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柴

杨小平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为什么会排在第一位？到底是民俗专家的有意安排，还是约定俗成的的无意结果？总之，捡柴几乎囊括了我少年时代的休假生活，寒暑假要捡柴，周末节假日要捡柴，除了上学，就是捡柴，没有人逼迫，好像是生活的必须。捡柴在我的生活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因为捡柴也遭了不少的“罪”。由于山高路远，要早去又很难早归，加上父母都忙，回到家中饿极了，就拿几个青辣椒放进柴灶里的红火灰中，来回摩擦几下，等辣椒在火灰里冒出青烟，发出滋滋的响声，再拿出来，拍掉火灰，放在碗中，加点盐，用菜刀把顿烂，冷饭用开水一泡，呼呼的就算充饥了。这种简单的速成餐是暑假捡柴后的常态。  
      捡柴也曾被山蜂蛰得满头是包，脸肿得像个大西瓜，也曾在回家的路上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的浑身湿透，活像个落汤鸡……真正尝到了什么是饿，什么是累，更是哭过、伤过，真正懂得了生活的不容易，许多捡柴的情景至今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第一次上山砍柴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当时还没有读小学呢，记得那是一个干冷的寒冬，山峦尽是枯黄的野草和掉光了叶子的树木，山鸟叽叽喳喳，时而伴着嘎嘎的乌鸦声，特别刺耳，又透着几分凄楚，叫人心里发怵。
      同去捡柴的人大约十多个，最小的就是我了。捡柴的地方叫十八拐，因为山太陡，要沿山拐十八道弯才能到达山顶，到了山顶还要走很长一段茅草夹路的羊肠小道。
     大人们的柴刀都是用一个竹节两面削一个对称的槽，然后把刀插在槽中间，再用绳子拴在腰背，放刀抽刀很方便，只是走起路来，刀碰着竹匣哐当哐当犹如和尚敲木鱼，每个人的腰背都这样响着，好似一队气势强悍的山民在举行某种仪式，前面是熟悉的人带路，我又不敢走在最后面，总是疑心后面什么有东西，便夹在大人们中间，专心听他们讲些杂乱无章的事情。
     捡柴的地点可谓山高林密，只能捡干柴，不能砍活树，大人们放下挑柴的落子。（一种用竹条弯成的东西，两根一副，打开成三角形，将柴砍成等长，码在里面方便肩挑）就各自钻进了树林。我没有刀，只能待在原地等他们的再回来，一个人留在原地的感觉就像是炼狱，浓密的树林里不时传来各种声音，我疑是狼或野猪什么的，但又都不是，树杪在鸟的跳跃中晃来晃去，不同音频的鸟鸣声在空中交织着，抬头望，又什么也找不到，草丛里也没有一刻的安静，常有动物跳动，可能是兔子和野鸡吧，整个树林看起来是安静的，实际上分分钟都躁动不安。哪里响我就朝哪里看，越看不到声源就越用心地听，越用心听响声就越多，声音也好像越恐怖，心里也就越来越害怕了，以至于毛骨悚然，最后终于哭了起来，嘶声力竭地喊着大人们的称呼，可是谁也没有听见，最后是一位姓蒋的邻居帮我找了一根杯子粗细的柴，大约不到两米，叫我背着跟他们走，到了下坡的地方，就叫我用葛藤捆着拖，回到家中，妈妈表扬我像个男子汉，说那根柴是搭瓜棚的好料，我心想，今天差点没被吓死了。      
     最痛苦的一次捡柴是久雨后的一个阴天，当时已经读小学五年级了，那天是和邻居小伙伴们一道去的。
     捡柴的地点叫蚂蝗界，到达目的大家很快深入树林找干柴去了。因家里没有钱买刀，我的刀是一把别人不要的类似于镰刀的小弯刀，砍柴时经常掉刀把，那天又掉了出来，我只好捡起刀把重新上好，使劲往树干頓去，久雨后的树干生了苔很滑，用力过猛，刀把一滑，刀口便砍在了自己的手指上，食指和中指顿时就露出了白骨，血也泉涌一般，我慌忙大声叫着离我最近的三宝，（张炳生，邻居，同学）三宝见状也吓懵了，赶快脱掉外衣，割下一只衣袖，帮我捆扎伤口，说不能再捡柴了，得赶快回去，他也丢掉柴火，陪我往家赶。一路上我们还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毛主席语录歌，以此为自己壮胆。一路上手指的血浸过包扎的衣袖不断往外滴，衣襟、裤子上都掉了许多的血，一片暗红，那惨状就像一个从战场上败下来的伤兵。
      回到家后，爸爸妈妈和邻居们见状也吓得不轻，赶快送我到了矿山医务室。杨医生见我捡柴弄出这么大的伤也是很心疼的。清洗伤口时说再重一点就会断骨了。打了麻药，食指逢了三针，中指缝了两针，可能伤到了神经吧，两个指头几年以后才恢复正常，今天还残留有明显的刀痕和缝针的印呢。
       最恶心的一次捡柴也是发生在蚂蝗界，那是一个炎夏的周末，一同去剪柴的男女老少十多人，柴捡齐了，大家实在口渴难耐，就四处找水，最后找到矿山打岩的一个工棚，棚内架着一口大锅，锅里有大半锅冷茶，颜色近于黑色，这可是天赐凉茶。大家高兴的手舞足蹈，纷纷砍竹筒当杯子喝茶，你舀一杯，我舀一杯，有的甚至举起竹筒作碰杯状，庆幸当天的好运气，要知道，在大山上能喝到水就很不容易了，我们经常没有水喝，就找野果子，或到农民的地里摘黄瓜，挖红薯，能碰到这样的凉茶，那还是第一次，也仅此一次。喝到最后，只听一位女声大声叫了起来，指着锅底，“老鼠！老鼠！”大家不约而同的朝锅底望去，天呐！锅底的茶叶中真是躺着一只硕大的老鼠，不过身子已经泡得发胀了，泡掉了毛的尾巴随着茶水的波浪摆来摆去，十分恶心，当即就有人呕了起来，有些女生甚至哭起来了，个个如鲠在喉，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们还把喝死老鼠茶当笑料讲。
      我本矿工之后，大山之子，自幼捡柴，以补家用，实无奈亦无悔，年近古稀，回首细品少年之艰辛，那一根根干柴，一滴滴汗水，一块块伤疤，真正磨练了我的筋骨，增长了我见识，夯实了吃苦耐劳的秉性。当感此生之大幸也。
                  2023.10.24

夏应运

拜读老师的精华佳作，感佩您的才情，向您学习，为您点赞。遥祝您身体健康，幸福长寿。
顺祝秋褀！

夏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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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巧中

      我本矿工之后，大山之子，自幼捡柴，以补家用，实无奈亦无悔，年近古稀，回首细品少年之艰辛，那一根根干柴，一滴滴汗水，一块块伤疤，真正磨练了我的筋骨，增长了我见识，夯实了吃苦耐劳的秉性。当感此生之大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