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扬社区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1869|回复: 2

雪候鸟KTV (四)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3-12-20 18:57: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柳叶湖人 于 2023-12-20 19:51 编辑

雪候鸟KTV(四)原创 易术 [color=var(--weui-LINK)][url=]易2023-12-18 20:33 发表于北京9
    早上7点,北京西客站,北漂第一天。
     我和好朋友粟智在喧闹中醒来,他有一个CD机,整个旅途都在听西村由纪江。他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听钢琴曲容易睡着。我那时还没有失眠的毛病,摇摇晃晃,却也睡得安稳。四处打听,找到行李仓库,一共九个大包裹,连DVD和音箱都被运过来,决绝的态度,破釜沉舟的意思。他账户上有4000元。我刚出一本新书,版税不高,买了车票和行李箱,还剩八千多。网上查过北京的租房标准,先对付几个月,应该没问题。
     我们在西客站外的路边站着,等我素未谋面的出版社编辑来接。在北京,几乎没有朋友,工作还没找,落脚的地方只有3天期限。
     少年不识愁滋味,似乎并无顾虑。那天风很大,莫名的悲壮。西客站人来人往,编辑迟到很久。我们站累了,坐在包裹上,闲聊着。
     不知道能不能待下去,琢磨着万一得打道回府,应该找什么理由比较不丢脸。
     编辑在我认为他不会来,准备干脆叫两辆出租车的时候,终于来了。他叫王海燕,来北京之前我并没有见过他。

     他初入行,在一家民营出版公司工作,跟我签了一本书的合约,听说我来北京找工作,出于编辑对作者的爱护,为我租了辆金杯。
     九个包裹把车塞得满满的,我和粟智坐在包裹中间,看着窗外倒退的楼群,相对静默。路上不堵,还来不及感叹,就到达了目的地。我们暂时借住在定慧寺朋友家,在客厅放个席梦思,铺个床单,就先住下了。因为是合租房,所以不便久留,第二天一早便去办手机卡,去网吧分头查询租房和招聘信息。
       抄下了十多个租房中介的电话,一个个联络,正逢有朋友的房子提前退租,晚上我和粟智就搬去,取钱付房租,算正式住下,倒是省了去看房的气力。紫竹桥附近的老式小区,门卫时常在打瞌睡。旁边有条干涸的护城河,沿边种着矮冬青,一片破旧的平房。那是我对北京最初的记忆。
       日光灯是坏的,修过几次,说是线路问题,很麻烦。索性放弃,去宜家买来几盏台灯,同时打开,也光芒满屋。
      两人洗洗刷刷,扯了几米格子布,钉好垂下来,就算是窗帘,台灯歪歪斜斜地照着,有种莫可名状的美。拍照发给正预备来北京与我们会合的黄瑾和童,有点得意地说,我的北漂生活。他们高呼说,你不是说计划受苦吗?却住得像天堂。
     天堂之所以是天堂,是因为没有人曾抵达吧。
    照片上是看不出来的。那洗衣机是坏的,总洗着洗着就停了,拍拍它才继续转动,用力必须刚刚好,重了轻了仍不动;暖气不够热,房间通阳台的门透风,塞很多抹布才算严实,但依然常被冻醒;客厅只是一个过道,放了个三人座沙发和电视机,侧身才可勉强走过;老楼房,不隔音,哭天喊地声夜夜传来,被子一拉,蒙上头数羊,努力睡着。
     找到了工作,在光线传媒,匆匆忙忙地活着。
     做日播节目,收视不错,业界赞许声很多。几近不见天日的时光,年轻似乎也扛得起。忙碌时饿了,可以一直忍,忍到后来居然也不用吃了。
     公司离家步行十五分钟,下班都在凌晨四五点。有段时间很恐怖,沿路贴满了杀人犯的通缉令,那凶恶的眼神仿佛直勾勾盯着你。两人结伴回家,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飞奔,一秒也不敢停留。后来报纸上说那杀人犯在海南被逮捕后我才松了口气,可以放心大胆地大步走回家了。
     有一天,凌晨5点左右,天未亮,因为太累决定走护城河边的小路,没有路灯,阴森可怕,我们并肩走着,故意说话很大声,给自己壮胆。走到一半,发现有两个男人脱了上衣正挥舞锄头挖地,你一下我一下。两人旁边躺着一个女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我很紧张,不敢出声,我感觉粟智也很紧张,他拉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快走。我们屏住呼吸加快速度,走了两步,发现前面是一辆吉普,旁边堆放了几个麻袋,歪歪斜斜,显得神秘。
       我们绕过车,那几个人也没搭理我们。等走远了点,我们对视一眼,月光下看到他神色慌乱。他低声说,数一二三,马上跑。
      一,二,三。
      数完,我们开始疯狂地奔跑,也不对话,只是拼命跑,风声在耳边作响,五分钟后到了家,我们还有点六神无主,他问,要不要报警?我喘着粗气说,不知道。然后一片沉默。因为太累,我们竟然就这样大汗淋漓地睡着了,也忘了报警。
      第二天白天,因为好奇心使然,我们重走了那条路,结果发现那两名男子挥舞锄头的地方,多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我们相视大笑,互相嘲笑着对方的胆小。
      小区安保不严,流动人口居多,住得不算安全。
      还有一次,一人在家,有人急切地敲门。问是谁,说是公安,我不相信,不肯开,对方把证件从门缝里递进来,确认身份后才把门打开。两个人,一个穿制服的是公安,另一个男人满头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公安问那男人,是他吗?男人摇摇头。然后说,打扰了,走了。我站在原地,门敞开着,凝视着地上的一摊血,发呆了很久。那流着明晃晃鲜血的头,闭上眼就会再次出现,像个挥之不去的噩梦。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阵子,直到黄瑾和童也来了北京,一群伙伴们同吃同住,才渐渐有了留下来的决心。我坚持着,等着属于我的好日子纷至沓来。
       工作的间隙,依然写作,是我另一个身份。
        那时安妮宝贝还未改名庆山,她刚搬来北京,出了那本《二三事》;韩寒风头正劲,80后作家里,他一人独大;郭敬明的《幻城》热卖,他应该还没想过有一天会去拍电影;张悦然还在新加坡念书,在北京停留时,我们去三里屯喝过酒,那是我第一次去三里屯;蒋方舟初出茅庐,但不如她母亲尚爱兰的名气大;认识了两个北京人,春树和孙睿,常混在一起,春树刚成为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人物,被称作“新激进分子”,孙睿是工科生,一本《草样年华》让他成了80后作家新贵,师从田壮壮读研,当导演是很多年后的事;李寻欢刚变成路金波,来北京出差,约我们一群写作者吃川菜,末了去酒吧聊天。
     乐在其中,是我想要的生活。
     成为了万千北漂人中的一员,来不及去思考别的人、别的事,生活被填满。
      22岁的我,尚未到怀旧的岁数,一个“旧”字,代表了腐朽和衰老。作为万千闯荡首都的外地人中的一员,我只有精力关心当下和未来,惦念往事毫无价值。
       或许,是不敢触碰吧。
       我这人,胆子小。
       酒过三巡,偶尔还是会想起他。

       但我想,正如我当初上大学那样,他应该也马不停蹄地认识了新的朋友,肯定有很多厉害的人。他很快会发现,其实我不算什么,之前对我的依赖只不过是井底之蛙的仰视。
       一个中学文学社的社长,别把自己当回事。
       再次见到龚科,是2005年春节前夕。

      我回老家过年,他也放了寒假。叶阿姨有了新的伴,陈伯伯对他们母子爱护有加,他们拍全家福,请朋友们聚餐,邀我参与。电话里他的音色清亮,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想,他总算是独自熬过了痛苦。
      欣然前往。
      匆匆赶过去东门那边的饭店,开开心心地拥抱,我坐在他旁边。
      他看着我笑不停,没有了此前的沉重,边吃边简单聊了聊学校的趣事,说东北的同学喝酒都拿碗,但他半瓶啤酒就会倒地不起;大家都知道他会唱歌,他平日会练练吉他,甚至学着自己写歌;还没有恋爱,但时刻准备着,期待会有一段浪漫的邂逅出现。
       问我怎么样,我说挺好的,北京很大,虽然去了一年多,却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看过,但也没所谓,听说有些老北京,一辈子都没去过故宫。我一个外地人,活下来就万事大吉。
     饭吃完,我们分开。
     饭店门口,灯火辉煌,光亮映照在他仍然稚气的脸上。
     我犹豫着,没有马上走,想问一句:“去雪候鸟吗?”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仿佛猜到我要问什么。
     周围的亲朋好友们轮番过来拉着他们聊天,他有些走不开。
     我挥挥手。
     他挥挥手。
     “改天再聚!”
     “好!”


10
       我出版新书,在王府井书店签售,排队的读者笑得腼腆。

      他朝气蓬勃,在长春吃着东北烤串,和宿舍的室友们推杯换盏。
       我努力工作,攒着钱,买了房,乔迁新居,和北京的朋友们在朝外钱柜K歌,我唱着《谁伴我闯荡》,年轻的小孩问我,这是谁的歌。
      他放弃读研,作为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成功拿到了丰田的offer,并被派到日本总部进行培训,日语系毕业的他如鱼得水,备受重用,发光体等来了发光的时刻。
        我开始创业,暂缓了写作,一路狂奔地追逐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开办了公司,在行业里风生水起,我放下作为一名写作者的赤子之心,为了碎银几两,彻夜难眠。
       他学成归国,调派到丰田在苏州的公司任职,事业腾飞,蒸蒸日上。他总算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卫校的职工宿舍里走了出来,计划着在这里落户、买房、成家、立业……优秀的人在哪个领域里都会优秀,他像大多数奋发向上的年轻人那样,心无旁骛地向前冲,不回头,不驻足。
       三年不见了。
       我们中学天天混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是三年。
       2008年,我的公司与电影频道在苏州同里做了个晚会。

        打电话给他。
      “我来苏州看你。”懒得铺垫,再久不见也是我弟。
      “欢迎!”
      “到时候见。”
      抽了一天时间,我从同里租了一辆车,去苏州市区见他。
      约在繁华的商业区一家西餐厅吃牛排,他穿戴得时尚,和我拥抱,落座。却显而易见的有些许紧张,我当是几年未见的陌生感,便询问他的近况。
     “都还好吗?”
      “都挺好。”
     “我为你高兴。”
     “也忘了问你吃不吃牛排,问了很多人,他们推荐这里,说比较好。”
      “我们见面最重要,吃什么无所谓的。”
      “那不行。”
     “这么严谨?”
      “这是我第一次请你吃饭。”
       哦!
      还真是。
      那些年,从一块钱的麻辣藕开始,那个小孩跟着这个独自住在区委的“有钱大哥”吃吃喝喝,他一直等着自己能挣钱,再来角色互换。
      吃完饭,又和他苏州的朋友去了KTV,我们唱着新学的歌,一人一首,劲歌金曲,周围的朋友们侧目。再度合作《左右为难》,默契不减当年,不懂为什么那一次卫校职工晚会,就整段垮掉了呢?
      然后去了夜店,喝酒,跳舞,玩骰子。
      他的酒量不错,我勉强配合他的豪爽。我们都没有问对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好像默认了一点——我们都已经在某一刻,各自完成了从孩子到成年人的蜕变,并学会了接受命运的安排,锻炼出了兵来将挡的本领。
      他给我把酒添满。
      三个六,四个六,开!
      “你常来这里玩吗?”我大声说。夜店的音乐震耳欲聋,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去过夜店,那个年代的雪候鸟,夏天西瓜刨冰,冬天热莲子羹,酒是大人喝的。
      我知道他想竭尽全力地在一天之内,带我去遍他认为苏州最好的地方,用他赚来的钱,在他的主场祭奠我们逝去的纯真年代。
       “你不喜欢吗?”他有些不安,以为安排得不合我心意。
       “我不喜欢。”
       “我还以为你喜欢。”
       “换个地方吧!”
      不假思索地逃了出来,就像那一年,从电影院里出逃一样。
      走了很久,在酒店附近找到一家深夜还营业的大排档,便宜的小炒,点了三个菜,边吃边聊,就像若干年前的任意一天那样。
      我们好像聊了很多。
      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聊。
      我问:“你开心吗?”
      他答:“开心。”
      开心就好。本次见面,到此结束。

11
       棵文考上英国Exeter大学,成了J.K.罗琳的校友。读完研究生回国,和我在北京重逢,她拿到了汇丰的offer,决定留在这里。

      租房住在我楼上,便理所当然地又混到了一起。三天两头一起吃饭,打个电话,上楼或者下楼,轻轻松松就见面了。
       她不喝酒,但也跟着我去和朋友们聚会。我喝得大醉,被她救回家,醒来时发现睡在沙发上,眼镜和门卡在茶几上摆放整齐,发短信问她:我怎么回来的?
      创业不易,她目睹了我乘坐云霄飞车的起起伏伏,我陪伴她度过情感失意的漫漫长夜。那些年,是闯荡的岁月,不敢停,不敢像个文艺青年那样的忧伤,冷酷的北京绝不会给我顾影自怜的资格。
      一年,撑下来了,没有死。
      又一年,好像有了一点起色。
      再一年,扛不住了,铆足劲再战一年。
        ……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
      很少回常德,以前的朋友都渐渐疏远,那些曾经在我不同人生阶段给我温暖与救助的人们,都去往了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但始终记得我在苏州有个好兄弟,叫龚科。是我心里一直没有放下的一个人。
       零星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升职,买房,恋爱,分手……一个当代青年正常的人生轨迹,还好还好,都不是什么糟糕的消息。
       看一个美国的青春片《壁花少年》,里面说:我们虽然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决定自己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我们都来自小镇,都远离了小镇,都在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很好,我们在做一样的事,虽然没有在一起。
      2014年,看到他发的朋友圈,说决定回老家工作生活。
      有些意外。
       既然是一个决定,应该也经历了各种评估与探讨,他有为他提供情绪价值与合理建议的朋友,他也知道自己在喝醉以后打给谁,知道在收获成功之后分享给谁,他们更了解他的近况,熟悉他的脾气,每一个都比我这个老朋友更称职。
     自我安慰,各自活在对方的记忆当中,有一个不可撼动的位置,就够了。
     留言给他:加油。
     他秒回:会的。
     这么大的事,只是这样简洁的告知。
      不可思议,但又在意料之中。
     我缺席他人生很多重要的时刻,这本就是一个事实。
     没什么好解释的。的确是,成了两个世界的人,过着不同的两种生活,我们只是在某一个人生阶段同过路,好在那段同路的日子,挨得很紧,成了彼此的依靠,已是庆幸。
     另一个原因则是,我是个无比矫情的人——有些固执地认为,倘若让我参与他的人生,绝不可能只做一个旁观者,做不到C位,宁愿形同陌路,分开旅行。别的人无所谓,但龚科,我必须是这样。
      还好有朋友圈,能大概得知他的人生进程:回到常德,在大学当老师,站在学校的舞台上为学生表演,收获成就感;他努力工作,积极向上,或许          并不符合他曾经对未来的预期,但他从未成为一个庸常的摆烂的怨恨全世界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子,温柔善良的妻子,机灵可爱的儿子,稳步前进的事业,是他目前生活的全部。
    他分享日常的视频,每一条我都看了,看起来很开心。
     开心就好,这不正是我所希望的么?
     以前我常常想,希望他每次见到我都是开心的,现在却又不这么认为了,其实只要他是开心的,见不见我,又怎么样呢?
     算一算,我们作为最亲密的伙伴,只有三年,而失散的日子,却超过了二十年。
     但我真希望他幸福。
     宁愿我不那么完美,也希望他能拥有完美的人生。
      量子力学的平行多宇宙解释说,在交叉小径的花园里,总会有一条道路,让人们在生命中的每一个节点都得到幸福,在那条完全幸福的道路上,有且仅有一个你在行走。
      读到这段话,倍感欣慰。
      所以,我的好兄弟龚科,在每一次铭心刻骨的选择里,总有一个你选对了路,在茫茫的恒河沙数的宇宙里,总有一个你,没有坎坷,终生幸福。

12
       雪候鸟到底是什么?

       据说有一种鸟,在暮秋之时,鸟群都已南飞之后,却固执地留在北方,只为看看从未见过的冬天白雪。寒冬来临,大雪纷飞,这只鸟在寒冷和饥饿中苦苦挣扎,它又开始南飞,只是,血泪中,却再也追不上伙伴的足迹……
      这只鸟,就叫雪候鸟。
      可是,怎么这么像在说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1 19:45:48 | 显示全部楼层
燃烧青春,张扬热情。《雪候鸟KTV》里的年轻人,在人生最为炙热的时代,无不激情澎湃地奔跑,追寻自己的梦想和目标……时光荏苒,珍惜怀念。真挚而珍贵的友谊,是值得刻骨铭心的一部分,更是他们内心深处最宝贵的财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3-12-23 10:07:16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佳作,享受文化美餐,为柳叶湖人老师点赞!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正扬社区

GMT+8, 2025-2-8 14:45 , Processed in 0.045517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http://www.cdzyw.cn 常德正扬社区

© 2022-2023 正扬社区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