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泳忆往（散文）

张新泉

      你有个斜神（妖怪）暗藏于你右边肩膀里，时有麻木疼痛发生，影响工作，影响学习，影响生活。特别一到冬天，这些部位像有条冷蛇在里面作祟，你恨不能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右手右腿也是这样畏寒，脑袋瓜子也随之禁锢，影响思索，简直受罪。整个人象是被抓住辫子的五类分子，不是生机勃勃而是畏畏缩缩，做什么事情总是不那么对劲。营业员工作，是需要半秒内就要做出反应的职业，这样文不像相公武不像长工怎么行呢？。
       你要清除体内冷蛇，开始寄希望于医生。先后找了几位，这些白衣天使都好像胜券在握成竹在胸，实际操作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拿掉冷蛇。那么江湖郎中呢？祛病消灾的本事也有限。拔火罐，粑膏药，喝药酒，药水熏蒸，这些方法都用过，问题还是问题，麻烦依旧麻烦。期期艾艾到了三十岁，你失去了求医问药的信心。然而人活着总得生存下去，你想，来世上一趟，还是要活出一份精彩。
       既然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就只有自己来了。你独辟畦径，麻起胆子（鼓起勇气），自己的疾患自己治，自己的麻烦自己办。你采取的办法，也不够高明，让人看了还以为你是神经病，你搞的是什么冬泳。你说毛主席就是靠冬泳来锻炼强健体魄的。 冷水一刺激，起以毒攻毒之效用，什么麻烦都能解决。
       你是平时非常遵守商店纪律的职工，象阵地战士那样。为了以毒攻毒，你不得不一反常态，抽时间出门来办。好在同柜组职工、商店职工都能理解，并不多嘴多舌打小报告，好在上级（供销社主任）知道了并不对你的行为进行敲打。商店职工睁一眼闭一眼是不是看你的笑话呢，摩天经理没有微词，童大官人秦大官人都无话说，小蜈蚣、张妹子更无议论。不支持，不反对，不加入，他们都不搞，身体强的不搞，身体病弱和你差不多的更不搞。好处让你一个人独享。你，我行我素，义无反顾，不怕人笑话，说干就干。
       农村供销社商店，在冬天，一般是早晨和上午的顾客多，占四分之三，下午占四分之一。你就是趁下午没有什么顾客的时候，大约下午三点钟，在没有堆码货物的营业间，抛开棉衣拉开准备活动序幕，你这三十岁的男人拿了一条包装盒的麻索，跳绳。这多是十岁左右儿童所为，你从《新体育》杂志看到了跳绳的好处介绍，就拿这个做准备活动。不要好久就全身关节活动开了，全身发热了。无师自通跳技，可以两脚交替快跳、单脚跳、双脚跳、双跳（一次跳、过两次绳）。还能把这几种路数串联于一组之中。看见你能这样，有的还以为你身体好得不得了，看不出你是个慢性病顽固病患者。十来分钟狂跳发热，再脱下其他衣服，只着一条短裤赤膊快速走出商店。
       你这时候如同急行军向河里奔去的时候，商店营业员，正胯下夹着蔑烘笼烘火；对面饭店的高经理陈姨妈小水先生，正在清算这天的营业额，再一会就要着手准备搞晚饭；隔壁信用点（信用社设的点）梅大地主（肥头大耳，别人喊的绰号）炭火烤着，正打着旁边的小土煤炉子上炖得咕咕噜噜的菜肴地招呼，准备等会喝两杯；你要经过的河边食品站，蓝胡子、庞大将军、宫缺牙、胡会计他们，牌打得差不多了，也要进行准备进餐计划安排了。只有你是个特例，正忙，要一头扎进河里。
       到河里不远，沿公路左行约六十米，是一座公路桥，桥下是一条来自很远、深不见底、二十来米宽、连接沅水的溪流，正适于你冬泳练兵。你在桥头下了河坡，用零度左右的水擦了几把，身上微红，马上用自由泳姿势游了起来。左右交替两手划动，头稍微一左一右摆动，一板一眼游得有些吃力，热天肯定松活些。你是当年沅水里的浪里白条，自打下放，去了青家坪，又到了供销社，十多年没有洗冷水澡了，不那么浪里白条了。为了以毒攻毒真是难为你了。向前游了约五十米，两个意见在脑壳里打架，一个还要前进，游到百米以外的沅水连接处打转身；一个就此返回，别出意外。后者战胜前者，没有游出溪流汇入沅水，半途打转，怕游远了吃不消，怕游久了戳怪。大概游了七八分钟，充其量百把米，就上了岸。说是要循序渐进。
       听你说在水里的感觉比在岸上热和，出水上岸，岸上反而冷。不吹风，冷得不厉害，可以大摇大摆返回。吹风就要“筛糠”，就快步跑回。这个度的把握，以身上不起鸡皮疙瘩为标准。不起，正常；起了，过量。上了岸你一身湿淋淋地回商店去。公路两边看见的人，嘴巴不说，心里是有想法的。七十年代末，边远地方的认知是相当保守落后的。乡村的农民，商店的营业员，没有电视看，见识不广，对不常见的搞法心里不认同的为多，按头脑里固有的尺度看问题。认为冷水澡是热天洗的不是冷天洗的 。他们就不在冷天洗冷水澡，哪怕热天，也不洗。出了汗，热水更容易清洁身体。啊，还是有一个热天洗的，饭店小水先生在热天里下河洗了几次。
       你就在这个不认可的语境中勉力支撑。现在，人人不觉得冬泳有什么值得说三道四的地方。那时候好像看见稀有动物，难免背后有人说长道短。你依然我行我素坚持了一个多月。无形之中成了桥头一道风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
       实际上，你坚持对了，那个以毒攻毒是对的。你说睡在床上平时肩膀痛的现象自从冬泳以后，没有痛了，手凉脚凉腰凉的现象大大减轻。如果长期坚持，结果会大不一样，那些问题会得到根治。遗憾的是你没有继续坚持下去，有始无终，刚刚得到一点锻炼甜头好处就退避三舍，你给出的理由是营养跟不上。这是实在的客观原因，工资不高，粮食标准二十九斤，不够吃。六七个营业员，一起吃伙食，厨房是是请的一个老农弄饭，他只是给弄熟弄出味道。他不能学习雷锋给予补贴，谁都没有补贴给出来，都只有那么多。一般营业员是不会挨饿的，吃一份已够。你吃本身一份，就显得有些欠缺，不足以弥补身体付出所带来的消耗。可能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应该还有原因，一定还有原因。人言可畏，你是怕别人说你是神经不正常吧。一定是这些方面让你以毒攻毒的冬泳计划搁浅，当然 获得的益处就极其有限了。
       几十年后，你的冬泳成了一段欲说还休不堪回首的记忆。你说在那个商店上班的时候，如果能有现在的伙食，油水活翻，不怕吃不饱，只怕你不吃。年轻没有赶上这个好时候。那时候有这个饭菜，就不会丢手，接着干下来了。  
       我说主要还是你自己精神不够坚强的问题，常常听你唱杨子荣越是艰险越向前那一段，你恰恰没有越是艰险越向前。
       我说你现在可以继续冬泳。你说是老了，我说现在冬泳就是老家伙多。你说现在退休回家，要到沅水大河去才有洗冷水澡的地方。近处存在的一个堰塘是臭醺醺的污水。而去沅水一公里，从河里游起来到家，人就要冻成冰凌。
       我说你可以学电视里的人一样，带一件棉大衣到河边，一起来就披在身上包裹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在大衣里面就换好了短裤，不会露出机关。你说难得麻烦， 带大衣下河？俺这里哪有冬泳团队，我一个人带大衣下河？那成何体统，鬼都要笑出尿来。现在有五花八门的健身方法，冬泳就免了，是不得吃现饭的了。
       事已至此，我也同意你的搞法。那我真的仅仅搞一次回忆算了 。

毛先金

佳作！简洁点更佳！

张新泉

感谢毛会长抬爱加章点评。说得极是，今后尽可能简洁些。

幽兰居士

做什么事，贵在坚持。
先生的回忆，给人以深思。

张新泉

感谢幽兰居士来访关注点评。

史开均

佳作！

张新泉

感谢史开均老师关注来访点评。

寒儒

你有个斜神（妖怪）暗藏于你右边肩膀里，时有麻木疼痛发生，影响工作，影响学习，影响生活。
——肩周炎？

张新泉

感谢寒儒老师关注来访。是肩周炎。

上将军

你有个斜神（妖怪）暗藏于你右边肩膀里，时有麻木疼痛发生，影响工作，影响学习，影响生活。
——肩周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