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骏琪：中国式生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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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生存（六）

萧骏琪

        王壮是文爹介绍我认识的。

      那是一个认真的下午，我急待认识的王壮告诉我：他到了县城，我们可以说说话，大栗港和洋泉湾是一板之隔的，无须翻译，亦无须说普通话。

       两朵浮萍飘在资水上，遇见了，发现多少年前见过，便相互点点头，找了个港湾对话。就这样，我认识了王壮和他的望母洲，也顺便让望母洲和王壮也认识了我。

       我和著名摄影家柳卫平老师去过几次洋泉湾和望母洲，柳老师定格了这里的美丽，我用文字记载了这里的美丽。

       洋洋之泉可以一饮而尽吗？

       从洋泉湾到望母洲，10分钟。以后，我知道了那个关于母子的凄美的传说。王壮是望母洲的儿子，他把娘装饰成江南水乡最美丽的风景，在娘的领域里，儿子常来问候娘的饮食起居。因为儿子，望母洲很幸福。

       我饮过洋泉湾的清泉，我拜谒过青云寺的菩萨，五道茶，24碟果蔬，那是洋泉湾人最具人气的豪爽。王壮就是王壮，他把一个江南水乡，建设成为中国最具美丽的乡村。

       在路上行走，从起点开始，没有终点。资水平稳地流淌着，两岸桃花说开就开了，前寨仑威风凛凛，后寨仑庄重严肃，五谷飘香，四季果鲜，王者之气，壮如人生。我来洋泉湾，只是为了一泓清泉汩汩，一声渔歌悠悠，几片白帆点点，几缕轻风拂拂。

       问一声洋泉湾的楼外青山，山外白云，这里的前世可是唐宫汉阙？

       在挑花江文化研究会的办公室，小武部长正在向我详细介绍已故领袖毛泽东主席曾经来桃江游学的故事。

       刘小武说话有亲和力，一举手一投足给人一种自信，我认识他的时候，是2018年的元月。

       白雪皑皑的风景也许正是这个年轻的城市的冰清玉洁。桃的枝蓄满了花的蕾，如果几缕春风吹拂，桃花便会从枝头竟相盛开，资水暖了，冰雪融了，美人窝独有的馨香让这个江南水乡霎时万紫千红。

       回家乡看看吧。部长说。

       我回了，见到了久别的资江和庄严的浮邱山。一个年轻的山水城市似乎在一夜之间美丽着。羞女的头上被簪满了刚盛开的百花，她和不远处的舒塘深情地对峙着。羞女待嫁了，舒塘是桃花江最勤劳的后生啊。

       2021年3月的一天，我到龙溪采访一位从野人山走出的抗战军人夏楚藩先生后，刘部长打来电话，要我立即回大栗港。

       刘部长给我的任务是采访一位武潭籍的劳动模范詹琛，而詹琛的父亲正是在大栗港镇中学执教的詹跃龙老师。说实活，詹老师我认识很多年了，因为采访缘故，几十年后和他的再度遇见，让我的天空又多了一轮崭新的太阳。

      刘部长的关怀是不能忘记的

      为了我的乡下市井人物的创作，刘部长嘱我把写的人物打印后寄到桃江县宣传部，为我申请了创作经费。我回到了家乡，他张罗着为我租房子并关心着我的饮食起居。我高血压中风后，他几度打电话催促我立即去医院接受治疗……

       刘小武不苟言笑，但关心人是发自肺腑的，他的眼睛告诉了我的一切。在他的郑重介绍推荐下，有很多桃江优秀人物出现在我的笔下，我认识的“草鞋县长”曾日新老先生是最好的说明。

      华爹，别来无恙。

      华爹总是谦逊地微笑着，阳光把他的皮肤晒成油黑，手中的扫帚显然用过好久了，但不影响扫地的速度。那条乡下水泥路很长，他扫过的地方如镜面般明净。我知道，华爹显然又在打扫村里那条公路了。

      华爹大名温建华，是烈士温伟彬的父亲。

      当温伟彬牺牲的消息传到常德时，我急欲采访他的父母。我知道：桃花江是块红色的土地，在这块土地上生存的父母总是会用独特的方式培养自己的儿女，让他们爱国，让他们成材，让他们用自己的所学来报效我们伟大的祖国。

      我联系了我的好友温世龙兄弟，因为世龙兄弟的居处与烈士不远。世龙帮忙找来了华爹的电话，但他交待我：现在建华先生是丧子之痛时候啊，先不打扰他吧。

      没想到这个不打扰一隔就是几年时间。2021年3月，我应县文化研究会之约回到了久别的资江，为挖掘和撰写红色人物及故事而奔波在桃江县每个角落。

       在世兄的媒介下，我见到了杨国锋劳模，杨劳模知道了我的来意后说，写彬伢几吧。

       那天我知道了杨劳模口中的彬伢几是他的爱婿、温建华的爱子温伟彬。

       我终于见到了温建华先生。

    两个大栗港人坐到了一起，同样的乡土语言让我们相见恨晚。那时，黄花村的百花正在次第开放，而我的笔，正隐约着淡淡的泪花点点。

     我写下了关于一个年轻军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仅30多年的生命轨迹，我发现温伟彬不光是我的儿子，他还是一个正在崛起的泱泱大国的儿子。

     码字到子夜了，忽然发现华爹还盘踞在网上，视频，他接了，一脸憔悴。我知道，他在想他的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一天下午，著名摄影师柳卫平给我电话，说来东方新城吃个饭吧。在电话里，他告诉我搭乘多少路公交车可以创。我答应了，到了4时许，柳老师的电话又响起来了，我到了花桥路来接你了，你下楼吧。

     70岁的长者，仍精神成一个年轻小伙的步伐和心态，他接我时，正是夕阳正绚丽的时候。

     那一锅羊排先佐以红椒、八角桂皮、姜末大蒜炒香，再加入啤酒，用微微文火炖着，加蠔油料酒辅之，忽然东方新城香气四溢，柳老师打开一瓶酒，认真地斟进杯子。这时，杯里的酒珠凝集表面，经久不散。

     我用柳老师的语言佐酒。

     夜没来，桃江县城华灯四起。灯光下，我把酒杯碰撞室外的天空，凉月起，满天星起，晚霞纷纷坠落，咄咄有声。

     喝一杯啤酒陪你吧，柳老师站起身，杨柳轻风般的世界里，有了和风细雨的滋润，有了醉入花丛的春风。但柳老师的啤酒终究没有斟进杯，他说他要送我呢，喝不得的，桃江交警李逵般严肃。

     忽然发现柳老师眼睛里和镜头里的美丽，那浓密黑发下正行走在资江两岸的身躯，是一个老小伙不死的魂灵。一个认真的艺术大师，是怎样执著地发现美丽、留住美丽？他的脚下有一江流淌，他的头顶有万树桃花。

     深秋的薄雾里，这位曾获桃花江终身文艺奖的长者，正盘膝坐进永不枯萎的荷花，静待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