯一印象是丑角搂着裤子道白说要屙尿了,很搞笑。很长时间我们小朋友都仿照他的样子。近来,据我当民办老师时所教学生、现在是长沙皮影戏传人朱国强考证:“撸着裤子屙尿”这句台词,只有湖南花鼓戏《胡大回门》里面有。”根据这条线索,我找到湖南花鼓戏《胡大回门》看了,让我模糊的记忆清晰起来,没有错,确实是这出戏,记得看戏后我们同学好长时间都学着丑角搞笑,大人也仿造,爱讲“聪明堂客蠢宝男人”的故事。
    回顾我这一辈子,有两场草台戏印象最深,原因是:演出时间、场合都有特点 ,让我终身不忘;其次,是我记住了戏剧的名字和重要情节,在往后漫长岁月里逐渐理解消化,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我看过的这两场草台戏的认识更加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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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国金打铁》剧照


    两台戏的演出时间都在上世纪五十年代,都能在地方志上或健在的老人那里查到具体时间。第一台戏是1958年,老家成立人民公社,六合垸的社员在丁家渡开成立大会,会场就在至今还存在的丁家渡粮店的靠大堤的操场上。参会的社员要求着装整齐,特别是民兵要带“武器”,我父亲当时年轻,是民兵,他的武器是家里祖传的一根漆黑光亮的“捅草棍”,——捅草,即踩草,指禾苗中耕除草,用脚把草踩进泥里,同时松土,一只手要扶着棍子。父亲用草绳系在捅草棍的两端,就成了民兵手中的武器“步枪”,邻居叔叔、伯伯都是这样做的,一部分青年农民以全副武装的形式参加会议,符合人民公社“工农兵学商,五位一体”的特征。大会安排有学生代表发言,六合和丁家渡两所小学,各派一个。我出名了,丁家渡的代表上台发言,没等说话就吓哭了,只得下台;接着我发言,大人没少鼓励我,我读着语文老师肖昌奎写的发言稿,目不旁骛,只盯着稿子,有板有眼,直到敬完少先队员的队礼后走下台,“掌声雷动”。接着演戏 ,戏名《毛国金打铁》。我几乎就是在大人的喝彩声中观看这曲戏的,我能忘记吗?
    其实这出戏说些什么,有什么意义,这都是我后来慢慢知道的。 铁匠毛国金是个好吹牛皮的人,自称“铁匠王”,要挂起“铁匠王毛家老店”的金字招牌。他的师弟毛国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怕他自命不凡,日后吃亏,于是千方百计,只想帮助师兄改掉吹牛皮、夸海口的坏毛病。毛国银隐去真身,假扮富商,上门先是奉承一番,把毛国金哄的云里雾里,然后拿出纹银一百两,要预订一把宝刀。毛国金看到100两纹银,想起这是自己江南第一的“铁匠王”声名远播的结果,乐不可支,什么条件都答应。毛国银不紧不慢,说出那把刀是“三尖、两面口、上安七星、下安八卦、九扣连环”的宝刀,毛国金虽然闻所未闻,又没有颜面反悔,更何况还有一百两纹银舍不得放弃。正在犹豫间,毛国银撂下话:“三天后来取刀;没有刀,砸你的牌子,砍下你的人头!”走了。毛国金目瞪口呆,心想,这七精八怪的刀,他就是死也打不出来啊!于是招呼娘子,赶紧把家里喂的鸡都杀了,炒菜置酒,吃饱喝足,去做个饱死鬼。这位毛家娘子,平日没少劝丈夫做人低调,作风质朴,可惜毛国金生性轻浮,死要面子,哪里肯听。这下夫君闯下大祸,悲从中来,也是病急乱投医,她想起祭拜师父亡灵,或许能帮他度过难关。好一场凄凄惨惨的祭拜啊,唱得人是肝肠寸断,湖南花鼓戏音乐中常用的打击乐器和管乐器,在这里锣鼓声碎、喇叭声咽,让人好不泪垂。结果,师父的亡灵自然没有拜来,夫妇二人万念俱灰,只等一死。此时,师弟毛国银真身上场,夫妻二人如久旱逢甘霖,因为他们深知毛国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根救命草,怎么也得死死抓住。显然,这本来就是一个风趣的故事,喜剧的结尾不在话下。毛国银把宝刀打成了,用事实教育毛国金自命不凡、吹牛夸口的臭脾气不改掉,害人害己。毛国金赶紧把那“江南第一”的招牌取下来,师兄、师弟、毛家娘子,三人把酒言欢,共叙别情。
    我的印象老家成立人民公社在1958年秋天,当时在丁家渡召开的大会是“分社”成立大会,还是我一直认为的“大队”成立大会,须考察。当时丁家渡和六合垸是一个大队,大队部应该是在丁家渡,不久丁家渡还修了一个大礼堂,在距离粮店约一公里的北面垸子里,礼堂离大堤只有百多米。当时大队书记是汤胜保,后来官当到县人大副主任退休;大队长是段凤山。后来是什么时候又分开成为两个大队的我不知道。1958年,宣传三面红旗,除了人民公社,还有总路线,大跃进。我印象最深的是“放卫星”,我家土改时分的一丘田,很小,面积只有八分,收割早稻,被生产队“放卫星”,上报亩产1000斤,敲锣打鼓给大队送喜报。那年我已经11岁了,不仅参加割谷,还参加了送喜报的队伍。后来听说报纸上有亩产3万斤的,我们的卫星真是小巫见大巫。1959年年初,我们学校传唱的歌曲是“1959年啊,更是一个大跃进年啊!”歌名叫什么不记得了,浮夸风刮得更厉害。现在我想起人民公社成立大会上安排上演花鼓戏《毛国金打铁》,太有讽刺意义了,后来如果有人追究,安排演出的人绝对难脱“借古讽今”的干系!

(二)

    第二场戏演出的时间大约在1961年秋天早稻收割后,是大队庆贺我家的邻居廖志斌结婚安排的演出。廖志斌是抗美援朝退伍军人,1926年出生,年纪已经有35岁,在当时是大龄青年了。我记得他退伍前一年好像回来探过亲,家里就曾张罗过给他订婚,没有成功。那次探亲的一天晚上,廖志斌的父母打发他的弟弟廖志高去后面何家台子借脚盆洗澡(农村很长时间每个农户家里至少有供男女用的两个脚盆,男人用的称男脚盆,或大脚盆,有时还可以排其它用场,如盛食物),廖志高邀我一起去借。本来是向何冬生家里借,有人恶作剧,把我们指向靠港边的另一家,我们真去敲门,很久才有人应声,说“有用!”即在用。指示我们去何家借。我们听到开后门的声音,有人溜走了。大人说溜走的是某某,当时和女主人正打得火热。大队安排演出,现在看来有政治上关心的意思。同时,我还听说新娘邵友珍,前夫是大通湖农场的一个负责人,生病死的;邵友珍也是妇女干部,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大队欢迎邵友珍到六合组成新家。另外,我估计也因为农村双抢刚过,安排一场戏有庆贺丰收的意思。无论怎么说,反正是安排在廖志斌的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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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志斌、邵友珍夫妇


    演出的地点在老家生产队的禾场上,北方话说的是晒谷场。这个禾场,在我们的家门前。解放初期,我们和廖志斌一家(那时的户主是他的父亲廖树生,乡亲称呼廖家二嗲)一起分的地主汤家二嗲即汤寿雨的房子。1954年倒垸拆掉后重新修房子时廖家仍在旧屋场台子上,我们家往前(南)移了几十米,是以前我家的菜园填起来的。成立人民公社后,在我家屋场台子和汤家台子之间,举全生产队之力挑起了一个禾场,用作晒谷。富农汤家四嗲即汤正坤的后人“跑湖北”,人去楼空,他家的房子拆掉用作修建生产队的仓库,直到文革后,生产队还给了汤家后人一点象征性的品补。开始挑禾场时,我家和禾场之间是紧紧连着的。后来,是不是有《打铜锣》的花鼓戏上演以后,防备我家的鸡鸭吃禾场上的稻谷,就开了一条沟。廖志斌结婚唱戏时还没有挖沟,戏台搭在南面,紧靠仓屋,我们就坐在家里可以看戏。我母亲勤快,夏天怕热着我们,在我家的禾场边搭“露水铺”,即用四条高凳分两排放着,上面放门板,铺上竹篾垫子,四个角上绑上竹棍,挂上蚊帐。睡露水铺比睡在家里凉爽。母亲安排我们在露水铺上看戏。开始,我爱热闹,还有些勉强,也挤在人群里凑热闹。后来,感觉自家的“包厢”好,钻进露水铺上睡着看。也许是太舒服了,我们几弟兄竟然都睡着了,谁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戏。
    戏的名字我是后来从大人们的议论中知道的。廖志斌结婚后,可能不等蜜月结束,两口子吵吵闹闹就没有停过。吵闹最厉害的时候邵友珍出走了,很久才知道她是在丁家渡粮店做杂工。我印象最深的是夏天两口子在一张凉床上乘凉,开始嬉闹,很亲密。几句话不对劲,说变脸就变脸,甚至动起手来。大人们分析原因,都说是结婚时大队“送戏”题目不好,《磨房产子》,苦戏,兆头不好,不吉利。尽管那天我没有认真看戏,但我记住了这出戏。我的父母相信家和万事兴,认为廖家的教训就是喜欢吵架,父子吵,夫妻吵。尤其我的母亲,她一直到暮年都说廖志斌结婚时安排的戏不好,没有演好,不吉利。听说演完戏还招待夜宵,好多人都说不该请他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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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房产子》剧照

    《磨房产子》的剧情究竟是什么?过去半个世纪,来不及了解。最近,我查百度,才知道它是根据《白兔记》改变的。《白兔记》又称《刘知远白兔记》,元代南戏作品,与《荆钗记》、《杀狗记》、《拜月亭记》并称”四大南戏“。刘知远是五代后汉的开国皇帝,他从一个流浪汉而登上帝位,他的传奇经历为民间所乐道。此剧写他因赌博败家,落魄流浪,被财主李文奎收留,在李家充当佣工。李文奎见他睡时有蛇穿其七窍,断定他日后必定大贵,于是将女儿李三娘许配给他。李文奎死后,三娘哥嫂以分家为由,将有瓜精作祟的瓜园分与刘知远去看守瓜园,欲加害之。李三娘知计,力阻刘知远守园。刘知远一身武艺,夺棍而去。知远战胜了瓜精,得到了兵书和宝剑,便告别了三娘,去汾州投军。刘知远因屡立战功,受到数次提拔,官至九州安抚,娶岳氏为妻。三娘在家受尽折磨,因劳累过度,在磨房产下一子,因无剪刀,用嘴咬断脐带,故取名“咬脐郎”。又托窦公将儿子送给知远抚养。十五年后,刘知远命儿子回村探母。咬脐郎一天出外打猎,因追赶一只白兔,与正在井边汲水的母亲相遇。咬脐郎回去报知父亲。刘知远带兵回沙陀,与李三娘团聚。
    湖南花鼓戏如衡山花鼓戏剧团演的《磨房产子》的剧情和《白兔记》是一样的,有些剧本还在前面冠以“白兔记”。但长沙花鼓戏《磨房产子》是另外一个版本,其故事情节与《白兔记》有变化,人物姓名也不同了:薛其照常年出外做生意,家里留下两房妻子,大娘杨氏,二娘周桂英。大娘心地歹毒,丈夫离家不久,就把桂英打入磨房做苦力。二娘怀了薛其照的孩子,在磨房产下一子。杨氏担心自己失宠,算计二娘,命令用人薛奎到磨房看过究竟,如果她产下男孩,就要薛奎将他杀死。桂英生下的孩子果然是男孩,薛奎不忍,携带孩子和桂英留下的血书逃跑了。后遇神仙太白金星救了这个孩子……
    我的邻居廖志斌和邵友珍的新婚之夜演的花鼓戏《磨房产子》究竟是哪个本子,已经难得考证清楚了。不过,可以肯定地说他们婚后的矛盾以至吵吵闹闹,与大队“送戏”剧目是没关系的。因为那个年代谁活得都不容易。邵友珍前夫是干部,自己也干得风生水起,嫁给廖志斌,其家境在当地并不突出,有落差。我老伴回忆,邵友珍好胜,在演戏前,她还表演了背菱角桶,显示自己能干,有气力,干活不亚于男劳力。廖志斌年纪不小了,是当兵影响了自己的婚姻。他在部队入党,应该也算不错的。但新娶的妻子不仅是二婚,还带着一个女儿一个儿子,称“拖油瓶”,家庭关系变得复杂。这些应该是产生矛盾的主要原因。
    廖志斌有时候发无名火,旁人是不容易理解的。乡亲传说文革中有一年吃团年饭,安乡的南边人的习俗“年饭”吃得早,边吃边天亮,象征来年吉祥。家庭主妇半夜就要起床做饭。邵友珍早早地把年饭做好了。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孩子们几次催父亲起床吃饭。廖志斌起床了,看见孩子们已经在桌子旁边拿筷子夹菜吃。廖志斌顿时大怒,“妈妈的鳖,还冒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就恰(吃)!”伸手把一桌饭菜掀翻了,孩子们哭成一团。这件事在当时影响很大,很多老人至今记得,有人解释说廖志斌是生产队的指导员,也称政治队长,觉悟高;有人则认为廖志斌是心结太重,借题发挥发挥。老人已经作古,已经无法求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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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25 16:52:15 | 显示全部楼层
年少之事能表述得很清楚,不错,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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