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小说：河那边的姑爷（之三）

张新泉

   三、
       这年端午节，我骑了一张自行车回来，以往是打车票坐公共汽车。那个年代，物资紧张，供销社职工也难买到一辆。这次碰上买了一张普通的，是随州自行车厂生产的。骑到岳父家，小姑爷走过来接过去，走了两步，左脚踩上脚踏，右腿向上一缩过了保险杠踩住右边的脚踏，就稳稳骑行向大队部驰去。我想，骑自行车不是难事，对于一个从来没有骑过的，对于一个一把年纪的，不能不算难事。他连这个也能无师自通。以前他没有自行车，在外面做棉花技术员的时候，有钱难买不卖的货，也是没有的。骑过，那就是年轻的时候，看见有人骑，好玩借别人的练过两次，就这样会了，现在时隔多年还没有丢生。这样解释应该说得过去。要是他有张车子，到这里来就方便多了。而我，恰恰没有多余的。
       哪知道小姑爷骑转来，下车说，“好骑。好车好车。把它卖给我。”
       原来，他心里早就想要一张，没有对我说，他知道我不是开后门的里手。这次看到现货另当别论，就开口了。好像椅子还没有坐热，就让别人。因为是特别佩服的小姑爷，就割爱，毫不犹豫答应。
       小姑爷有了自行车，到其他几个侄女婿去和其他地方去，就方便多了，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在时候去。有一次他骑到八十里外的桃花源，一去一回一百六。
       到桃花源去的人如过江之鲫，沿路不断，都是自行车，是年轻人，很多是一个男的后面衣架上带一个女的。象他这个年纪骑车去那里的少。小姑爷一个老的夹在年轻人里，安然无恙骑到了桃花源。
       进入景区旧地重游，桃花源没有导游讲解员，小姑爷打热闹平伙，自动做起了安徽师范大学一拨教授和学生的讲解员。那拨人听得面面相觑，惊叹不已，再三问他是不是真的农民，怎么好像是专业讲解员，是作家。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小姑爷，肚里装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我是没有他一个指甲壳儿的。
       小姑爷当罢义务讲解员，当天打转身，骑行一百六十里。（我现在到了他那时候的年纪，六十几了，一天骑这么远，奈不何。）
       接下来的几年，除了搞棉花果园，空余还是一张自行车打天下，在本公社骑行，在外公社骑行。到过架桥、盘塘、马中、基隆、余田、庄家桥、车湖垸、深水港、三阳……这些公社是石子公路和乡村土路。看风景吗？一个人单打鼓，独行船。有什么味道。
       这一天他骑自行车到我岳父家提供一个信息，“我看你可以置一张拉网，我们河那边过年，堰塘鱼都是拉网拉起来的，你们这边还是放干水了做的。何不拉呢，省工省时，也不浪费水。年年春节前夕都要鱼的，一定有业务，一定有人请，这个钱弄得，划得来。开始我来帮你几回，搞熟了你就和刘丝儿几个干……”
       岳父一想有理，马上在小姑爷参谋下买了一部网。当年就拉了二十多个堰塘，不仅解决了自己吃鱼问题，还弄了钱。一举两得。
       小姑爷打伙拉了两年，年纪大了，就此收兵。
      几年后，姑爷大姑妈八十岁时先后去世。都接近八十岁，属于当地正常死亡的年龄。他们那里是棉花产区，农药打得重，一般都有肝肿大问题。水污染严重，属于当地正常死亡的年龄。小姑爷小姑妈这时上了七十，还是继续着他们的事情，还是时常到河这边来。
       岳父母和媳妇关系不大好，小姑爷来的不如不如以前密，舅佬没有结婚的时候来的多些。不过，儿、媳都听小姑爷的，小姑爷话一出，媳妇就能管十天半月不吵不闹。但是媳妇如刺猬炸毛，反复发作，正应了那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小姑爷这坨润滑剂还是解决不了终端问题。
        我和小姑爷接触并不多，全部加在一起不过二三十个日子。前面上班，后面下岗，忙于自己的生存问题，不能深入了解。想听他三天三夜人生感悟、故事，哪里如愿。如果我是个有心人，能够让他详细讲一下，传授一下，何至于今日想破脑壳拿不出一篇小说。好奇心统统被生活压力冲击了。他好不容易来了，我却有事。能够做的，就是帮他翻两本书。他喜欢看，借过我的一些古典小说。
       有一次，老婆拿着一个蓝布袋袋好像是什么宝物一般向我一扬说：“小姑爷给的！”
       我问：“是什么？”老婆回答是明钱。我认为，这是很自然的事，他用不着，当然给最亲近的人，没有什么奇怪。
       这时候我们没有收藏概念，许许多多人都没有。我家就有明钱，几乎家家都有，不是稀罕物。前些年，岳父家的半撮瓢铜钱都让铜匠师傅融化，打了吃蛋茶的铜挑挑。我不以为意，小姑爷这些铜钱，跟给几个香橙没有什么区别。我的反映是平平淡淡的。当时想，反正属于我们了，我何不把几个原有的铜钱放在一起保管呢。就把柜子里的五六个铜钱拿出来放了进去，给老婆交代了一声，就一直不管了。
       四年后，有一次要使用圆规，没有看到，忽然想起不是好大的圆，铜钱就要得。就打开柜门，拉开屉子，蓝袋袋没有了。我问老婆，“明钱呢？”她说，“小姑爷拿了？”
     

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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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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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蝶

拜读。问好！

张新泉

付蝶 发表于 2017-1-2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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