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4日,周三,3点多,金沙老师突然微信发问,白麟洲怎么走?高铁站下车有多远?有车打吗?金沙老师是省音协原副主席、秘书长,他为创作大型交响声乐套曲《潇湘八景》中的《渔村夕照》,专程来白麟洲采风。 白麟洲,我不是很熟,问田桃源,他说是个地方鬼,他给我万中杰号码。 万中杰曾在部队担任过副团长,已经退役几年,自主择业,是白麟洲人,属于浪里白条,一直以组织水上活动项目著称,且致力于宣传白麟洲。我们叫他万团或者万万,几年前他是我的游泳的老师。 万团说他在洲上有接待设施,吃住都行。我电告他,请他支持一下。他告诉我,车到武陵渔村,再乘船到白麟洲。当我告知有省音协领导过来白麟洲采风,便声言吃住管够,不管人数和时间。我手边恰没有车,也转告金沙老师,打车半个小时可到武陵渔村。周五上午,金沙老师发来高铁票截图,周六的,11点从长沙出发,12点55分到站。当天又接到市音协主席李明的电话,问金沙老师行程,并说尽可能参与接风。一切安排就绪,周六11点李明主席说他赶过来,我觉得交通工具问题解决了,便请他直驱高铁站,回过头来在城内接我,一起吃个午饭。李明主席让我也请县音协前主席陈中和与现任主席唐海。我让万团提前联系午饭,在“桃花源里”的一家农家乐。陈、唐先到,金、李和我慢到。一行五人,省、市、县三级四位音协领导,就我一人草根。推杯换盏,到两点半。万团说有车正好要送东西,就顺便带我们。李明有事回常德去了,陈、唐陪我们上洲。 我们从武陵渔村过河。 锐利而沉重的锈褐色——八爪鱼一样的铁锚搬起来,竹篙轻轻点开,轰轰轰轰柴油机响起,机船箭般向江心驶去。人,树,鸟,碑,以及鼎沸声,江岸的一切就开始快速往后移动。 这个时节的江面宽窄正好,水流稳定,波澜不惊,三五水鸟自水上、天上掠过,白色的水面被风、被船掀起阵阵浪花,淡淡的阳光映照下来,金色的江面像鱼背上的鳞片闪光。禁捕三年,成效卓著,肉眼可见的鱼们,时不时翻腾着或大或小的身姿,壮硕的身体,定要与渔船与人类比个高下。 大约二三十分钟,船到白麟洲。泊船上洲,满洲满坡硕大的柳树蓊蓊郁郁,遮天蔽日,满树满冠结着绿色的辫子,向下垂挂却又有点微扬。沿码头水泥路上行,不到一二十米就到一栋老旧的木屋。五进带偏,由万团父亲一个人居住,来人来客便请人做饭。屋是老的,屋前搭了一个棚,八仙桌,木凳,都是新的。我们四人坐那儿谈天说地。五点吃饭,与午饭不到三个钟头,众人只是摆摆样子,除金沙老师、陈忠和主席还有万叔叔喝了点米酒,大家还是饶有兴趣地天马行空。金沙老师问得最多的还是风土人情,全洲有多大面积?有多少组?多少户?多少人口?涨水有多深?受灾怎么办?洲上种植些什么?为什么没有桥梁?觉得出行难吗?船费如何?半夜赶急怎么办?最多的鸟儿是什么?最多的树种是什么?到得六点多,在我们的晚饭扯谈间,中雨小雨也下了两场,晴雨交错,天色青灰,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等谁呢?陈、唐二位要走,我们也不便久留,便目送归鸿,却无管弦。这里现在属于桃花源管理处辖地,也算得上桃花潭水吧,桃花潭水深千尺,早有金沙情谊深。 简单安顿好行李,和金沙主席沿着洲中间的将干还湿的水泥路,信步而行。 路旁一色的蔬菜,北瓜、南瓜、苦瓜、丝瓜、芦瓜,莴苣、白菜、空心菜,花生、苞谷树、甜高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花儿有集中的,便一丛丛,结伴而放,有散落的,就幽幽淡淡,一朵儿独自。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褐色的,还有极少数几块秧田,在整个蔬菜地中,像一块块嫩绿色的补丁。沿着村部方向走了一公里,右边沟渠旁长满了野生车矢菊。薄如蝉翼的金黄色花瓣簇拥着褐色花蕊,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荡漾着半夏里少有的妩媚和娇艳。 雨过天晴,夕阳从青灰色的云层罅隙中钻出来,虽不是普惠,没有落日的晚霞濡染到草木菜疏上,却也带来鸟儿们的欣喜。众鸟们被一阵惊雷骤雨惊飞,四散逃离,现在余晖霰发,鸟们羽毛露滴未干,便又天上、地上肆意飞翔游走。好不容易见到太阳下山之际,那硕大的玫瑰红缓缓向山下隐去,我们同时拿出手机,但霎那间你无法捕捉。还真是白麟洲上鳞光闪,渔村夕照一瞬间。 路旁种满苞谷,有一处沿路、沿沟的地方,鸟儿趁没人时,尽情饕餮,除了穗子流苏,剩下的就是空心和寂寞。金老师说,鸟是好鸟,就是嘴太多了。我说,鸟也是坏鸟,全然不干人事。 走到结着白花的北瓜藤前,金老师问,这是什么?南瓜呀,也叫北瓜。南瓜是南瓜,北瓜是北瓜。金沙老师科普道,这个开白花的,插竹签而长形的,是北瓜,那个开黄花的,睡在地上圆圆的,是南瓜,最大可以十多斤。 再往前,五条狗睡在路两旁,“会议休场哩,”我戏谑。金沙老师说,狗太多,回去吧。它们也是闲得蛋痛,两个都痛。 八点多天暗下来,相约冲凉。九点开始聊天。 我们一起聊起了自己的老家。金沙教师特别中意隆回老家的房子。小楼房是两层三进,坐落在小河边,后是一座大山,前有河流,可谓青山常绿,绿水常流。河对面有一条公路,经一条小桥连接小楼。俗话说,条条道路通北京,也就真的让他通达到了北京。他是从这里成长起来的,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作品从北京传出,估计他自己都无法统计。在他家的楼上,能高瞻远眺到望云山。 后聊歌词创作。问我看了哪些歌词写作书籍。我说我歌词创作启蒙时看过一点。歌词,我喜欢中国风,我将方文山、周杰伦归结于这一类,《东风破》《青花瓷》《兰亭序》,特别喜欢。陈涛也是,《暗香》《精忠报国》《孔雀东南飞》,是我的最爱,《词刊》也浏览过很多期,并发了几首。流行的也喜欢,目前很拉风的《愿你》《可能》,稍早一点的《愿》《贝加尔湖畔》《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当你老了》。乔老爷子的作品,李健的作品,韩红的作品,何沐阳的作品,还有太多的经典老歌,《我的祖国》《义勇军进行风》《卡秋莎》《红梅花儿开》,《My Heart Will Go On(我心永恒)》《Scarborough Fair(斯卡布罗集市)》,不胜枚举。 金沙老师还是建议我多读读《词刊》,说有不少好词,可供学习。 然后金沙老师讲起了他的大型交响合唱《通道转兵组歌》的创作。2016年,接受创作任务后,离演出仅三个月还差一天。时间太赶,采风去了7天。先到通道,听了讲解,走访了当地百姓和红军后代,每天以泪洗面。太感人了。后又到湘江战役发生地广西等地方。因资料相当匮缺,只要与红军长征有关的书籍,金沙老师说,都买。前后阅读了300多万字的资料。还是一边查一边流泪,一边流泪一边创作。终于于12月12日如期上演。金沙老师告诉我,写词跟文章一样,要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在通道听了故事,就从一担皮萝、八名战士跳崖等小故事处着手。他很巧妙地从11个大小故事方面来写通道转兵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翻越老山界》,写的是红军征服的第一座高山;《路往哪里走?》,写的是红军陷入迷惘;《 这一座山崖》,写的是八名战士跳崖的故事;《通道会议指方向》,点明通道会议的重要性;《万万火急》,《一担皮萝》,以小见大;《一条通道通远方》,一双语关。侃侃谈到11点59分,都有些倦意,金沙老师建议休息。 早上的空气比较清新,鸟儿披着雨后朝阳,唱着自己的歌谣,所有的旋律都是现场创作,有些山歌的况味。我们的睡意被它们啄了个干净。 顺村道又走了两三里,看看花,看看草,看看菜,看看仍在等烟雨的天青色。近九点,金老师说,做饭去。在柴火灶里,万叔叔点燃竹枝,我塞柴。金老师烧火也是内行,说要中空。他亲自炒茄子,炒辣椒,连同昨天没吃得了的牛肉、腊肉、鱼,三个钵,很奢侈了。昨天没陪他喝酒,今天特意倒了浅浅一杯米酒。一边谈,一边渴酒,一边赞叹辣椒的美味,细细的辣味,厚厚的肉感。我劝他多吃两块腊肉,人说多吃肉,让酒醉到猪身上。那种咬得出油来的肉质,着实油,但潲水猪真的不腻。这才是真实的农家肉。 饭后,将准备的几首歌词给金沙老师。 稍微浏览,船开了,上洲的行程刚开始便又结了尾。我们带着昨天的余晖,和洲上的清凉,走在清爽的夏日,离开大树如盖的白麟洲,在浩淼的江岸,纵目四望,桨枻欸乃,沅水无声。 船上闲着无事,金沙老师又摊开我刚才的歌词,用盖过柴油机的声音大声告诉我他的意思。《花语》,没提意见,《醉了万阳山》,长了点,删减两段副歌,《四十而不惑》,我自认为叠词很不容易的,有一个词可能要改一下,《岁月是把杀猪刀》,倒是没说什么,《橘香引》,元曲风格的,金沙老师是熟读唐诗宋词元曲的词作家,觉得这种风格和词风也挺好,只是也觉得长了点,也建议删减两段副歌。在如此简短的时间里,能够品评词作,评价中肯,确实实力非凡。 车已经请万团叫到对岸,便一路将金沙老师送到高铁站,结束了两天一晚的行程。金沙老师在车窗外频频挥手,车在离别中终于开走了。 就此与君别,暂作云霞远。手无锦瑟弄,叮咛待来年。 过来桃源用了五天,是离家,而回去,家就在前方,归家的心如同箭簇一般疾飞,感觉就是一瞬间,归时总比来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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