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云清风 于 2023-12-24 10:11 编辑
名篇名句（下） ——辛弃疾词法及相关词评学习札记（23）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出自《摸鱼儿》（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还能禁得起几回风吹雨打？春又要急匆匆的离去了。这显然不是单纯的说春光的流逝，而是另有所指。词人慨叹大好时光，被无情的风雨摧残，一次又一次消磨而去，什么时候才能长缨在手，完成抗金复土之大业？当时金军多次进犯，南宋朝廷奸佞当道，志士无路，国势衰微，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词人借鉴楚骚“香草美人”手法，纯以象征、隐喻出之，抒情婉转，托意悠远，寄慨深沉，多言外之味，弦外之音。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说此作“词意殊怨，……闻寿皇（孝宗）见此词，颇不悦”。清代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认为，此作虽“词意殊怨，然姿态飞动，极沉郁顿挫之致。起处‘更能消’三字，是从千回万转后倒折出来，真是有力如虎。” “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为上词的结句。国事衰微，自己却被迫赋闲，无所作为最苦恼。此时切莫登上高楼远眺，黄昏烟柳残日景象会让人肝肠寸断。结句以景结情，含不尽的韵味。首句“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是开，是纵；结句“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是合，是收。一开一合，一纵一收，结构严密，章法井然。其景物选择非常典型，非常有意境。暮色苍茫，日薄西山，最令人伤感。词人既抒发了自己的悲伤情怀，又隐喻了南宋朝廷前途暗淡的趋势。表达上采用了点染的手法，“闲愁最苦”是点，“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是染，对闲愁进行渲然。清代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评此“所以独绝千古，不容人学步”。 “夜半狂歌悲风起，听铮铮阵马檐间铁。南共北，正分裂。”出自《贺新郎》（用前韵送杜叔高）。半夜狂风呼啸似悲歌，吹得檐下“阵马”铁铃铮铮作响，而思跃马疆场为国征战，因为中原沦丧，南北正分裂。檐间铁是屋檐下的铁制风铃，风吹相击，铮铮作响，俗称“铁马”，亦即“阵马”。词人把这个意象与上阵杀敌的呐喊声、兵器撞击声联系起来，给人以听觉上的实感。他用“狂歌悲风”，寓满感情，将风拟人化，用“铮铮”“阵马”描绘檐间铁，易于引发读者的联想，让跃马疆场为国征战的壮志抒发更形象，更有意境。最后，用“南共北，正分裂”点明时代背景，如黄钟大吕，振人警醒，余音绕梁。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出自《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夜里酒醉，在灯下凝视宝剑，梦中醒来，耳畔回响着军营号角。生动地写出将军日夜不忘杀敌报国的雄心壮志。这是一个对偶句，词人用富有特征性的动作，塑造了一个渴望上阵杀敌的将军形象。“挑灯”点明是夜景，“连营”点明在军营。在更深人静，万籁俱寂的营帐之中，将军无法入睡，借酒陶情。酒醉后，仍难平静，便挑灯看剑，回想过去挥剑杀敌的情景，思考下一步进军的打算，不知不觉睡着了。天晓，一个军营连着一个军营，响起号角声。将军一跃而起，全副披挂，迎接新的一天的战斗生活。两句话中有人物动作、灯光的视觉、号角的听觉、时光的流转，营造出一个情景交融的意境。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出自《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在四周稻花飘香里，聆听青蛙一片鸣叫，那叫声似乎在诉说着丰收年景。这两句点明季节在夏天，正是稻谷扬花的时节。一阵阵稻花飘香给人以嗅觉的享受，一遍遍蛙鸣给人以听觉的娱乐，词人夜晚行走在乡间小路的稻田边，心中充满丰年的幢憬与喜乐。但词人的这种感受不是自己说出来，而是将青蛙拟人化，通过蛙声一片表现出来。蛙声一片，闹中取静，更显山间乡村夜晚的静谧、安宁和祥和，其造境的艺术效果非常出色，乡土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犹如身临其境。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出自《贺新郎》（甚矣吾衰矣）。我看见青山姿态美好，可亲可爱；料想青山看见我也应当产生同样的感觉。据岳珂《程史》记载，辛弃疾守镇江时，“每燕（宴）必命侍姬歌其所作。特好歌《贺新郎》一词，自诵其警句曰：‘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又曰：‘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每至此，辙拊髀自笑，顾问坐客何如，皆叹誉如出一口。”这两句乃全篇警策。词人因无物（实指无人）可喜，只好将注意力转到自然物之上，不仅觉得青山可亲可爱，而且觉得青山也觉得我可亲可爱。一般的拟物多是我对物的单方面的感觉，而辛弃疾把拟物与拟人结合起来应用。这种手法，先把审美主体的感情楔入客体，然后借染有主体感情色彩的客体形象来揭示审美主体的内在感情，以便大大加强作品的主体意识，更好的感染读者。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滾滾流。”出自《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多少历史兴衰往事，连绵不尽，犹如眼前的长江之水滾滚东流。采取问答的句子形式，先提出一个纵贯千古，意味深长的浩然之问：千年来经历了多少朝代的兴亡更替？然后，作答：往事悠悠，英雄去也，只有这不尽的长江水依旧滾滾东流。从时间（连接古今的千古）、空间（贯穿东西的长江）两个纵横的角度，抒发对江山、社稷的无限感慨，包含着丰富的现实与历史的内涵。意境高远，气吞山河。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出自《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遥想当年，南朝宋武帝刘裕率领雄壮之师，出兵北伐，威如猛虎，所向披靡，有气吞万里山河之势。词人借故喻今，借古讽今，典故应用恰到好处。当年刘裕两度北伐，先灭南燕，再取后秦，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直令人回肠荡气。而现实中南宋王朝，却偷安江左，忍辱忘仇，不思进取，怎不使人抚史感时，精神郁勃。“金戈铁马”“气吞如虎”形容威武雄壮的军队兵马和攻城略地、战胜敌人的气势，用语精彩雄浑，犹如铁绰铜板歌之。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出自上词的结句。以老将廉颇自喻，表明自己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雄心犹在，尚能为国杀敌立功。而朝廷是否了解我的一片忠心而真正加以重用呢？反映词人虽被重新起用，仍担心不会受到重用，难以尽展其才。全篇以此疑问句作结，赋予词中形象更丰富的内涵，从而进一步深化词的主题。他借古人为自己写照，比拟非常贴切、逼真。使其成为那些老当益壮、老骥伏枥人们常用的励志、自荐的成语警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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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24 09:5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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