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扬社区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1995|回复: 2

雪候鸟(2)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3-12-19 19:51: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柳叶湖人 于 2023-12-20 19:57 编辑

4
     开学了,龚科从初一的第一名, 变成了初二的第一名。     我选了文科,重新分了班,成绩时好时坏,但文学社如火如荼,我稳坐校园人气偶像的宝座,用虚名搪塞一切。
     京京不怎么读书,天天都是他的周末,骑着炫酷的山地车来学校找我们,但学校不让进,只能在校门口等我下晚自习,约我们去雪候鸟,赴约一两次,后来却因为第二天要早自习,玩不了通宵,只得作罢。
    “等你们暑假,再去游泳吧。”他只好说。
   “行。”我点点头。
    还是期待的,只是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并不具备时常走进他的世界的能力。
    交了新的好朋友。
     同桌叫彭韦瑜,喜欢历史,但成绩惨不忍睹,却天性乐观,什么都不怕,爱开黄腔,最热衷的话题是女人。前排两个女生,一个是大眼睛的郭莉莉,另一个是短发的郑棵文。他们三个的成绩都不如我,加上我早在高一便声名鹊起,在新的小团体中也便成了毫无争议的leader。
     无所事事,恶作剧成了我的习惯。
     彭韦瑜上课走神,被英语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正确答案大概是选A还是选B,他看向我,求救,我憋笑,小声说“apple”,他昂首挺胸,好学生给他的底气,大声回答“apple”。老师火冒三丈,哪来的“apple”,全班爆笑。
    郭莉莉下课时补觉,我拿自行车的链条锁,把她的背带裤和椅子锁在一起,上课,喊起立,她醒过来,猛地起身。于是,众目睽睽下,大家看见她像个机甲战士,把椅子生生背了起来。
     郑棵文上课时犯困,睡得正香,老师在写板书,我把她推醒,说老师点名让她上台做题,她一脸错愕,尽管我的胡闹已是家常便饭,但她还是被我精湛的演技欺骗,睡眼惺忪地走上讲台,拿了根粉笔,在黑板上找寻要做的题。老师扭头问,你干什么?她回答,不是你让我来做题吗?笑得我捶胸顿足。
     很是混蛋,幸好那三人可可爱爱,被我折磨了也不生气。
     晚自习时四人讲小话是常事。讲得正起劲,看见窗外一个红色的亮点,我问是什么,棵文不屑一顾地说,不知道,可能是远处的灯吧。继续热闹地讲着。谁知,那是班主任在窗外边抽烟边盯着我们。于是被恶狠狠地批了一顿,座位因此被调开。
     被调开后,仍是好朋友。
     尤其是郑棵文,她成为我和龚科周六雪候鸟的非固定班底,爱唱梁咏琪,《短发》、《有时候》、《胆小鬼》是必点的曲目,我怀疑她的发型也是偷偷学了梁咏琪。我和她有缘分,幼儿园是班上最受老师偏爱的“金童玉女”,合影稳坐C位,时隔多年再同班,冥冥中注定的感觉。
     早先以为她是个心里不装事的缺心眼少女,熟了才知道,天真可爱只是她的保护色,内心也是有伤痕的。
     她曾是单亲家庭,父亲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现在的继父与母亲的关系也岌岌可危。继父的两名子女回家探亲,大晚上在家唱卡拉OK,也不管她第二天还得早起。
      我出主意,你在DVD里倒水,让他们唱不了。
     不行,查出来了,怕是一顿毒打。
     “那你就义正言辞啊,要学习!”
     “得了吧,那俩,一个清华,一个北大,优等生享有特权的,我的成绩……说我要学习,哪个会信?”
倒也是。哈哈哈。
      笑过之后,她好像也没有苦恼,似乎这些都是听来的别人家的传闻。她迅速自愈,继续做着那个没心没肺,研究着发卡和水笔,期待着去市区吃铁板土豆,手把手教郭莉莉回信给男生的梦幻少女。
      所以偶尔会忽略龚科。
     自己也是个孩子,却当起了家长,自然做不得那么周全。
     那几年,常常在晚自习后一起回我家,聊天打闹,第二天再一起去上课。有几天他没来,我有些不放心,去他教室找他。
    他走出来,头发很乱,眼眶泛红。心疼。
     我便猜到,叶阿姨和龚叔叔又吵架了。龚叔叔爱喝酒,叶阿姨好强,火星撞了地球,受伤的当然是小孩。放学后一起走,他没坐我单车后座,不吭声走在前面,我跟着。
     “去唱歌吧?学了郑中基的新歌……”
     我问。“不去了。”
      他打断我,声音很小。“别不开心了。”
     “嗯。”
      “以后会好的。”
     “嗯。”
     别不开心了。以后会好的。
    全世界最廉价的两句安慰,都被我说了。
    如果开不开心是我们可以自由选择的,大概没有人会选择不开心吧,明明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谁不想开开心心地做个第一名呢;以后会好的,多久以后?会怎么好?为什么以后就会好?我们根本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那时的我们,除了年轻,一无所有。
    但这两句话又是我的真心。
     我想要他开心,他虽然是个孩子,却是我少年时代最重要的朋友,他的陪伴在我独自生活的日子里,曾给我莫大的力量。家庭和睦,金榜题名,成家立业,幸福一生,这是我为龚科设想的人生剧本,我甚至宁愿自己的人生没那么完美,也希望他可以拥有——并不是圣人心态,只是觉得我这人比较皮实,比他更能抵抗生活的残酷;而且,我的确坚定地认为,以后会好的,未来那么长,我们都这么上进、不屈,往后的日子总不至于越过越糟吧。
     嗯,不怕的,熬过了现在,你的人生画卷肯定更加丰富多彩,到时候就来不及难过了吧。
     到时候,就好了。
     可到哪个时候,我答不上来。
     或许他真正想听的,应该是——你还有我嘛。
      但这句话却始终没说出口,作为天天腻在一块的兄弟,肉麻的话说不来。更何况,我和龚科之间,似乎没有促膝长谈的习惯,那时年纪都小,没有什么阅历。彼此信任,相濡以沫,却并不擅长表达情感,聊天的话题无非是校园八卦与流行音乐。
      甚至从不聊梦想。小小年纪,觉得梦想只不过是口号,明天仿佛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到来,而我们,就这么肆意妄为地挥霍着相处的日子,以为永远都不会分开。
     不知愁滋味。
      短暂的痛苦之后,一见面又是欢欢喜喜。我们继续飞扬跋扈的青春,骑车去孤峰塔踏青,在桥南的露天冰场滑旱冰,更多的时候,是窝在雪候鸟唱歌。
      一首接一首,都是青春。
      郑棵文喜欢忽悠我唱许茹芸和熊天平的《爱情电影》,很有心机的歌,女声部分比较简单,但男声唱完至少掉半条命。因为爱听流行歌,她还率先拥有了一个爱华的[color=var(--weui-LINK)][url=]Walkman[/url],买了无印良品的磁带,告诉我这是一对马来西亚的歌手,歌词页面上是可爱的卡通字,她把耳机塞给我,那是我第一次听《身边》。
    龚科最爱唱刘德华和张学友,但看小屁孩拿着话筒声情并茂地唱《一起走过的日子》,“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就觉得滑稽,明明连“她可以碰”都听不懂,却在这儿撕心裂肺地大唱苦情歌。
     我是万年不变的张信哲,从《用情》到《宽容》,从《别怕我伤心》到《不要对他说》,唱得我差点声带小结,那时他很年轻,专辑封面是白马王子的造型,班上的女生都想嫁给他。
      卫校新一年的职工晚会,让同为职工子弟的我和龚科同台表演,我们选了张学友和郑中基的《左右为难》,我还找来表妹伴舞,彩排数次,胸有成竹。我妈和叶阿姨坐在台下,静候我们的辉煌时刻,结果却因为紧张整段垮掉,连连抢拍、破音、错词,沦为笑柄,成了我为数不多的舞台表演的黑历史。
     我不懂!明明在雪候鸟唱得好好的,怎么上台就乱了套。
    好气。
     我把莲子羹往桌上一放。
     “今天不醉不归!”
      假装是个酒鬼。

5
      少年时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以为永远不会结束。
     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正当青春的人,不会察觉青春的美好,我们只是烦恼着接踵而至的考试,被压抑的情窦初开,无能为力的家庭矛盾……我那时已经隐约感觉到父母之间有了问题,却无人可以讨论,棵文一定会认为这是庸人自扰,好好的,没有分开,有什么好担忧的嘛。而龚科,这从来不是我们的话题,他是个小孩,我是个大人,至少快要成为大人了,做他的榜样已经成了习惯,不可能跟他唉声叹气。
      整个高三我都在渴望逃离,但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逃离意味着我们会分开,因为我逃离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有带上他。或许年少的我们,都不知道分开的滋味是什么,抬头就可以见到彼此,下课铃响,我骑着单车路过他的教室,他冲出来,坐我后座,我们晃晃悠悠地朝前方奔去,那条路总也走不完。
    高考结束了。
    那个暑假我没有闲着,同学聚会,一波又一波,我们去了市区的豪华KTV,在包厢里说了很多遍后会有期。
     我还和棵文去学了吉他,叽叽喳喳,一个月下来只学会了弹唱《童年》。
    我甚至还主动约了京京游泳,那天龚科不在家,就我和京京,他那些朋友也都各自有事,没有了那个热情似火的“可以碰”的女孩,碧波显得有些静谧,我们俩游了几个来回,他一个劲问我,是不是去外地读书就很难见到了。我说当然,如果我考上的话。废话,你怎么可能考不上,你那么厉害。
     分数出来了,上了师大,收到通知书,两周后就要去长沙念大学。
     暑假快过完,该聚的会都聚完了,最后一个电话才打给龚科,约他去另一个好兄弟张玻家里玩。
     去张玻家的那条路有点长,柏油马路被太阳烤得很软,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味。我背上吉他,在他家表演了苦学一个月的《童年》,我笑着说,这应该是我人生学的最后一首曲子,我的歌手生涯就在今天画上句号了。
      张玻接过吉他,他在大学里学会了弹Beyond的《Amani》,旋律响起,我不会唱,便做个观众,龚科配合着唱,他很专注的样子,我看得有些入神。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
       唱得真好。
      这一刻,想一直停留在这个画面。
      歌总要唱完,生活还在继续。
      龚科升上本校高中,开学早我两天。
      陪他去报名,一起在榜单上寻找他的班级,办手续,跑上跑下,这是我作为家长该做的事。跟在他身后,见他跟新同学落落大方地打着招呼,熟练地填表、盖章、缴费,竟然觉得,他似乎在不经意间长大了,从那个12岁的小孩,变成了一个高中生。
     “一会儿你干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回家。”
       “回家……有事吗?”
       他看着我,没有走开的意思。
      就像那一年文学社开会时一样,那天他绕过人群,想约我第二天一起去电影院,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当然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要不要一起去雪候鸟,要不要再去嚎一嗓子,从黄家驹唱到张信哲,从张学友唱到刘德华,一次性唱个够,唱到此后很久很久都不会惦记这件事。那一瞬间,我们好像同时意识到,马上要分别了,每周一次的雪候鸟之约将成为回忆。
       但他依然不敢开口,我知道,敏感的他之所以谨小慎微,是因为他没有钱,那些年家里的条件不允许,他几乎从没有过零花钱。
       “其实回家也没事,我们去雪候鸟吧,我要去念大学了,他们给我很多钱,花不完。”我小心翼翼地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怕他误以为在迁就他的困境。
     “好啊!”他很开心。
     对,我就是要让他开心。
      希望我们每一次见面,他都开开心心。
      两份西瓜刨冰。
     先点《旧情绵绵》。
      再点《谁伴我闯荡》。
      我们依然没有缠绵悱恻的话,依然没有那些礼节性的祝福,我们甚至没有去讨论以后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在一起,大家将用怎样的方式分别开启新的生活。
       少年们,勇往直前,根本来不及忧愁。
       我想到两天后就要出现在大学校园,见到更广阔的天地,认识更多好玩的人,甚至远离那个暗藏玄机的家,就有种欢呼雀跃的冲动;他想到高一繁重的九科,初中部年级第一已成当年勇,高中部高手如云,他要做好备战的姿态,学习将成为接下来唯一的任务,雪候鸟的狂欢到此为止,人生不能永远停留在这一盘简陋的西瓜刨冰。
     对吧?
     对的。唱完最后一首歌,跟胖老板道别。
      我们俩在卫校附近的岔路口分开,就像这三年的任何一天一样。
      那天龚科穿一条黑色的工装裤,一件宽松的T恤,他回头朝着我笑了笑,天真的脸稚气未泯,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他笑得如此璀璨,永远是个少年。
      加油啊,高中生!
      加油啊,大学生!

6
        长沙是个很特别的城市。
        湘江北去,将城市一分为二,东边是聒噪的街市,黄兴路的时髦青年络绎不绝,南门口的小吃店和槟榔摊是最能代表这座城市的烟火气,西边宁静,麓山脚下大学连着大学,山上有千年学府岳麓书院,暮鼓晨钟,往来无白丁,多了一些书卷气。
       我爸的司机载着我和一堆行李,高速上驰骋两小时,到了这座气质混搭的城市。穿过溁湾镇时,遭遇马路塌陷,水管爆裂,火山一样喷发,整条道路都湿漉漉的,惊恐的市民聚集,小孩哇哇大哭。
     潮湿、燥热、喧闹……是我对长沙初始的印象。
     到了,报名,交钱,领书,铺床,车开走了。
      一个人,懵逼了。
     在宿舍楼下的广场坐了很久,直到饿得不行,才决定去吃饭。突然发现,我只能一个人吃饭了。此前的那些年,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吃过饭,身边总跟着一个小孩,他叫龚科,是我们学校初中的年级第一,他害羞腼腆,唱歌好听,从不挑食,吃什么,听我的。
      食堂人很多,我挤不进去,等到人都散去,再凑过去打菜,阿姨见后面没人了,把剩下的菜都打给我。莫名其妙占了便宜,不过,菜是冷的。
       突然像变了个人,把自己关了起来。
      每周打给龚科一次,好像也没什么聊的,我们之前没有倾吐心声的传统,电话里无非是,还好吗?还好。你呢?也还好。我跟他说大学没什么特别的,和中学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公交车居然可以开到学校里面来。当然,也许是因为我的大学不怎么样,你要考个更好的学校,别像我一样。他在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嗯嗯啊啊地应和着。
      挂了电话又后悔,他没有义务承受我的负能量。
       其实没有人有义务承受我的负能量。
       就,内耗吧。

      试着写信给他,没有回。
      他偶尔会打电话到我宿舍,解释说,写信不如打电话方便。高一,九科,学校压力巨大,各种试卷,应接不暇。当惯了第一名,突然敌手如云,很惶恐,被超过可能会是一件轻易的事。
     “那还在文学社吗?”
      “不在了。”
      “为什么?我退位了,你应该来当社长。”
      “没有时间啊。”
       “好吧。”
        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或许他并不如我那么热爱文学的,只是因为我在,他就在。我不在,他有一万种理由不在。我已经开始感觉到没有他存在的不适了,他有没有呢,我不知道。我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迅速结交新朋友,在大学校园里欣欣向荣,非但没有洒脱地一路向前,反而出乎意料地惦念着曾经的那三年。反倒是他,依然是有规律的学习,有条不紊地应对着高中生应该面对的一切。
       国庆前的电话里,他开心地告诉我,艺术节快到了,学校让他表演节目。
    “唱什么?《左右为难》?”我调侃他。
     “和另外两个朋友,一起唱小虎队的《星光依旧灿烂》。”
      “三个人?”
      “对,我很期待。”

     交了新朋友的是他,还要登上舞台广而告之他们的友情。
     艺术节是学校的传统,我表哥张澜曾表演过《就让世界多一颗心》,姜薇薇也表演过我编导的小品,都收获了掌声与喝彩,但我没有。我只在卫校的职工晚会上和他一起唱过《左右为难》,恶评如潮,是我人生最糟糕的一段经历。
     “你哪有时间?不学习了?”我不支持。
     “不会影响的!”
     狡辩。
      已经不听我的了,以前对我言听计从。
     国庆假期,我回去,他打给我,说他们三个想去KTV练歌,问我能不能一起,帮他们参谋一下,提点意见。
     我是个大学生,不能显得很小气,于是说,去。
     他们没有选择雪候鸟,我很意外。雪候鸟就在学校附近,为什么不就近?
     他解释说,练歌不方便唱大厅,得有个包厢,唱多少遍也只是个包厢费,雪候鸟按点歌数量收钱,划不来。
     行。
     到了市区的包厢,他带着两个邻班的同学来,一个叫小岸,一个叫小缘。三个大男孩,正当少年,幻想着在艺术节上的隆重登场。他们热烈地聊着当天的服装,分配着三人的唱段,假设着一举成名,被女生们仰视。
    我像个外人,配合着笑容,扮演着目前唯一的观众。
    这有什么?
    虚荣!
    我当年都感受过了,堂堂浅草文学社的社长,荣誉满身,你们这一点掌声还得三个人分。
     那天草草收工,他们练完歌,各自有事,我们在KTV门口道别。
     我以为我们会一起去吃个饭,再一起去一中校园散个步怀个旧,然后去雪候鸟吃刨冰,唱到天黑。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散了。
     我们竟然成为了偶尔见面的朋友,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足足三年,我们是最好的,没有人可以取代的那种好,除了不在一间教室上课,其他的时间,几乎都在一块。只是我大他两岁,先他一步去往远处求学,但未来的人生,我们果真就这样毫不相干?
     没有感觉到他的遗憾,反而看到了他对未知人生的热情与不顾一切。
     国庆就见了这一面,假期结束,我回了学校。

     听说他们的表演很成功,超过了从张澜到姜薇薇等历届艺术节的节目,一中的风云人物更新换代,没有人再提起已经毕业的我们。
     但这些,并不是他告诉我。
       三人演唱组合中的小缘,国庆一面之缘后,留了我宿舍的电话,他打给我,跟我描述了当时的轰动——三个男孩,穿着光鲜,聚光灯下贡献了发挥最完美的一次表演,成为这个季节,一中最热门的话题。
     女孩们的信通过各种渠道递到他们手中,大家议论着三个人的姓名与故事,他们的八卦流言在校园里传播着,仿佛绯闻缠身的明星。
     “龚科没跟你说吗?”小缘问。
     “没有,他可能比较忙。”我抱着电话坐在宿舍门口,怕吵着室友睡觉,那时已经很晚,小缘刚下自习,他偷偷把父亲的手机拿进房间,跟我闲聊。
      “你说,我们能不能做歌手?”
       “你们要怎么样可以,但别拉着龚科,他跟你们不一样。”我依然是家长的心态,尽管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却总觉得年长两岁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是比你们懂得多。
     小缘家境优渥,成绩差强人意,好打扮,追名牌,考不上大学最差了去跟他爸做生意。龚科不是这样的人,不应该去做虚浮的梦。
     “什么不一样?”
     “他是要考清华北大的,艺术节唱唱得了。”
     “他现在的成绩没以前那么好了。”
      “什么?”
      小缘告诉我,龚科段考并不理想,与曾经的年级第一差了一大截。
      龚科没有跟我说起这事。
     “那他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我很坚定地这样认为。
      我犹豫再三,没有去问龚科成绩的事,他想告诉我,自然会说。没过多久,打给我了。
     “我想来长沙看你。”
     “你别跑了,我过年会回去。”
     “我来看看嘛?”
    “不学习了吗?”
     “不影响的,放心啦。”
      “你有钱吗?来回坐依维柯,得一百多。”
      “我找我妈要了,你别管了。”
      三天后他放月假,果然来了长沙,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我不知道他轻松一句“我想来长沙看你”的背后,下了多大的决心,鼓起多大的勇气。到的时候已经很晚,我在汽车站接到他,然后带他去食堂吃饭,饿得狼吞虎咽。
      吃完饭,在师大的木兰路边走边聊。“你的成绩退步了?”
    “你怎么知道?”
     “小缘说的。”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不然你打算不让我知道吗?”
      “我会赶上来的。”
     “好。”我们之间好像没有建立一种谈心的机制,所以聊到这个“好”字,便终止了。
      他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好奇心让他没有停止对这个世界与人类的探索,他不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屁孩,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与抉择,所以我要重新了解这个人,并且换一种更舒适的方式与他相处。
      既然他说会赶上来,那就得相信他会赶上来。
     成绩掉队,他比我肯定更焦虑,再聊下去,就不开心了。我说过的,我希望我们的每一次见面,他都是开心的。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之后,突然就没话说了。我们沉默着,像中学时任意一天那样肩并肩,你撞一下我,我撞一下你,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可能是怕我再扯到成绩的事,于是强行寻找话题,讲了最近有什么好听的歌,卫校已经快要倒闭,新的浅草社刊没了我的文章,显得比较平庸。
     最后回宿舍睡了。我在长沙独来独往,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对这个城市依旧是陌生的,不知道还可以带他去干什么。但也满足了,像从前那样走一走,假装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这走一走,成本有点高,他初中时没有零花钱的,高中估计也不会有多少,往返一百多,应该求了很久才拿到的。
     第二天,送他到汽车站,他坚持自己买票。
     上车,出发。
     待了不到24小时,我并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原本我以为他想来跟我聊聊他的处境,成绩退步的原因,或者,是不是他有了喜欢的女孩,想听听我的看法。但他都没有说,他只是就像以往任何平淡无奇的一天那样,只是见面,吃饭,走走,洗漱,睡觉,在梦中醒来,天便已经亮了。
     站在车窗外,挥了挥手。
     一路平安。

     暗暗做了个决定。不能打扰他了,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与阅历,我根本做不了家长,而我的判断与建议,也未必正确。他应该去交同龄的朋友,独自去感受挫折与困惑,自己跌倒,自己治愈,自己喜悦,过一个没有我的高中生活。
      而我……
      我丧我的,活到十八岁再说。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1 19:44:40 | 显示全部楼层
燃烧青春,张扬热情。《雪候鸟KTV》里的年轻人,在人生最为炙热的时代,无不激情澎湃地奔跑,追寻自己的梦想和目标……时光荏苒,珍惜怀念。真挚而珍贵的友谊,是值得刻骨铭心的一部分,更是他们内心深处最宝贵的财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3-12-23 10:03:06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佳作,享受文化美餐,为老师点赞!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正扬社区

GMT+8, 2025-2-8 15:00 , Processed in 0.035139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http://www.cdzyw.cn 常德正扬社区

© 2022-2023 正扬社区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