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开拓 ——辛弃疾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17）

凌云清风

                  意象开拓

       ——辛弃疾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17）

   意象是诗词艺术形象的最小单位，是诗词作品中与单个物象相对的语词。每个作者受其生活环境和生活经历的影响，其作品都有其意象的范围与特征。辛弃疾由于其兼有军人、文人、地方官、退隐者等多种身份，生活在南宋抗金复土的烽火时代，他词中的意象与之前宋代其他词人的意象有明显的不同，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新的开拓和运用。他在词史上能获得那么高的评价，与其词中警策动人的意象元素有很大关系。

辛弃疾的意象开拓，主要表现为两点：一是奇伟的意象种类的开拓；二是奇巧的意象修辞的开拓。

   奇伟的意象种类开拓主要有四个方面。

   第一、军事意象。辛弃疾词的主体风格与报国的壮志、英雄的气慨、军人的豪迈这些因素密不可分，他的笔下，多见的是弓刀、长剑、画戟、金戈、箭弦、旌旗、画角、将军等军事意象。其中，仅“马”字就出现了近50次，应是作者无时不在企盼跃马杀敌这一抗金情结的流露。军事意象是辛弃疾与其它词人意象的最大不同。婉约词人多是风花雪月、偎红倚翠、歌宴舞席、秦楼楚馆等意象，其他豪放词人虽有一些军事意象的描写，但多为怀古凭吊时触及，没有辛弃疾那种真切的感受，细致的刻画。《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鹧鸪天》（壮岁旌旗拥万夫）、《南乡子》（何处望神州）、《永遇乐》（千古江山）、《八声甘州》（故将军饮罢夜归来）、《水调歌头》（落日塞尘起）等词都是辛弃疾有军事意象的代表作。

   第二、历史意象。辛弃疾词大量用典，其中有大量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意象。其他词人用典中，虽然也有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意象，但多为文人和文学方面的典故，而辛弃疾却不但有文学人物，且多为政治、军事人物。政治、军事人物有荆柯、李陵、李广、廉颇、刘邦、刘秀、韩信、张良、马援、刘备、曹操、诸葛亮、孙权、陈登、谢安等。文学人物有庄子、屈原、司马迁、司马相如、陶渊明、李白、杜甫、韩愈、刘禹锡、苏轼等。他常在词中连续引用历史人物与历史事件作为意象。如：《念奴娇》（我来吊古）、《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水调歌头》（落日塞尘起）、《木兰花慢》（汉中开汉业）、《贺新郎》（老大那堪说）、《贺新郎》（绿树听鹈鴂）、《永遇乐》（千古江山）等就是如此。

   第三、自然意象。辛弃疾词中的自然意象多奇伟壮丽，如：惊湍、奔雷、骇浪、急雨、裂石、塞尘、西风、飞云、长鲸、鹏翼、天马，还有奇峰怪石、钱塘江潮、秋水长天、霜梅寒菊、断岩修竹等，犹如他奔放豪迈、慷慨激昂的性情。他看山：“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沁园春》）“西风瞥起云横度，忽见东南天一柱。”（《玉楼春》观潮：“望飞来半空鸥鹭，须叟动地鼙鼓。截江组练躯山去，鏖战未收貔虎。”（《摸鱼儿》）临壁：“谁信天峰飞堕地，傍湖千丈开青壁。”（《满江红》）听风：“夜半狂歌悲风起，听铮铮阵马檐间铁。”构成一个个突兀俊峭、恢弘广阔、跌宕动荡、风起云涌的艺术境界。

   第四、浪漫意象。苏轼开词中浪漫之先河：“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水调歌头》）辛弃疾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中秋夜“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太常引》）对月亮的运行变化充满好奇，放纵想象：“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木兰花慢》）他与青山对话：“青山招不来，偃蹇谁怜汝。岁晚太寒生，唤我溪边住。”（《生查子》）“青山意气峥嵘，似为我归来妩媚生。解频教花鸟，前歌后舞；更催云水，暮送朝迎。”他效屈原《离骚》：“左手把青霓，右手挟明月。吾使丰隆前导，叫开阊阖。周游上下，径入寥天一。”（《千年调》）其浪漫的情怀和笔调在宋代词人中可谓首屈一指。

   此外，在乡村、动物、自嘲等作品中的意象，辛弃疾也是颇有开拓之功的。

   奇巧的意象修辞的开拓，表现在其修辞手法的出色和创新运用上。辛弃疾打造意象的修辞手法，主要是比喻和比拟，比喻方面往往是不着痕迹的隐喻和借喻，比拟，则拟人和拟物都有。

   在《沁园春》（叠嶂西驰）中他描绘灵山气势和风度仪态，想象神奇，设喻独到，极富创造性。“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以广角远景呈现重重山峦如万马驰骋，向西奔腾，忽又回旋向东，把静态的群峰写的生龙活虎，气势磅礴。“争先见面重重，看爽气朝来三数峰。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雍容。我觉其间，雄深雅健，如对文章太史公。”以东晋谢家子弟俊伟不凡的仪表，西汉司马相如门前华贵闲雅的车骑来形容眼前山峰的风采。以司马迁雄深雅健的文风，形容山间气象，运用虚笔写意手法，传山峦之神。

   《水龙吟· 登建康赏心亭》中“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意指纵目远眺，北方的青山虽如美女玉簪首饰、螺形发髻般美丽，却似乎正向人们诉说着哀愁和愤恨。结合拟物与借喻，先联想到山如玉簪，如罗髻，然后用“献”和“供”两个动词，将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的愁和恨实化，和眼前玉簪、罗髻似的山结合在一起，虚实融合，相得益彰。

   《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表面意指只有那画檐下的蜘蛛，勤恳地一天到晚抽丝结网，去粘惹住那象征残春景象的杨柳飞花。暗示时势衰微，风雨飘摇，满含大局难以挽回的忧愁和悲哀。用“殷勤”和“惹”二字，把物（蜘蛛和网）人格化。突出表达词人对国家的耿耿忠心，无奈位低权小，不能起重大的作用。

   《粉蝶儿》（昨日春如）中“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叫花瘦。”“而今春似，轻薄荡子难久。”前句指昨日春色烂漫，一枝枝梅花傲然绽放，犹如十三岁女孩初学绣花，不愿意让花消瘦凋零。后句指如今春色退出，犹如轻薄浪子难以久留。构思奇妙，设喻新异。

  《临江仙·停云偶作》中“偶向停云堂上坐，晓猿夜鹤惊猜。主人何事太尘埃？低头还说向：‘被召又还来。’”将猿鹤的心理、动作、表情、语言刻划得惟妙惟肖。通过猿鹤的言行来自嘲自己再度被贬，不得不回到乡间，与猿鹤相处的狼狈与无奈。动植、器物拟人化，是辛弃疾意象修辞中非常出色手法，主客交流，物我融洽，乃词史一绝。           

幽兰居士

辛弃疾由于其兼有军人、文人、地方官、退隐者等多种身份，生活在南宋抗金复土的烽火时代，他词中的意象与之前宋代其他词人的意象有明显的不同，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新的开拓和运用。他在词史上能获得那么高的评价，与其词中警策动人的意象元素有很大关系。

凌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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