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于乾松 于 2023-9-6 10:30 编辑
记忆中的毕李河
毕承福
老家门前就是澧水河大堤,距离津市大巷口七里路,如果你特别特别高大,站在大堤上朝东看去,大堤的路线就是一个“弓”字,不过顶端的那个横折部分的横有点虚拟,那第一个折笔就是津市养猪场,津市船厂,津市蚊香厂,津市水文站,往西出来就是毕李河。
第二个折笔转弯处有两个名人,人们习惯用他们的住处做地名,一个是怀先生,可能是这一带有名的学者,成就有多大我们不知道,只知道各大队生产队的会计的算盘大多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什么小九归大九归,什么三一三十一,三二六十二,伴着算盘子的霹雳吧啦,很有乐感,让人羡慕不已,尤其是食指与中指间还夹着一支笔,仍然扒拉得那么溜,数字一出,顺笔就记下结果,手指动作特别优美。另一个名人是陆先生,也有人叫他毕先生,职业是算命派八字,推算失物的丢失方位等等,据说特别准,因此,他的名气在津市红了半边天,时不时地有人登门求助,他就成了这一带的另一个名片。
再看下来就是大石桥电排站,上福大队队部,上福代销店,茶馆,接着的一弯就到了毕家大禾场,这是“弓”字的末笔,也就是你站着的正脚下。
毕李河就是始于怀先生毕先生的名片处,止于津市水文站的那个不小的弯。
毕李河又叫毕嘎垸,应该是这个弯内住着的毕姓人比较多,在毕氏族谱中,排行比毕嘎大禾场的低,见了大禾场的人就微微一笑,我们比你们低三辈,对于年龄差不多的人,真的相差三个辈分。
垸内住着的当然不止毕姓人,王姓李姓张姓都有,可能李姓人也比较多,于是人们又把这里叫做毕李河。曾经有一个学生叫毕李红,我猜不仅包涵了她父母的姓氏,还有愿望,同时红和河还有点谐音,那就还富有了地方的意蕴,感觉很好。
毕李河中间有一个姓杨的干子铺,打出来的干子(豆腐)嫩滑爽口,你要准备腌制豆腐乳,你要晒腊干子,你要吃炖豆腐,说一声,他就能按你的要求做出适合你需要的干子来,因此特别有名。每到腊月间,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挑着发涨了黄豆来他家门口排队,等着磨碎蒸煮。推磨是自己的事,喂磨的则是杨家的女儿,她要把握好黄豆浆的碎度和水的比例。
他家女儿特别多,一个个貌似天仙,有一个五丫头和我是王家祠堂的同学,但他不是女儿,白白净净的,一说话脸就红,特别有女性一样的美丽,而且特别聪明,王观初老师说我们班有三杆叉(这是一个骨牌术语,称最后手中的天牌九点斧头为三杆叉,分别是官点妖的王牌),五丫头书名叫杨龙雪,王老师说,这个三杆叉就是杨龙雪的代数,毕承福的几何,毕通的全能综合。这话很有鼓动性,后来这三杆叉在澧县一中的表现都还不错。
从杨氏干子铺上堤,半堤腰住着毕仁枝,我们读低年级的时候,他是全校课间操的司令员,示范动作标准,司令声音洪亮,是我们那时的偶像。他爷爷经常在大堤上支一个帐篷卖茶,一分钱一杯,大人一般选择喝一匹罐,孩子选择喝糖茶,没有喝够,可以加一点。
东去一里路左右,有一个高大的茅草棚,天盖很厚,四周敞着,如同一个驿站,是澧水泛滥的时候,防汛人员借以栖身的地方,几根杉树搭成,杉树上有许多竹签做的钉子,挂蓑衣挂马灯用。不是汛期,人们对这个棚的爱护也很不错,天气热太阳又大的时候,过往的行人可以在这里歇歇脚,厚厚的茅草棚下面很阴凉,从河面上刮来的风,进入这里格外爽身。
偶尔,这里还有卖冰棒的,三分钱一支,吃得透心凉,还有卖娃娃糕的,白白净净,中间还有一朵桃花般的图案,看着就开味,两分钱一个,卖茶叶蛋的,五分钱一个。这些诱人的吃喝悄无声息地怂恿人们做些破费,尤其是带着孩子的母亲们,再节约也耐不住孩子们馋猫般的眼神。
这里大堤两边都是水,堤外是澧水,堤内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池塘,河水很甜,池水很凉,年轻的路人渴了累了,常常下河或许去池塘浇水洗洗脸,浇在腿上臂膀上降降温,真的可以感觉到水是生命的源泉。
夏夜,路人不多,常常有甲鱼翻越大堤,或因为涨水,从大河迁徙去池塘,或需要生产从池塘翻堤去河边,路程不远,却危机重重,走着走着,就可能一命呜呼了。老人说,甲鱼生蛋一定选择特别朝阳的沙地,生完便将蛋深埋,让蛋们隔着沙层接受太阳的暴晒,几天功夫,小甲鱼就破壳而出。这点还真的可信,因为我们没事在河边闲走的时候,如果看到有点蓬松的沙地,一捣开,里面就是一群甲鱼苗,带回家,还可以养活很久。
后来甲鱼苗发达到十五元一个,有人就在外洲寻获了第一桶金。
想到我们玩麻将,为什么把“南”说成甲鱼呢?你紧紧地盯着这个“南”字,越看越像一只甲鱼,造字的人可能发现甲鱼孵化地总是选择朝南的这个特征,就把它称为南方的吧。
那么,它们翻越大堤的危险是怎么产生的呢?传说,蚊子与甲鱼是天敌,别看甲鱼那么大,蚊子那么小,但只要被蚊子叮过,甲鱼就必死无疑,甲鱼死了,就用它的头或者壳报仇。因此,夏夜的晚上,人们熏烟驱蚊,如果在熏物里面放点甲鱼壳,驱蚊效果十分显著。蚊香的配方里面总有甲鱼壳,或可为证。
你说,夏夜的大堤上,甲鱼辛勤跋涉,时不时地就被蚊子叮咬了,不是厄运重重么?因此,早行的人,常会发现几只奄奄一息的甲鱼。当然,大部分的甲鱼还是会幸免于难的。不过如果运气一差,就会被人发现抓住,三斤四斤重的都有。外贸公司收购价八毛,如果甲鱼精神头不足,外贸不收,就放在卖菜的菜篮里,有人要就卖,价格肯定便宜一些,四毛五毛不等。万一没有人要就带回家自己吃,但有一点,死了的甲鱼是万万没有人要的,哪怕看着特别新鲜。
一九七四年,治理澧水,这个“弓”字被拉直了,毕李河的种种痕迹,随着这个弓的轻轻一弹,全部消失殆尽……
但这里曾有过的趣味和风景,回味起来还是那么生动活泼,妙趣横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