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澧县中武乡的时光(4)
谭 佳
万头猪场本是我家隔壁的一排没有名气的老式房子,据老人说,那还是在五十年代,没有中武公社,我们属于梦溪区的宜万公社管辖,当时宜万公社的一位罗姓副书记在我们这边蹭点,为了响应当时的号召,硬是把这老式房子的人迁移出去,在这里建起了一个大型养猪场而得名(据说喂养一万头猪以上)。后来我们从宜万公社分出来,根据巴巴垱上面的那座中武桥更名为中武大队,又从宜万分出几个大队,合成中武公社,划为垱市区管辖。随之万头猪场解散,后来搬出去的人家又搬回来住,但万头猪场的名气随之外扬,相信这些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会记得,包括现在有些宜万乡的老人。[color=rgba(0, 0, 0, 0.9)]在1961年,我母亲嫁过来的后,还在万头猪场分的半间土坯房住了一年,后来才在万头猪场前面不远的山头上开出屋场,建了两间一偏的土坯茅草房,算是有了自己正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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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起,万头猪场就只住着五大户人家,这五户人家的稻床(晒坪)前面是个小坡,坡上是很密的竹子,但不是我们家那样粗的楠竹,应该是水竹,很细的那种。记得惠林幺家前面的竹林里,有颗樱桃树,每到五月初,我们就惦记着那一树馋人的樱桃。记得在我八岁的时候,有天放学回家,见惠林幺家没人,就和妹妹一起去偷樱桃吃,我爬上树摘,妹妹就在下面捡。“小哥,好像有人回来了。”唆!听见有人回来,我连忙滑下树,拉着妹妹就跑,见过樱桃树的都知道,樱桃树干很滑的。等跑上屋后的东干榘后,就感觉左腿膝盖处钻心的疼,一看还在流血,一块肉皮还连在腿上,这才知道由于心慌,滑下来的时候被竹桩子扎了,至今还是一块黑疤。侃峒——不知道上年纪的人还记不记得,但我记忆犹新,就是住万头猪场绍和嗲的爱人谢婆。那天谢婆在家正做着晚饭,突然倒地,闭着眼睛手舞足蹈,力气很大,绍和嗲根本把她扶不起来,也按不住,后来是绍和嗲和他三个大一点的儿子一起才把她抬上床。刚放床上,谢婆就手脚就停止了,但声音却变了,与一个亡者的声音相似无扣(一模一样),说的也是那亡者的生前琐事,旁人咋问,她就咋回答,又说她在那边如何苦,如何穷啥的。后来见实在没法了,就派人把队长灰超伯喊过来,只见灰超伯走到厨房,拿起菜刀,走进谢婆躺的房间,将刀在抽屉上用力拍了三下,并大声吼道:“哪里来的妖魔,还不赶快走,再不走,我就杀了你”不到一分钟,谢婆也不说话了,慢慢的睁开眼睛,再问她刚才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这样的事,我亲眼见过三次,到底是咋回事,谁也说不清楚,科学也没法解释,但就是实实在在的存在。长大后至今再也没遇到和听到过侃峒了。
大概是八十年代初,万头猪场的五户人家陆续的搬走,在队里的其他位置建房,万头猪场被队里整成一大块地,每年种一季油菜,油菜收后就种不同的瓜,有菜瓜、八方瓜、苹果瓜、西瓜等,每年的暑假期间,也是瓜成熟的季节。每到瓜快成熟的时候,队里就派许登泉老师看守的,万头猪场的人家搬走后,整个井堰冲就我们一户人家,看守的瓜棚也就在我们屋旁边,中间只隔一条小路,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时候晚上晒凉(晚上在外面坐)的时候,许老师也顺便带个菜瓜或八方瓜啥的,来我们家一起晒凉、聊天,那时候真的也是很难得的,如果让队里的人知道了,是要扣他工分的,所以,直到今天我才说出来(呵呵)。但小孩子是不满足悄悄送的一个瓜的,就和队里其他一样馋的人想方设法偷瓜。我姑妈的小儿子和我差不多,那天晚上,他特意跑来先和许老师在棚里假装聊天,我们另外几个馋孩子就在地里偷,当时偷了一陶楼(篾篓)才走,几个人在东干榘上分了才各自回家。其实,许老师也知道我老表无故来找他聊天的原因,只是没有说穿罢了,因为,我们还是他的学生,所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当自己没看到。[color=rgba(0, 0, 0, 0.9)]那时候,每家都有或多或少的果子树,像许登玉嗲家的梨子树、许登全老师家的李子树和梨子树、谭灰超伯家的枣树、灰千幺家的桃子树(特别是一颗巴巴桃树,对我们吸引力很大)、吉林嗲家的柚子树等最多。樱桃树就只有惠林幺家门口一颗树(后来在我家至今都有),拐子树只有绍环嗲家屋后一颗树,我家在稻床靠南的角上就一颗小的枣树,但也算是有果树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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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农家的果子,都是舍不得吃的,都要等成熟后摘下来挑到十里外的当市镇专门的交易所去卖钱的,所以一般在果子成熟的时候都有老人看守的。其实,要说果子最出名的还是中武公社亘山大队的李子,那时候就已经成片成规模,并且远近闻名,特别是湖北荆州、沙市、公安等地,每到李子成熟的季节,湖北那边都是来大车拖回去的,以至于我们本地的都很难买到。说真的,那时候如果在亘山大队有亲戚的都是很自豪的,因为或多或少可以有亘山李子吃,如果附近哪家娶了个亘山大队的媳妇,那婆家也是蛮骄傲的,也是因为有亘山李子吃。遗憾的是,这种情景没有几年就消失了,一是李子树的寿命短,二是人为的更换品种,更换的布朗李、奈李等品种也许不适合我们这边的气温和环境,终究没成气候。辉煌了一时的“亘山李子”品牌,早早落下帷幕。
要说我们队果树最大、结果最多的非灰超伯家的四颗枣树了,每棵树杆粗的我们根本抱不拢,树的根都有我们的腿粗,盘根错节的裸露在外,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树,估计我们组其他家的枣树都是他家的分支。四颗高大的树并排长在他家稻床前的高坎上,下面是一块田。每年结的枣都很大很甜,自然也是我们小时候最青睐、值得偷窥的果子,但由于有利的地形,再加上有灰超伯的母亲洪婆婆看守,每次想偷吃的话,也只能望树空叹。灰超伯的家在双堰的东南角,双堰往东开始上坡就右转是绍友嗲的屋,再过去一条小沟,过一排木板桥就是灰超伯的屋,坐北朝南偏点点西,三间加西面一偏。大门与偏屋之间有一块用石灰粉刮白的约一米长,60公分高的方块,方块上写的是毛主席语录:“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color=rgba(0, 0, 0, 0.9)]绍友嗲的墙上也有一块,写的是: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全面发展,使之成为有觉悟、有理想、有文化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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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婆婆就单独住在靠东边的一间房,隔成上下两小间,上面住人,下面做饭。超伯的大门进去靠右手边是洪婆婆的织布机,织布机上面放着纺纱机。小时候经常看到洪婆婆纺纱、织布,我也穿过洪婆婆织的布做的衣服。洪婆婆有个习惯,就是要人给她夹眼扎毛(眉毛陷到眼睛里面,有点扎眼睛,让人用镊子夹出来)。我每次到她家去玩,她都要我给她夹眼扎毛的,说我眼尖手轻,其实我也知道在玩耍的几个孩子中,也就我的个子高够得着座着的她,当然,她也总是在我夹完后忘不了夸我几句,顺便还塞给我几个红枣,那才是我经常去看洪婆婆织布的真正目的。洪婆婆也是我见过的三个裹足的老人之一,在我们队裹足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灰春幺的母亲,一个是灰轩幺的母亲,三个裹足老人几乎是相同的性格,为人随和但硬气,小时候总是看到她们一手杵着拐棍,一手提着装有衣服或水的桶子,走在家和堰塘之间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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