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香味垂涎滴（散文）

袁清香

缕缕香味垂涎滴（散文）
作者：袁清香

        缕缕轻烟垂涎滴，沸腾肉香把人迷。曾经，煮猪头、煮肉是我家准备年饭时必须有的步骤。
　　 从古至今，对春节，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对这种情感的表达方式，也十分在乎，十分隆重。甚至还有“癞蛤蟆也有三十初一”之说。过年穿新衣穿新鞋戴新帽，焕然一新不必说，吃更讲究。农村，杀猪宰羊，杀鸡宰鸭，炒爆米花，炒米泡，做年粑粑，等等，都是老百姓对年敬重的表达方式。一年也就一次，平时也没什么好吃的，即使有点什么好吃的，也得留着过年吃，才觉得更有意义。
　　 年猪，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往往是一家家一年年暗暗较劲比着来。如果谁家没年猪可杀，非特殊情况，是遭人非议的，也没人可怜。如果是遭灾受难，会有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送个一斤半斤的，过个有肉吃的年。
　　 我家里杀年猪，不是像别的家一样，冬至一到便杀，好像等不及的样。母亲是个勤俭节约、精打细算的人。我家的年猪是离年较近，到大寒节才杀。妈妈说，猪有些小，杀早了，又卖又吃又送人，等到过年时，肉已所剩无几。我们一家子吃得到口不到肚，解不了什么馋。迟些时候杀，猪还可以多长肉。我们尽管也馋肉，但希望明摆着，也就不在乎那一时半刻。
　　 “富要读书，穷要喂猪”，我经常听到大人们说这话。感觉读书人是富裕有钱人的事，喂猪便是穷苦人家的活。我家里属于穷人的行列，每年会养两头猪。但我们到了读书的年龄了，开明的父母，砸锅卖铁勒紧裤腰带也将我们送进了学校。
　　 母亲说，两头猪，相依相伴，赛着吃赛着长。父母为了多一点收入，每年会将大一点的猪交“购猪”，卖给国家，从中得到返销粮食、布票、粮票、糖票之类。瘦小的猪继续喂一段时间，让它吃吃独食再长些肉，年近时杀。
　　 “人怕发奋猪怕壮”，我琢磨了很久妈妈说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才有一点点明白：先壮的猪是要先杀来吃，它的命就短了；人要成功，就要发奋，就要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受常人不能受的累。
　　 我觉得人还是要发奋图强，看看自己究竟有不有什么潜力，有多大点能耐，否则到人间就是白走一遭。
　　 杀年猪了，父母会商量将猪身上好地方的肉选择性地卖一些，剩下的留着过年，熏几块腊肉。因此，每年上半年家里有一段时光可以见到零星肉沫——当然是在来客的时候。来了客人，我们兄妹会“来客与客抢，客走就别想”。上桌吃饭时，我会时不时地拿眼睛瞟着父母，生怕碰到父母那锐利的目光。尽管饭前父母再三交待要我们几个斯文一点，别整出那种像前八百年没吃肉的熊样，我们还是趁父母不注意时赶紧塞块肉进嘴。客人走了，肉要是还没吃完，妈妈会搁得高高的，藏严实，同时叮嘱我们不可偷吃。老是那句，要待客的。
　　 因此，我常喜欢随父母走亲戚，到他人家里去做客，去闻肉香，希望能混到肉吃。
　　 我最喜欢除夕的前一天自己家里煮肉的环节。那种锅里飘出来的年味浓得不能再浓，舒心养肺的香味钻进鼻孔，浸透全身，连衣服都沾满。别人是垂延三尺，嘿嘿，我是垂涎五尺还要多，舌头时刻卷着嘴唇的馋嘴窘相，想想就够滑稽的，够掉价的。
　　 爸爸从火坑上方取下猪头猪尾、猪蹄和一大块猪肉，先将猪头猪蹄猪肉有皮的那一面很些烧，将那细细的绒毛和那层油腻物烧掉。且是边烧边剐，还用烧红的火钳伸进猪的鼻孔、耳朵、眼睛等部位，直接烙。烙这些地方时，发出的呲呲声，夹杂着飘出来的油烟味，很快弥漫。我想象着猪耳朵吃在嘴里的嘎嘣脆，想象着猪嘴的绵绵香，猪舌头的松软，还有猪蹄的那层软糯皮。
　　 我静静地看着父亲一连串熟悉的动作。虽然杀猪时，我一时有些不忍，看着活生生的猪马上就会成为人们砧板上的肉，但此时已经释然，没觉得猪有什么可怜。它活着的意义就是为满足人的口福，给人提供营养，改善人的生活。谁叫它比人弱，没人强呢？
　　 猪身上我最喜欢吃的还是肉皮，特别猪蹄上的皮，更味道。杀猪时，我会仔细看着，要求屠夫把皮剐干净。曾在城里生活几月，猪肉没有肉皮，总差了味道，我很少买来吃。
　　 记得有一年，我们三兄妹偷吃肉皮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忍俊不禁。
　　 那次，爸爸洗好猪头和肉，交给了妈妈。妈妈将猪头和整块肉放锅里，加上足够的水，便叫我们兄妹烧大火煮，妈妈到菜园里去寻些青菜，然后到较远泉水沟里洗，还顺带洗衣服。过年吃青菜也是必须的，预示着一年都会清清静静平平安安，灾难会远离。
　　 煮肉的这等好事，我们兄妹会围着灶台抢着火钳争着做。没柴了，赶紧抱柴去；火小了，用吹火筒对着灶孔鼓着腮帮子一个劲儿猛吹；锅里水煮少了，赶紧加水盖好锅盖。我们迫不及待想要吃肉呢。哥哥不时地拿着筷子插插肉，检查煮熟是程度。
　　 肉香味，从水沸的时候就开始溢出。就像那年味，从年头就已开始，由淡到浓，直到春节。先不吃肉，单闻闻香味也是一种享受、一种满足啊！曾听人说一地主家里的肉香味飘到隔壁穷人家，穷人就靠这垂涎三尺的味道过了个年，后来发奋发迹。
　　 我们家曾经常常免费闻他人家肉香味。嘿嘿，今年让我们家里的肉香也飘别人家里吧。其实，家家都有，相互闻着吧，赛着来。
　　 整块肉很容易煮好，猪头就慢了很多。那块肉的肉皮在大火的猛催中，边缘有些分开了。弟弟垫着脚看见那翻卷了一点点的肉皮。说：“哥，肉皮好多油哦。”我赶紧附和：“是啊，哥，肉熟了，你先捞上来，我们不吃，只看看。”哥吞了吞口水，真捞了上来，放在盆子里。我们围着这块肉，手指摸摸翻卷过来的肉皮，然后手指又往嘴里舔了舔，如此这般。弟弟觉得不过瘾，用手扯住肉皮一拉。哇！肉皮听话般轻轻松松很快全部脱离，像故意逗垂涎三尺的我们。
　　 弟弟拿着肉皮不知所措，我看着那正滴着油的肉皮，痴痴傻傻，口水连连往肚子里吞。爸妈没在家，还没敬菩萨呢，是吃还是不吃？敬菩萨是要带皮肉的，不然就是大不敬！
　　 可肉皮也看着我们呢！
　　 弟弟想把肉皮和肉重新贴在一块儿，那哪能！再也贴不上。肉皮把我们的心蛊惑得一塌糊涂，欲罢不能！
　　 “哥，我们吃了吧，妈妈不知道的。”弟弟轻轻开口。
　　 “哥，我也要吃。”我紧随。
　　 哥哥一笑，然后看了看盆里因没有猪皮瘦了一圈的肉，做了个鬼脸：“都不准告状，我们分来吃，那肉还是整块，妈妈不仔细看，不会发现。”
　　 弟弟自信地说：“过年，妈妈不会骂我们。”
　　 意见统一，赶紧，哥哥拿刀给我们分好。可惜做贼者心虚，来不及细细品味，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很快席卷。只知道软软糯糯，非常好吃，实不得其真味。只好让味道到五脏六腑去感受。
　　 好不容易猪头也完全熟透，爸妈回家。爸爸洗漱一番，将猪头和肉趁热恭恭敬敬放神龛上。爸爸一向视力不大好，没发现端倪，点上香和蜡，正准备磕头作揖。妈妈眼尖：“等一下！”我们乖乖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妈妈看了看我们兄妹仨，问哥哥：“当哥哥的说说怎么回事？”哥哥还假装不知：“什么怎么回事？”妈妈又说：“该不会这头猪没长皮吧！”
　　 坏了坏了，还是被发现了！可是当我听到妈妈说“猪没长皮”，又差点笑了。
　　 弟弟赶紧扯住妈妈的衣角撒娇：“妈妈，那肉香味太浓，我们只想摸点肉皮上的油，没想一挨就脱，我特别想吃，没忍住。”
　　 妈妈眼圈一红，随即轻叹口气。正如我们所想，过年，爸妈没骂我们，最后说了句：“明年都好好喂猪，让你们吃腻，这块肉就给你们几个馋祖宗吃！”我们点点头，也知道：想少流口水，就要喂大猪，多努力！
　　 妈妈又重新拿了块肉，洗净再煮熟，再敬菩萨。
　　 现在，我还是一直喜欢吃肉皮，应该就是那次尝试后知道了美味的结果。
　　 今又过年，年依旧，味已淡。好想整出那种浓浓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能。大概是我已经过了几十个年，看了一些，了解了一些，也释然了一些。过年时，肉已不是人们的最爱，琳琅满目的吃食都不知道怎么挑，吃什么为好。物极必反，什么东西一泛滥就成了灾。
　　 缕缕青烟仍然飘，香味浓得冲不淡，可垂涎的味觉退化了，麻木了。年，感觉是少了期盼少了渴望。
　　

龚天宝

好文章，点大赞！！！

焦德富

写得真好，望眼欲馋的感觉出神入化，维妙维俏   

周玉莲

好文章，欣赏了！点赞！

袁清香

龚天宝 发表于 2024-2-13 21:32
好文章，点大赞！！！

谢谢会长老师鼓励，祝老师新春愉快，龙年大吉，阖家幸福！

袁清香

焦德富 发表于 2024-2-13 22:14
写得真好，望眼欲馋的感觉出神入化，维妙维俏

谢谢焦老师鼓励和支持，祝老师新春愉快，龙年大吉！

袁清香

周玉莲 发表于 2024-2-14 14:12
好文章，欣赏了！点赞！

谢谢周老师鼓励和支持，感恩遇见。祝老师新春快乐，龙年大吉！

高英明

写得好，写得细腻！

龙阳呈祥

拜读佳作，欣赏学习，为老师点赞！
祝福新年万事如意！

夏应运

拜读老师精华佳作，欣赏学习，为您点赞！遥祝新年快乐！